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把這一切歸結於孟青煙本人太好相處以及性格溫和。 孟青煙晚上有課,上周的某一天他有事請了一天假,那天剛好有課,於是那節課就補在了今晚。 夏天的傍晚,不隻有蟬鳴,還有蚊子叫。 他不徐不疾地講著課,但下麵的學生們卻略顯焦躁,不停地看時間,要不然就是撓撓手臂撓撓腿。第二節 課的課間鈴聲響了,教室裏的一時沸反盈天,孟青煙坐在講台後麵的椅子上,支著手臂,神色淡淡地回著張載的消息。 張載:出來吃東西嗎? 孟青煙:不去了。 孟青煙掏出一顆糖放進嘴裏,想了想,又發了一句。 孟青煙:在上課,後麵還有一節課。 張載抿了抿嘴,回了一句ok,然後把手機收起來。原本就隻是心念一動好奇孟青煙在做什麽,既然孟青煙有事他自然就不多打擾。 他沿著來路往回走,遇上了從圖書館回來的陳素英。 他遠遠地看著那個背影有點眼熟,嚐試性地喊了一聲,看到對方迷茫地四下張望,再看到他之後露出了招牌式的傻笑。 “張老師,好巧啊!你是出門吃飯了嗎?吃的什麽?”陳素英總是笑嘻嘻的,看起來沒什麽煩惱。 “是有點巧,你剛在圖書館?” “是啊,快期末考了,我要開始臨時抱佛腳了。老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張載想起今天課上他剛被他們說變胖了,結果晚上又去吃泡泡,莫名感到赧然,但細細想來他一個老師,和學生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於是他又隨口說:“後門新開的那家泡泡。” 陳素英茫茫地點頭,顯然是不知道新開了一家店,然後她驚訝道:“張老師,我們說您胖了真不是騙您的。”為了加重語氣,她都尊稱張載“您”了。 張載撫額:“我知道,是胖了,不差這一頓了,後麵的體育課都是室外的,到時候我和你們一起跑步。” “啊不要啊。” “行了別叫喚了,你趕緊回去吧。” “咦,張老師你不回去嗎?” “我去趟便利店。” 張載晚上沒吃多少,在後山上繞了幾圈,肚子早就已經開始叫了,他在便利店裏繞了兩圈,最後買了一袋全麥麵包,才打道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每一個鐵桶裏都有一片星空”,我忘記原話是怎麽樣的,好像是某一個b站博主說的。 孟青煙又開始努力出場。第十四章 陳誌遠的婚禮定在周五,張載為了當一個稱職的伴郎,特意請了假,調了另一個班的課。 他帶的幾個班進度有一點參差不齊,學生最乖巧且進度最穩定的就是陳素英的那個班。 那個班的女生尤其會犯花癡,每次上課對著張載的臉聽的特別認真的,後來張載發現她們和當時在操場上看到孟青煙想要微信的是同一批人。 說到孟青煙,過去的一周張載都沒有見到對方,從那晚他邀請孟青煙出來吃東西被拒絕之後,第二天晚上張載再次問他出不出來吃夜宵,卻收到兩個字:有事。 於是張載沒有再找他,孟青煙也沒有給張載發過消息。 兩個人像是回到最初剛見麵的樣子,全靠哪一天突然遇見的意外來接觸。 他看不懂孟青煙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是真忙還是假忙,張載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癖好,更何況他原本也不是一個喜歡主動交友的人。 張載今天四點就起床了,剛睜開眼的那瞬間感覺房間都在顛倒搖晃,但最困的那個時間點已經過去,他現在有一種回光返照般的神采奕奕。 他身上穿的是他在商場裏逛了四家店才找到的一件適合他身材的西裝,那家店的店員不止一次在他麵前說他的臀部翹挺,他們家的褲子會適合他,事實上這讓他有些反感,但那個店員說的是對的,他身上這件西裝褲的確很適合他。 