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下屬完全頂不住。 頂著吳楚狐疑的眼神,殷縉助理和藹微笑道:“跟您沒有什麽關係……” 反正麵前的男生把天捅破了,也有自家老板頂著,隻需要安安心心在病床上養病就行。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男生表麵是收起了狐疑,吃力地坐了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禮貌對他說:“能借一下手機嗎?” 殷縉助理沒有什麽疑心,將手機遞給了吳楚,下一秒,他就看著男生摁了一串數字,將手機放在耳旁。 等到電話接通後,他就從吳楚口中聽到了這些天對他們頻頻施壓的名字:“吳翰?” 殷縉助理驟然背脊挺直,他瞳孔微微放大望著拿著手機的吳楚,對著電話那頭的吳翰寒聲道:“二樓409,要談什麽過來談,別為難不相關的人。” 吳楚一開始從殷縉的口中知道吳翰想要簽病危通知書時,他就覺得有蹊蹺,但除了吳翰要跟他談吳家那點破事,吳楚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事能夠讓吳翰對他步步逼近。 要麽就是為了給那回來的張懷遠鋪路,讓他徹底放棄身為私生子的繼承權,要麽就是吳宗盛惹出了什麽事,讓吳翰硬生生將怒火遷怒到了他的頭上。 但是不管是什麽事,都不應該是殷縉替他頂著壓力攔著吳翰那條瘋狗。 掛斷電話後,吳楚禮貌地把手機還給了殷縉助理,並且溫聲道:“你能站過來一些嗎?” 殷縉助理咽了咽口水,腳步挪動了幾步,聽著吳楚繼續跟他溫聲道:“對,再過來一點,把那儀器給擋著點。” “我怕那傻逼跟我吵架吵上頭了拔我管子。” 殷縉助理:“……” 果然,不愧是自家老板看中的人。 夠上頭。 在等待吳翰上來時,吳楚繼續淡定跟著殷縉助理道:“他嗓門比較大,你忍著點。” “還有殷縉不喜歡太吵的壞境,到時候我跟那傻逼吵架沒空,你記得提醒殷縉出去休息一下。” “這幾天他都沒怎麽睡好,前段時間還發了一次高燒,受不了氣。” 殷縉助理戰戰兢兢點了點頭,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病房門被推開的動靜,他抬頭,看到了自家老板冷若冰霜的臉色和身旁憔悴男人激動的神情。 站在病房門口的吳翰裹著滿身的風雪,顫著唇,死死地頂著病床上的吳楚,帶著點踉踉蹌蹌走向了吳楚。 他模樣實在是可怕,盯著吳楚,眸子中滲滿了血絲,像是瘮人的鬼一般,胸膛劇烈起伏,頸脖上暴出了一條又一條的青筋。 而病床上的吳楚隻麵無表情,眉眼間少見地帶著戾氣,盯著踉踉蹌蹌向他走來的吳翰。 下一秒,吳翰隻聽到自己的親生弟弟冷冷對他道:“說吧,這次又想替張懷遠要什麽?” 吳楚盯著吳翰,麵上麵無表情,心裏早就備好準備的罵人詞匯,隻等著將麵前的男人噴得狗血淋頭。 可他看著麵前的赤紅著吳翰跌跌撞撞走到病床尾,看著一向冷硬得像是一柄冰刃的男人顫著唇,因為動作太急一個踉蹌半跪在他麵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嘶啞朝他崩潰道:“對不起……” 等了好一會,愣是沒等到吳翰居高臨下跟他激情對噴。 病房中回蕩著吳翰嘶啞顫抖的嗓音,坐在病床上的吳楚麵無表情想著。 在他麵前哭成這樣。 這次指不定是為了張懷遠向他求個腎。 還是要兩個的那種。 *第65章 吳楚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嘖嘖地盯著病床尾的吳翰胸膛劇烈起伏,顫著唇強行壓下自己所有的情緒,那模樣是他從沒見過的狼狽淒慘。 好像連人帶車一起炸了的人不是他吳楚,而是他吳翰一樣。 沒過多久,裹著一身風雪的男人望著病床上的吳楚,嗓音帶著不易察覺地顫,朝著他慢慢嘶啞恍惚道:“吳楚……” 可在之後漫長的寂靜中,吳翰抖著唇,隻說了一句話,便不知道還能對麵前的吳楚再說些什麽。 十多年來,他對吳楚說得最多的話無非就是夾雜著厭惡的:“滾。” 十多年以後,吳楚也隻會在他麵前平靜道:“這次要什麽,一次性說清楚。” 不痛不癢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和警惕,像是早已習慣了旁人帶給他的惡意刁難。 吳翰將喉嚨的哽咽強行壓了下去,勉強恢複到那平時冷硬的狀態,嘶啞低低道:“我聽醫生說……” 沒說完,吳楚就像是懶得他扯這些虛頭巴腦的客套話一般不耐煩直接道:“腎好得很,要也不給。” “也沒缺胳膊少腿,就算斷手斷腳也沒想過要跟你們兩兄弟搶什麽。” “聽懂了嗎?” 吳翰僵在原地,他握緊拳頭,呼吸有些發顫道固執嘶啞道:“我跟他不是兩兄弟……” 吳楚聞言有些詫異,他眼神微妙地盯著麵前的吳翰道:“所以呢?” “你自己找錯弟,這一茬也要怪我頭上?” “你弟是假的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誰給你找的,你他媽找他去解決去。” 