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的問話宋醉放下了奄奄一息的沙發布,坐直身眉眼深沉,仿佛是千請萬請開口般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說起來你可能不會信,實際上我之前也不太相信,勸你做好心理準備。” 宋醉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相信,畢竟他們的重逢太巧合了,巧合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見男人頷首他才捏緊手坦白。 “我就是當年你救的那個人。” 因為說話的語速太快他差點把自己說成那個小白眼狼,他做好了對方震驚起立的準備。 誰知預想中的詫異沒有浮現,他望著眼也不抬的賀山亭忍不住問:“你怎麽不震驚?” 可能是驚怒下忘反應了,小白眼狼矜持坐在沙發上等了等,誰知等來的是賀山亭揉著他毛茸茸的腦袋溫聲開口。 “寶貝兒我又沒瞎。”第一百一十六章 這下宋醉的矜持維持不住了,選擇性忽略瞎這個字眼,忍不住從沙發上起立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許寧送你來的那天。” 男人說話的嗓音極為鬆散,像在述說我早上喝了杯加奶的咖啡。 宋醉拳頭硬了。 這人明明早就知道他們相識,卻一個字不說淡定看著他因為這件事來回折騰,盡管他如今修身養性仍無法平靜。 好想家暴怎麽辦。 少年低著頭將拳頭捏得哢哢作響:“那你為什麽不士動告訴我?” 賀山亭手撐在沙發上托著下巴開口。 “怪丟臉的。” 從宋醉的角度看過去,看到的便是男人用無辜的藍眼睛望著他,他差點還以為自己冤枉了對方。 “有什麽可丟臉的?” 理智令宋醉清醒。 救他還丟人了? 何況以對方不要臉的程度,他不覺得世界上會有讓賀山亭不好意思的事,想到這兒他磨了磨牙。 正當他揪住賀山亭的領帶想恐嚇對方時,男人不僅任他抓住領帶反而把修長的脖子抬了抬。 這個動作本身沒有暗示意味,但由賀山亭做出來有種色情的意味,他在心裏罵了句勾人的狐狸精。 “我在問你話。” 狐狸精沒有被審問的自覺,衝他慢條斯理反問:“要我說什麽呢?” 敢情他白問了。 宋醉麵無表情捏緊拳頭,有的下海野模就是欠收拾,下一秒賀山亭斂下眼說話了。 “要我說喜歡一個人三年求而不得,還是說再見麵心尖上的人成了侄子的男朋友?” 宋醉被語氣裏的濃烈情緒弄得怔了怔,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的難過,像是有什麽寶貝的東西被別人奪走了。 他反應過來後覺得不可能,左一個小矮子右一個小白眼狼,他看不出有哪裏喜歡。 哦他在賀家的時候賀山亭還老關門撞他額頭。 當時覺得是這個人脾氣不好,如今看來顯然是存心報複,要這是喜歡那賀山亭不孤寡說不過去。 況且他今天逼問就恰好說喜歡了他三年,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宋醉認真想了想,肯定是為了博取同情避重就輕。 他是那種會輕易被感情蒙蔽的人嗎? 不會。 宋醉分析完畢冷靜抬起頭,猝不及防撞入對方藍汪汪的眼睛,仿佛在對他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不管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的你。 剛信誓旦旦鐵麵無私的少年下一秒僅僅扯走了對方的領帶,被感情蒙蔽了盛怒下的頭腦,顯然很吃這套明晃晃的賄賂。 * 宋醉回到房間後長久盯著手裏的名貴領帶,新仇舊恨下就扯了根領帶,越想越覺得自己虧。 當然不是因為自己禁不起賄賂,而是對方太會騙人了,居然臉不紅心不跳說喜歡他了三年。 這年紀不知道騙過多少人,他和賀山亭在一起可以說是為民除害,省得在外麵花枝招展亂勾人。 他把戰利品掛在了衣架上。 盡管他極其不願意承認,但喜歡了對方三年的人是他才對,他的視線瞄到書櫃角落的本子。 宋醉掛完領帶走到了書櫃邊,用生鏽的鑰匙再次打開了竹木本。 本子上是他熟悉的字跡。 他一頁一頁泛著竹木本,仿佛回到了當時怯生生的時候,在本子裏藏著個不能開口的秘密。 如果早知道救他的人是賀山亭,當初他就該在賀氏對麵的明珠電視台買廣告位尋人,大聲告訴賀山亭喂我喜歡你。 但他那時不知道那個人就是賀山亭,況且三年前的賀山亭裝得人模狗樣的,顯然不會對幼稚的他有什麽興趣。 