他的腳上是徐虹從英國帶回來的皮鞋,是一雙切爾西短靴,張載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表情很難看,眼神抗拒地看徐虹,但上腳之後發現很是舒適,並且沒有他想象的這麽娘。 張載五點半到達了陳誌遠所在的酒店,他推門進去,看到陳誌遠正被幾個人圍著打扮,旁邊還有幾位早就到的伴郎,張載隻覺得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陳誌遠從鏡子裏看到他進來就開始笑:“好久不見啊。” 張載也笑:“陳總可以啊,又帥了。” 張載看著陳誌遠幸福的樣子,心裏心生感慨。 這不是張載第一次當伴郎,然而他對美好婚禮的好奇與期待在人生第一次當伴郎的時候就消失了大半。 張載自認為不是浪漫的人,但總會有那麽幾個瞬間有浪漫的想法。 曾經,他想象中的婚禮是浪漫又安逸的,但事實上,婚禮就是一大堆零碎的片段,拚拚湊湊,包含著無數雞毛蒜皮的無厘頭笑點和淚點,過程雖然充滿歡聲笑語,但後遺症就是無限的疲憊。 而張載想象中的婚姻是平靜美滿的代名詞,但事實上,他的好幾位老同學陷入了柴米油鹽的瑣碎中,脫發嚴重,發福明顯,與妻子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還要為著孩子費盡心思,生活落得一地雞毛。 張載大學以前沒出過遠門,在網上看到別人坐著綠皮火車充滿情懷地去旅行,他也會心生羨慕,會在夢中產生詩和遠方的幻想。直到他攢了一小筆錢,趁著假期坐上綠皮火車踏上去遠方的路的時候,他發現隻有幻想是浪漫的,現實糟糕透頂。悶熱的車廂,顛簸的車身,狹窄的床位,不散的怪味,這是充斥著他整個旅途的記憶,唯一的美好就是窗外的景色,但這點美好可以忽略不計。 張載對婚禮和婚姻的幻想就像那節綠皮火車,在一聲聲汽笛的嗚聲中漸漸遠去,隻留下一股嗆人喉嚨的刺鼻尾氣。 陳誌遠給他準備的伴郎專用西裝自然是用不上了,張載仔細看了看那件西裝的褲子,暗自慶幸。 一個攝像頭對準了張載,是張誌遠找的攝影師。 張誌遠問:“在錄嗎?” 攝影師點點頭。 然後張誌遠摟著張載的肩對著攝像頭說:“這是我高中最好的兄弟,我同桌,是不是超帥?” 鏡頭外的人都點頭,張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目光一轉卻在房間的門口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孟青煙?” 孟青煙推門走進來,臉色隱隱透露出一種疲憊感,他朝張載笑了一下,之後和陳誌遠打了一聲招呼,擁抱了一下,說道:“恭喜。” 孟青煙穿的是自己的休閑服,大概是為了換衣服方便,他沒有穿襯衫,而是一件寬鬆的短袖和中褲,看起來年輕又清爽。 張載離開畫麵後,到孟青煙邊上,怕被攝像機收聲所以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是不來當伴郎嗎?” 孟青煙也低著嗓音湊在他耳邊回他:“有個伴郎有事來不了了,徐凡真又求了我好幾回,我就來了,正好來陪你。” 溫熱的氣流拂過他的耳廓,張載聽到最後笑起來:“那我太感動了。” 孟青煙去裏麵的房間換上西裝,衣服的大小對他來說正合適,身材被很好的勾勒出來,張載發現孟青煙並沒有看起來這麽瘦弱。 他們將近中午才完全弄好,中途攝影師拍了很多片段,在張載看來,大多數都是陳誌遠在故作深沉,攝影畫麵裏陳誌遠人模狗樣,他看著隻覺得滑稽。 當然,畫麵裏還出現了張載和孟青煙,一排身著西裝的人裏,就他們兩個身高最突出。 張載發現給陳誌遠化妝的姑娘總是偷偷打量他們兩個,然後笑容奇怪地轉頭和另一個人說些什麽。 張載檢查了很多遍,並沒有在自己身上看到什麽不妥的地方,於是他直接問對方:“你好,請問我……我們身上或者臉上,有什麽嗎?” 那姑娘顯然不知道自己偷看他們的動作有多明顯,聽到張載的問話後頓時臉色發紅,“不好意思,什麽都沒有,隻是單純看你們長得帥氣。” 