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全權聽那殷家長子殷縉的,殷縉想護著誰,他們也沒有權力管。”  吳翰胸膛起伏了一下,這些天以來隻能從各種渠道了解吳楚最新病情的焦慮讓他整個人如困獸一般,麵容猙獰渾身發抖道:“那是我弟弟!”  “那他媽是我親弟弟!憑什麽留在他的醫院……”  “憑什麽我連看一眼他的權力都沒有?”  張銳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吳楚填了他做緊急聯係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吳翰猝然抬頭,死死盯著張銳喃喃道:“有個屁的道理……”  “他們全部都仗著他什麽都沒有得到過,就去騙他……”  “就去欺負他……”  吳翰眼眶紅了下來,他不敢想象吳楚究竟是孤獨落寞了什麽地步,才會為了沈秋澤那樣的垃圾挨了一身打,也拚死咬緊了牙不鬆手。  張銳忍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嚷嚷怒道:“那你他媽敢跟那姓殷的對著幹啊?”  “你要是不怕吳楚醒來後更加恨你,你就跟那姓殷的對著幹,別他媽帶上我。”  “我他媽不想招吳楚恨。”  他跟吳翰從小認識,幾乎是穿著一個褲衩長大的,在吳楚還沒有出生時,身為張家獨生子的他就死皮賴臉讓吳翰把他弟分一半給他,權當他也是半個哥。  磨到吳楚出生了,吳翰才鬆口,勉勉強強地把同意了他做半個哥。  這些年吳翰找他親弟弟找得快瘋魔了,連帶著他都一起找了十多年,要說對找了十多年都快成執念的人沒感情,那是肯定假的。但如今人就在他們跟前,他卻視而不見了十多年。  張銳罵罵咧咧弟走人後,隻留下臉色憔悴的吳翰一個人在書房中,眼神陰霾。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剛才張銳說得有道理,隻不過那姓殷的硬是把人都給逼急了,也絕不鬆口放人,他才實在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不過也隻敢破口大罵了。  滿臉陰鬱的男人坐在辦公椅上,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登上曼特斯車隊官網的社交媒體主頁,披著花大價錢買來的擁有吳楚鐵粉的小號,催促車隊的人盡快更新車手吳楚發生事故後的最新情況。  沒人知道,他身為吳楚的親哥哥,卻隻能靠著催促曼特斯車隊更新官博上發布的最新消息來得知自己親弟弟的情況。  還是一天換幾十個小號的那種。  ----  而吳楚在重症室渾身纏滿儀器長時間昏睡兩天後,他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醫生告訴殷縉,因為吳楚身體素質強悍,所以恢複力十分驚人,意識也十分活躍。  用驚人這兩個字已經是醫生往委婉裏說了,他沒說,病床上的那個男生活躍得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眼珠活躍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跳出眼眶,滿世界地去蹦躂,蹦躂夠了再心滿意足地塞回眼眶中。  殷縉默然,他知道醫生是往了委婉裏說,也知道是因為吳楚清醒的時間變長了,但是醫生允許探視的時間並沒有變長。  躺在病床上隻有眼珠子能動的吳楚每天都隻能跟重症室的天花板大眼瞪小眼,無聊得要發黴,常常就眼巴巴地想著他穿著無菌服進來看他一眼。  那眼神跟濕漉漉的小狗一樣,一到探視的時間點就興奮激動起來,眼巴巴轉著眼珠子就等著他進來。  說實話,當殷縉第一次穿著無菌服看到病床上纏滿儀器的吳楚望向他的那個眼神時,心都軟了下來,喉結劇烈滾動,隻徒然冒出個荒謬的想法:想要那病床上的男生變小放進兜裏麵直接帶走。  直到他告訴吳楚,晚上醫生允許車隊的人進來探視,錄製一個平安的視頻發到媒體上,讓他的粉絲安心時,吳楚都還十分激動,眼睛亮得跟兩個電燈泡一樣,好像恨不得能躥上天一遍。  他壓根就沒想到外頭有那麽粉絲擔心他的安危。  吳楚躺在病床上,矜持道:“可以幫我弄、弄一下我的頭發嗎?”  因為還在恢複中,他說話有時會因為傷勢而短短續續。  聽到這句話時,殷縉沉默了,吳楚眼珠子望著殷縉,想了一下,像是覺到好像讓有著潔癖的殷縉弄自己那麽久沒戲的頭發似乎不太好,他善解人意矜持道:“那你叫、叫護士進來弄可以嗎……”  隻見殷縉越來越沉默,吳楚漸漸地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他瞪著殷縉道:“怎麽、怎麽了?”  殷縉沒說話,他望著吳楚因為搶救被剃禿的圓腦袋,若無其事道:“沒事。”  “這樣就很好了。”  吳楚心中的預感越來越不好,他顫顫巍巍道:“頭、頭發是不是……”  殷縉靜默了一下,他斟酌道:“搶救的時候,就剃了……”  吳楚心中那個不好的預感頓時就得到了印證,他本來是壓根就不在乎發型的人,以前的發型一向都是怎麽方便怎麽來。  但再怎麽不在乎,他都知道禿瓢不好看,也不會去跟發型師說我想剃一個禿瓢。  