他把本子翻到了最後。 滿本的不喜歡,隻在最後一筆一畫將晦澀的愛意書寫,寫的時候有感而發,過段時間看便不好意思。 宋醉飛快從紙麵上掠開視線,準備合上本子時瞥到最後多了一行字。 他看清後捏緊紙頁僵在原地,不知道什麽時候寫上去的,心髒控製不住跳了起來,因為二十四歲的賀山亭在紙上寫的是—— 二十一歲的賀山亭也很喜歡宋醉。 他胸膛裏彌漫出難言的情緒,他以為對方說過去喜歡他是怕他生氣哄他玩的,他還在腹誹對方嘴裏沒幾句真話。 那天的疑惑也有了解釋,答案早已寫在了紙上,原來不止三個月的感情而是三年漫長熱烈的感情,因而才會熾熱得像太陽。 宋醉垂眼望著紙麵上的字跡,慢半拍意識到少年期隱晦的愛意暴露在了白日下,罕見的羞赧洶湧浮上心頭,但緊接著被男人溫柔的筆跡撫平。 溫柔得似是在沉默回應—— 十六歲的宋醉聽到了嗎? 別難過呀我也喜歡你。第一百一十七章 宋醉心上有個角落像是將要融化的淡奶油,散發著雀躍的甜蜜,足以壓下年少時期所有酸澀。 那時沒敢說出口的話終於有了回應,隔著三年的時空在說我喜歡你,悄無聲息抹平他午夜夢回茫然的遺憾。 他想也沒想抱著本子走下樓,然而走到離賀山亭隻有兩步的時候停住了,生出股不合時宜的近鄉情怯。 他當初隻是不知道喜歡的人是誰,因為道德底線低所以和許寧在一起也毫無負擔,但賀山亭卻眼睜睜看著他成了自己侄子的男朋友。 怪不得賀山亭在賀家時對他態度不好,敢情是戳到玻璃心了,但用門撞他頭未免太斤斤計較了,要真從一而終也就罷,後麵還不是厚著臉皮扮下海男模。 他站在兩步外故作鎮定開口:“我看到你寫的話了。” 他難得見賀山亭側過了臉。 “還好沒那麽瞎。” 宋醉發現了對方想哄人的時候比誰都甜,但懶得營業的時候相當討打。 他今天看在本子的份上不跟對方計較了,別扭得隻肯在紙上承認喜歡他,不過如果是他的話他想了想,應該也不會承認。 他仔細盯著賀山亭換了話題:“說實話我完全認不出你。” 三年前的賀山亭矜貴溫柔,如今他恨不得對方是個啞巴,這到底是社會的汙染還是本性的暴露。 大概兩者兼有。 沒想到男人俯下身凝望著他漆黑的眼睛說:“要我多說話的不是你?” 宋醉對於過去的記憶已經模糊了,隻記得有天他隨口說了句你多說說話,因為眼瞎的他沒人說話太無聊了。 他記得男人低低說了聲好,沒想到隨口的話被對方認真放在了心上,他再見到的阿亭就是嗓音鬆散的阿亭。 雖然好像過猶不及了,但他心裏依然裹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原來真的會有人把你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 宋醉不想在對方麵前哭鼻子,要是老鄧知道他當著人哭肯定會從地下抄起雞毛撣子,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那你說要給我的畫呢?” “書架上。” 宋醉走到書架隻翻到上次那張畫,他意識到這幅畫是給自己的,賀山亭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隻有自己。 被刻意遺忘的回憶從未被遺忘,多少次他夢到賀山亭溫聲說給你畫,地麵上是他撒了一地的油畫顏料。 宋醉看著筆觸淩亂卻色彩漂亮的畫,畫裏的人仰頭坐在屋頂上,眼睛裏是明亮的太陽。 那是他從屋頂上被抱下來不開心,對方便畫他在屋頂上曬太陽,永遠存下不滿足的畫麵。 在沒多少藝術細胞的他眼裏,畫畫是件毫不費力的事,坐在畫板前勾勾塗塗就行了,那時的他根本看不見。 看不見手纏著鎖鏈的男人在怎麽努力畫他,因為鎖鏈的阻礙懸空的手腕全是刺眼的紅痕,但依然認真畫著他。 宋醉本以為喜歡一個人會是奶油味兒的甜蜜,空氣裏都充滿著甜,但他心口像有細細密密的刺,紮著他生疼卻有隻手撫摸他。 他忍不住抱住了身後的男人,他之前不明白親吻的意義,現在明白了。 就是黏黏乎乎表達我好喜歡你,不知道要如何開口隻能用力親你,一個吻就是一個喜歡你。 他設想裏的場景是他親在賀山亭臉上,因為身高差隻能勉強親在對方的喉結上,腦袋差點撞上男人的下巴。 賀山亭微微凸出的喉結吞了吞,他不想明早宋醉下不了床,把胡亂親他的少年按在柔軟的桌布上。 但少年以為他要幹什麽主動抬了抬屁股,勾出極為漂亮的腰臀,像是誘人采摘的小玫瑰。 賀山亭親了下去。 木桌發出搖搖晃晃的吱呀聲,先是桌腿在地麵上緩緩摩擦再是桌上水瓶的跌宕水聲,蓋過了唇齒交纏的親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