殷家助理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他看著站在病床尾,曾經對他們態度格外強硬,逼得他們招架不住的冷漠男人,在這時候卻紅著眼眶,被吳楚教訓得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不愧是自家老板看上的小男生。 夠莽。 就是自己老板臉色不大好看,冷颼颼地盯著那男人,看起來怪瘮人的。 吳楚盯著吳翰,就等著他像從前一樣一怒之下對他冷眼寒聲斥罵,可等了幾分鍾,也等到想象中的就激情對噴,隻等到了吳翰赤紅著眸子,對他艱澀一句惶惶低低道:“對不起……” 語氣惶急,生怕晚了一點就讓他不高興。 吳楚:“……” 感情要他腎的人不是張懷遠,是他吳翰自己? 吳翰望著沉默的吳楚,他帶著幾分狼狽,沙啞小心翼翼輕聲道:“咱們家前幾年一直有收購德國那邊的醫療產業,有幾個專家對你現在康複狀態會很有幫助……” 吳楚依舊沒說話。 吳翰小心翼翼沙啞道:“你轉到咱們家的私人醫院,可能會康複得更加快一些。” 他嗓音帶著些笨拙生疏的哄,像是想把從前沒給過的溫柔在這時候通通給麵前的吳楚補償上一樣。 他沒對吳楚說,那些老一輩的專家是他懇求了好長一段時間,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才順利從的德國接了過來。 吳翰也沒敢現在對吳楚說那些陰差陽錯的事情真相,他怕他一說了,吳楚會更加恨他。 殷縉助理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望向了殷縉,果不其然,殷縉眸子中的寒意更加深了,卻依舊像在忍耐著什麽一樣,抿著唇沒有開口。 病房中很安靜,臉龐冷硬的男人此時緊緊握著拳站在病床尾,望著吳楚,眸子中帶著深深的忐忑不安,整個人看上去僵硬到不行。 半晌後,吳楚摁了摁眉心,喃喃道:“他媽的果真是白日中撞鬼了……” 拜拜拜,吳翰這傻逼三天兩頭就去那陰森森的墓園裏對刻著他名字的墓碑拜。 這會好了,他媽的拜出事來了吧? 吳楚深吸了一口氣,他帶著點警惕望著那紅著眼眶忐忑,渾身繃得緊緊的吳翰冷聲道:“不轉。” “說完了就出去。” 吳翰神情失落僵硬了起來,他望著吳楚,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就看到吳楚警惕快速地補充了一句道:“以後沒什麽事,你他媽就別來了。” “不對,有事你也別來。” 他嫌晦氣。 殷縉神情在聽到那句“不轉”後就緩和了下來,他身旁的助理也下意識跟著鬆了一口氣,要是那叫吳翰的男人真的在自家老板麵前將人帶走,那這些天自己老板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十分鍾後,將吳翰送走的吳楚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盯著殷縉神色有些複雜道:“那什麽,我覺得我應該抽個空去廟裏麵拜一拜……” 殷縉沒說是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他隻摸了摸吳楚包著紗布的禿瓢,低聲道:“不用拜。” 這都是吳楚應得的。 不管這些道歉是那些人跪著說還是哭著說,吳楚都有資格站著受著那些道歉。 前幾天他就已經聽到了圈子中的風聲,吳家那新接回來的小少爺銷聲匿跡,而吳宗盛更是在自家大兒子的壓迫下狼狽逃向國外,如今也不知所蹤。 再結合吳翰那天在急救室前的舉動和最近強硬的態度,殷縉心中也隱約有了一些猜測,但是他並不想告訴吳楚這些猜測。 就像是看到了在夾縫中艱難求生的樹苗已經茁壯成長了,男風可忽然有一天,要告訴那顆樹苗,說本來是可以在一片肥沃廣拓的平地下長大,本來是沒有那麽多糟心事的。但卻因為某些人某些事,不得不在夾縫中艱難求生。 這比原先的糟心事要糟心得更多。 而病床上的吳楚盯著天花板,神情恍惚。 他沒想到的是,等到了後麵,白日撞鬼的事情會更加多。 比如在兩天後的清晨。 渾身是雪的杜航蹲在他病床前,兜裏揣著個保溫盒,對著吳楚咳了咳道:“家裏保姆多煲了一份湯,我順便就帶來了。” “我哥這段時間讓我出來了,他說我來你醫院不惹事就行。” “就過來隨便看看你,你不要想太多。” “我哥說人不能做太多壞事,叫我多懺悔懺悔過去。” 他沒說是挨了一頓打,加上圈子中因為吳翰態度變化的風向才讓換來他順順利利去吳楚醫院的機會。 而病床上的吳楚:“……” 誰家保姆淩晨五點鍾煲兩份湯? 誰他媽隨便來醫院香水皮鞋大背頭一應俱全? 吳楚沉默,沒說話,他身邊的護士對著杜航為難道:“先生,他現在還不能夠喝湯的。” 杜航將揣在懷裏的湯拿了出來頭也不抬道:“我知道。” “我就是拿過來給他聞聞的。” 吳楚:“……” 他閉著眼睛,對著護士道:“為什麽沒把他攔住?” 護士小聲道:“殷總說他多多少少還有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