更何況,他知道殷縉的審美一向都十分挑剔,莫名其妙地就覺得自己頂著一個禿瓢在男人麵前丟臉極了。  雖然他也知道用剃禿的頭換回一條命很值得,但依舊是滿腦子想著,男人要是覺得他這個禿瓢很醜怎麽辦?  直到探視時間到了,殷縉都一步三回頭走出了病房,病床上的吳楚還在茫然他的禿瓢問題。  他一想到男人在心底覺得他的禿瓢很醜,就莫名其妙覺得堵得慌,越想越不得勁。  直到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吳楚愣了一下,他盯著天花板,愣愣想著他不應該是想到沈秋澤會不會覺得他的禿瓢醜嗎?  他醜不醜關殷縉什麽事?  於是吳楚又開始想著沈秋澤會不會喜歡他禿瓢的樣子。  他想著,沈秋澤應該不會喜歡他禿瓢的樣子,他喜歡他頭發比較長的模樣。  但是殷縉好像對他頭發長短都很隨意,覺得都行……  所以殷縉到底會不會嫌棄他的禿瓢?  遊離的思緒漂浮了一陣子,吳楚越想越不對勁,他悚然喃喃道:“我靠。”  他不是在想著沈秋澤嗎?  怎麽滿腦子都是殷縉?  他直愣愣盯著天花板喃喃:“瘋了瘋了……”  “這重症室是真的不能多待。”  再在這重症室待下去,說不定他腦子都要跟著一起壞掉。  不然怎麽他滿腦子都是殷縉在打轉呢?  而且正常人誰他媽會在意自己兄弟嫌棄不嫌棄自己的禿瓢啊?  臥槽,不會是他把他腦子給撞壞了吧?  怪不得他身體一點事都沒有,原來全他媽都傷在了腦子上。  吳楚眼珠子盯著天花板,神情帶了點麻木,怪不得這幾天他腦子老是感覺不對勁。  第二天探視時,穿著無菌服的殷縉一進到重症室,就看到神色帶著點凝重的吳楚使勁朝著他使眼色,殷縉走了上去,俯身輕輕問道:“怎麽了?”  吳楚沒有說話,隻神色分外凝重,過了好一會,然後小聲朝他鄭重道:“你讓他們給我檢查一下腦子。”  殷縉一怔,他眸子下意識就沉了下來,他在這段時間看過很多資料,知道在劇烈車禍後,最不容易檢查出來問題的器官也就是大腦,而最容易出現意外的也是大腦,很多並發症都是由大腦發生意外產生的。  殷縉麵上沒有什麽異樣,隻是嗓音啞了一下道:“好。”  沒過一會,殷縉垂著眼沙啞說:“不會有事的。”  “很多數據都顯示你恢複得很好。”  吳楚心裏也涼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下,沙啞道:“我知道的,沒事的。”  殷家私人醫院動作很快,立即就安排了吳楚腦部的檢查,並且殷縉不放心,還重金請了國外一些知名的腦科專家連夜飛過來研究討論。  這個動靜不算小,至少在因為吳楚而密切關注著殷家私人醫院的幾個人眼裏絕對不算小。  順著這個線索,很容易就能夠打聽到發生了什麽事。  在吳家,當張銳急匆匆趕到吳宅時,他看著吳翰眼裏滿是紅血絲,眼神滿是陰霾,一看就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要去殷家私人醫院。  張銳將人攔了下來,他朝男人怒道:“你他媽要去哪?”  吳翰氣紅了眼,他像個困獸一般朝著張銳道:“我要把我弟接回來。”  張銳繼續怒道:“接個屁啊接,不是說了吳楚沒穩定下來先忍著別搞事嗎?”  吳翰氣手都在發抖,他麵臉怒容,朝著張銳吼道:“忍忍忍!他媽的!我弟腦子都撞出問題了!”  “我他媽再忍下去讓他在那個廢物醫院,我弟就傻了!”  *第60章   張銳知道,平日一貫冷靜自持的吳翰最容易在自己親弟弟事情上發瘋。  沒找到的那十多年,吳翰都要隔三岔五去到墳前發一陣瘋,更別提現在找到了,吳翰隻恨不得在重症室中躺下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被他折磨了那麽多年的吳楚。  但是有什麽用呢?  他們有什麽資格把吳楚給接回來?  隻為了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夠安心?  一個一個尖銳的問題接二連三地拋了出來逼問著吳翰,張銳的語氣咄咄逼人卻又包含著無力。  他們沒有資格。  一丁點資格都沒有。  說話實話,沒有他們,吳楚的生活能比現在好上一半。  而且十多年吳楚都自己一個人扛過來了,如今他身邊有人陪著他了,有人擔心他了,不需要他們了,他們憑什麽又出現在他身邊呢?  他們有什麽資格?  吳翰胸膛劇烈起伏著,眸子中的血絲瘮人,卻也知道麵前的張銳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整個圈子中的人都知道是他用著股份逼迫吳宗盛登報斷絕關係,也知道從此以後吳楚跟吳家一分錢關係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造成了。  如今又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去將吳楚帶回來呢?  可是他隻想去看他弟弟一眼。  哪怕隔著遠遠能看到一眼,也是好的。  但如今就連這一眼,都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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