黎潮愣住了。 陸迦林說:“黎澄澈開了個新聞發布會,說劇本是別人寫的。是你嗎?” 黎潮近乎呆滯地眨了眨眼睛,毫無預兆地流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祝小天使天天開心噢!第三十七章 過去 七年前。 黎潮跟在陸迦林身後,第一次走進黎家的大門。 陸迦林話不多,雖然看著比黎潮大不了幾歲,但是言談舉止已經帶有很強的攻擊性和侵略性,黎潮不敢隨意同他搭話。 另一方麵,李大娘剛剛去世,黎潮沉溺在喪母的悲痛之中,也沒有心情跟別人說話。 “陸少爺,您回來了呀。”一個女人說。 陸迦林衝那個女人點點頭,說:“邵媽,澄澄在哪裏?” 邵媽說:“在二樓電影室,一直在等你呢,你快去吧。” 陸迦林帶著黎潮上樓,見到黎澄澈的第一句話就是:“澄澄,人我給你帶回來了。” 黎潮看到了一雙很純真的眼神,與黎潮自己完全不同。 黎澄澈握住黎潮的手,說:“你就是這世界上另一個我嗎?你回來啦,我把我的人生還給你。” 黎潮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開口說:“我媽媽死了。” 黎澄澈:“嗯?” 黎潮說:“不……不是我媽媽,是你媽媽死了。” 媽媽,我見到你的兒子了。他看起來是個很好的人,我會好好保護他的。 沉浸在自己情緒之中的黎潮,並沒有發現陸迦林的神情變了……一見麵就對黎澄澈說這種話,很難不讓他產生“黎潮心術不正”的聯想。 …… 黎潮坐在餐桌上,有些手足無措。 黎家用餐禮儀良好,餐桌上沒有一個人說話,這讓黎潮感到不自在。李大娘工作忙,所以母子倆的感情交流都是在餐桌上進行的。現下所有人都不說話,讓黎潮覺得這個家庭冷冰冰的。 更何況…… 黎家吃得太淡了,他吃不下去,甚至有些索然無味。 黎澄澈注意到他,悄悄問:“你不喜歡就跟邵媽說,邵媽給我們家做了二十多年飯,手藝不錯的。” 黎澄澈擔心他不自在,於是拉著他給邵媽反饋。 第二天,黎潮的飯菜變得特別辣,他嚐了一口眉頭就皺起來了。 黎父威嚴問他:“怎麽了?” 黎潮說:“有點辣……” “小少爺說飯菜不合口味,太淡了,所以我添了一些調味料。還是不合口味?要淡一些麽?我再去做一份?”邵媽說著,半站起身子,就要往廚房走。 黎潮覺得還可以忍受,而且他也不好意思,正期期艾艾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黎父又開口了:“太折騰邵媽了,今天就這樣吧。下次想要什麽,記得描述清楚,免得給別人添麻煩。” 黎潮臉紅了,說:“這樣……可以的……” 黎父對黎潮的態度,被邵媽還有其他傭人看在眼裏。漸漸的,傭人也都不把黎潮的吩咐當回事了。 這個空降的“小少爺”很能忍,就算告狀到老爺那裏,也不會有什麽懲罰。黎家的傭人之間,互相分享著這樣的經驗。 …… 黎潮站在座位上,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貴族學校規定每個學生至少要選兩門外語,黎潮英文都說不順溜,於是跟著黎澄澈報了法語。 法國人外教喜歡跟同學聊天,點到黎潮的時候,黎潮下意識站了起來,呆呆地說:“啊?” 他聽不懂。 教室裏一片不懷好意的哄笑聲。 黎澄澈站了起來,流利地跟外教說了句什麽。黎潮覺得黎澄澈的發音很好聽,甚至有點兒羨慕。 黎澄澈跟外教你來我往了好幾句,然後拉著黎潮一塊兒坐下來。 黎潮小聲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他誇你像玫瑰一樣美麗,我替你謝謝他。”黎澄澈輕聲說:“我教你法語吧。另外外教找你聊天的時候,你可以坐著。這兒不在意那個。” 黎澄澈沒有說明這兒和那個到底是什麽,他坦蕩地科普,對於黎潮來說卻像是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黎潮漲紅了臉,換了個話題,說:“玫瑰是形容女孩的吧……” 坐在後桌的同學聽到這句話,發出了一陣哄笑。 …… “你體育課選什麽?”黎澄澈問黎潮,“我跟你一起。” 黎潮慢慢說:“你上學期選的是什麽?” 黎澄澈說:“馬術。” 黎潮點點頭,說:“那你繼續選馬術吧。” 黎澄澈高高興興地說:“那行,我們家有一個馬場,改天我們一起去玩!” 黎潮露出一個含蓄而憂愁的笑容,因為他沒有選馬術,他選了瑜伽。他挑了好久,這是唯一一個他覺得自己可以勉強駕馭的運動。在不需要黎澄澈幫忙的情況下。 