張載覺得她像是沒有說實話,但想不出其他什麽原因,幹脆就作罷。 他們趕往新娘所在的新房,陳誌遠在偏郊區的地方買了一個大別墅,三層樓,占地一百多平,周圍都是綠茵茵的草地。 張載看到別墅的一瞬間,想的不是這個別墅有多大多豪華,而是陳誌遠想順利地把新娘接出來的難度會很大。 他的預感果然靈驗了。 一樓二樓所有落地的與不落地的門窗都被鎖死了,大門的鎖也在伴娘的傑作下刪除了陳誌遠的指紋,現在唯一能進去的方法就是找出鎖的四位數密碼。 三樓的陽台上,幾位伴娘推門出來在看他們熱鬧,“趕緊想辦法上來,否則新娘子就要生氣了。” 裏麵傳來徐凡真的叫聲:“陳誌遠,給你半個小時,你要是門都進不來,你以後也別想進家門了。” 陳誌遠神色一凜,與徐凡真隔空對話:“老婆,你等一下。” 大家被那他說話的音調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張載趕緊推了他一把:“還墨跡什麽?老婆不要了?” 最後他們花了二十分鍾在一塊草皮底下找到了寫著密碼的紙條,這還多虧了張載和孟青煙。 當時所有人滿頭大汗地翻前倒後,張載在草地外圍走了一圈,看到一塊草皮翹了起來就想把它踩下去,他剛抬腳,孟青煙突然喊了他一聲,把他嚇了一跳,直接把那塊草皮踢開了,底下赫然是寫著密碼的紙條。 張載還有一些茫然,但他還是抓緊動作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手中紙條上的數字。 “嘀” 密碼正確,門開了,眾人啼笑皆非。 張載和孟青煙對視了一下,孟青煙朝他聳了聳肩。 一位伴郎試探性地探了個頭進去,然後被充氣錘子砸得一臉痛苦,他們幾個最後依靠蠻力擠了進去,過程中張載的手臂和身旁的人不斷相撞,而背則和身後的孟青煙不斷摩擦,生出了一身汗。 幾位伴娘把他們攔在了上二樓的樓梯口,不讓他們過去,他們這麽多人忙前忙後早就累得不成樣子,心裏又好笑又無奈。 張載餘光中看見孟青煙表情淡淡地把襯衣的領口拉鬆了,顯然也有一些燥熱。 “陳總的伴郎都很帥,後麵那兩個最高的帥哥可以先上樓,陪我們幾個姐妹玩玩。”說話的女人眼神都放著光。 陳誌遠說道:“伴郎隨便你們玩兒,全是單身。你們別玩兒我就可以,先讓我過去。” 這話說完他挨了五六拳,拳拳致命打擊,張載也沒客氣地下了狠手。 陳誌遠苦著臉說:“兄弟們,你們是哪邊的?” 等他們真正進到新娘子的房間已經快兩點了,張載覺得這一下午比他去打比賽都累,前者是拉長時間線的折磨,後者則是速戰速決。 他們把準備的紅包全部塞完,表示真的沒錢了,甚至求饒地問可不可以選擇支付寶轉賬的時候,伴娘們終於一臉遺憾地給他們開門。 孟青煙看到張載盯著徐凡真看,問道:“你是不是很久沒見過徐凡真了?” 張載想了想,回他說:“我上一次見她已經是高中畢業酒會那天了。” 那天陳誌遠喝多了,把手機都給砸壞了,他們沒有他家裏的聯係方式,就聯係了徐凡真,徐凡真那時剛上大學,恰逢放假回w市,來接走陳誌遠的時候臉都是黑的。 張載今天以前隻在陳誌遠的朋友圈看到過徐凡真的近照,隻覺得比幾年前長開了,更成熟了。現在見到真人,才發現徐凡真實在是不上鏡,本人更加明亮豔麗充滿朝氣,難怪陳誌遠栽了。 接下來都是一些婚慶公司安排的惡俗遊戲,隻為了讓新郎丟人,陳誌遠也不負眾望,心甘情願地被戲弄,到最後一個遊戲項目的時候,陳誌遠終於安心坐在徐凡真邊上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玩嘴對嘴傳紙巾。 孟青煙首當其衝,經曆了三次身後的伴娘看著他的臉笑場之後,他從嘴裏拿出那張已經被他咬濕的紙巾,忽視那位伴娘惋惜又歉意的眼神往後走,走到了張載的後麵。 孟青煙說道:“我最後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