得知他選了瑜伽,同學又暗地裏嘲笑他:“聽說黎潮腰很軟,果然是女孩子呢。” “胡說!男生也有腰很軟的啊!不過我同意你的觀點哈哈哈哈哈哈……” 黎潮小聲反駁:“我是男的……” “你說什麽?我們聽不見~既然是男的,那為什麽你這麽娘呢?哈哈哈哈哈……還是說你跟你媽學的,私生子都這樣?你媽肯定很會勾引人,不然怎麽會有你?” 黎潮攥著拳頭,眼睛都氣紅了。那些同學從最開始就把他當作“圈子外”的人,到現在甚至要篡改他的性別,否定他的人格…… 黎潮氣急反笑,刻意露出一個黏膩的笑容,說:“那你們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呀~?我真的很軟哦,那你們硬麽~?” 那人嫌惡地跑開,說:“惡不惡心啊!” 黎潮收起笑容,冷冷地嘲諷道:“軟蛋。” 一轉身,瑜伽老師臉上掛著令人不適的表情,說:“黎潮潮同學,今天要練習一個比較難的姿勢,我來幫你。” …… 到後來,黎潮才知道這個瑜伽老師是個gay。瑜伽老師看人下菜,隻敢對家庭稍微普通的學生動手動腳。程度大多很輕微,這個瑜伽老師有些背景,學生懶得同他計較,都不選這個瑜伽老師的課了。 黎潮雖然“有背景”,但誰都知道他不得寵。 瑜伽老師過分了,黎潮開始曠課。 黎父黎母不清楚情況,隻看了學校發來的匯報單,便找黎潮談話。 談話時黎澄澈也在。黎潮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餘光瞥了黎澄澈一眼,竟然把瑜伽老師的事情隱瞞下來了。 他怯懦,但因為這怯懦,更不願意在黎澄澈麵前露怯。 不管怎麽問,黎潮都沒有說出真相。黎父黎母旁敲側擊了一兩次,也喪失耐心,破罐子破摔地隨他去了。 他外文不好,留學的路不好走。可他文化成績也跟不上,走國內高考的路子也不行。黎父黎母詢問他有什麽愛好特長,黎潮也拿不出來什麽。或許黎家是從這裏開始放棄他的吧。黎潮想。 …… 要不是黎潮有寫日記的習慣,他自己都記不住剛來黎家的時候過得那麽艱難。 在這麽艱難的日子裏,陸迦林幾乎是唯一的光。陸迦林甚至不用做什麽,僅僅是不動如山地存在著,就是黎潮的定海神針。 陸迦林帶著黎潮和黎澄澈,一起回到那個小縣城,給李大娘掃墓。黎潮將抹布遞給黎澄澈,示意黎澄澈擦墓碑,他覺得李大娘會為此感到高興的。 黎澄澈對李大娘沒有感情,跪在墓碑前有一種很不真實的茫然感。他轉頭問黎潮:“我媽媽……她穿多大的鞋子?” 這個問題竟然讓黎潮哭出來了,他說不清為什麽。黎澄澈甚至沒有見過李大娘,但他畢竟是李大娘的親兒子。 他有手背囫圇抹去眼淚和鼻涕,正在這時陸迦林遞過來一張衛生紙。 黎潮愣了一下,說:“謝謝。” 陸迦林說:“你原先住的房子,現在還空著。要回去看看麽?” 黎潮還沒說話,陸迦林又補充道:“放心,你那兩個伯伯不會出現了,他們搬家了。” 黎潮想問是不是陸迦林做的,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 校慶的時候,陸迦林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回母校發言。 不巧,那天瑜伽老師把黎潮堵在走廊裏,非要問他“為什麽躲著自己”,還威脅要對黎潮的父母告狀,說他逃課。 黎潮一臉嫌惡,挑釁:“你想告就告啊,你不怕我把你做過的事情都抖露出來?” 黎潮是心虛的,縱使黎家已經對他失望,不會因為逃課這點兒小事跟他生氣……但他不知道黎家會不會為自己出頭。或許他們會覺得有一個這麽“女孩子”的兒子是個恥辱?或許他們會覺得,被瑜伽老師纏上的自己,是一個恥辱? 瑜伽老師說:“哈哈哈哈,有人信你嗎?” 黎潮:“你!” “你們在做什麽?”陸迦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黎潮在一片逆光裏,看見陸迦林如天神一般降臨。 瑜伽老師隨便找了個借口,慌不迭跑了。黎潮站在原地,手腳發軟。 陸迦林對他說:“遇到事情告訴父母,黎家還不至於讓你被這樣欺負。” 陸迦林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全程語氣冷冷淡淡,沒有半分親昵。黎潮便很怕他。 可縱使這樣,黎潮也不願意告訴黎父黎母。那時候他自己甚至都覺得是自己的錯。 不久之後,瑜伽老師被學校開除,理由是品行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