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聽到爺爺出聲,徐子陵連忙停了下來,別扭地轉過頭,看到爺爺的皺紋裏都被血漬填滿,又是一陣揪心疼痛。


    “銀子,拿銀子!”


    爺爺艱難地說道。


    “對,銀子,沒有銀子醫館也不會給爺爺看病!”


    青色的石板上,白花花的銀子格外顯眼,徐子陵一邊哭喊著,一邊蹲了下來撿起了銀子。


    “不,不要浪費錢了,”爺爺一邊咳著血,一邊道,“這錢……你攢著,買仙……”


    後麵一個藥字還未說出來,爺爺卻是怎麽也喘不過一口氣,頭一歪,重重地砸在了徐子陵的肩膀上。


    “爺爺!”


    徐子陵號啕大哭,顧不得爺爺的叮囑,也顧不得胸口的滾燙,朝著來時的路奔去。


    他記得醫館的路,僅是半盞茶,徐子陵便已到了。


    “大夫,救救我爺爺!”


    徐子陵跨過門檻,將手裏的銀子放在了木櫃之上。


    那昏昏欲睡的大夫抬眼便見到了頭破血流的爺爺,連忙招呼著邊上的學徒,一起將爺爺送到了治病的屋中。


    徐子陵想跟過去,卻是被攔住了,那大夫人過中年,沉穩道,“小娃兒,你去邊上的屋子歇著,老夫會盡力的。”


    “多謝大夫了!”


    徐子陵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跟著去也沒用,可能還會影響到大夫施救,心中哪怕再擔心,也還是走到了邊上的屋中。


    屋內整潔,徐子陵怕自己的衣裳弄髒了椅凳等下還要賠錢,於是坐在了地上。


    他曲起雙腿,雙手環膝而抱,疲憊之下漸漸睡去。


    “嗚——”


    寒風呼嘯,徐子陵睡眼惺忪,忽得醒轉過來。


    “這……這……”


    他驚坐而起,不可思議地望著四周。


    一片冰原,風雪飄搖,所見之處銀裝素裹,似是一片荒原之地!


    難道我被那醫館的人扔到了城外?


    這個念頭一起,徐子陵便又是猛地搖頭。


    “不對,醫館離城外還有些遠,而且我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一路上都沒有醒來!”


    “而且,如此天氣,我渾身都沒有感覺到寒意!”


    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腰間。


    入手緊致,觸感真實。


    “不是夢,那這又是何處?”


    徐子陵抬頭想看看天色,卻是驀然一驚。


    隻見灰蒙的天空之中,竟然憑空懸著四個大字!


    九重仙圖!


    徐子陵瞪大了眼睛,似乎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也確實,他看到了四個黢黑厚重的大字,邊緣竟然隱隱泛著些許金光!


    這金光甚是眼熟,就好像……


    “是我被那李府的人踹翻之後,腦袋磕在地了上,碰到了那黃綾?”


    徐子陵臉色赫然一緊,難道這黃綾是仙寶?


    那我便是在這黃綾寶卷之中?


    瞬間,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爺爺一直想要自己修仙,從而改變命運,也因此攢了好幾年的錢,說是去買仙藥!


    可沒想到,竟然我得了一件仙寶!


    激動之餘,徐子陵也迅速冷靜了下來。


    “看樣子,這好像是仙寶內的世界……”


    徐子陵從“九重仙圖”四個大字上收回了目光,他發現金光雖然不刺眼,可盯得久了,也是有些眼花繚亂。


    重新打量起周遭的環境,徐子陵開始思考,既然身處仙寶之中,那該如何出去?


    念頭一起,徐子陵頓時眼前一恍。


    下一刻,他又身處於這醫館之中。


    眼前,依舊是整潔的石板,和那擺放整齊的桌椅板凳,他也同樣坐在地上。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徐子陵立刻來了精神,似乎仙寶是隨自己想法而動,他連忙試著動了下心念,瞬間眼前一晃,再次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仙寶,真是仙寶!”


    徐子陵激動不己,有了仙寶,還怕自己不能修仙麽?


    等爺爺好了,也帶他進這黃綾寶卷之中看看!


    徐子陵這般想著,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空。


    “九重仙圖”四個大字,同樣高懸於半空之中!


    “對了,我這般進來,等下醫館的人以為我跑了就遭了!”


    金光刺眼,徐子陵看不了幾息時間,便收回了目光,心思也是清晰了不少,又動起心念,重回到了醫館之中。


    沒過多久,徐子陵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接著那大夫的聲音也是隨之響起!


    “小娃兒,你爺爺操勞半生,早已積勞成疾,大限將至。本就時日無多,又遭此劫……唉,你過去吧,你爺爺還有話對你說……”


    徐子陵怔住了,先前的興奮蕩然無存,踉蹌起身朝著邊上的屋子奔去。


    “爺爺!”


    那大夫重重地歎了口氣,親自幫他將屋門帶了起來,而後招來學徒,吩咐他們將醫館打烊了


    吳州城中規矩甚嚴,估摸是這兩人衝撞了什麽權貴,他也怕麻煩會被這兩人引來。


    ……


    “好孫兒,你呀,怎麽還給爺爺浪費錢呢?”


    床榻上,爺爺見到徐子陵急促奔來,他支起身子,飽經風霜的臉上,血汙都被擦去,那深可見骨的額頭也被包紮了起來。


    頭頂心上插著幾根明晃晃的銀針,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搖搖晃晃,沒有絲毫影響爺爺和藹的笑容。


    略帶責怪的話語,更多的還是關心。


    徐子陵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他心中更是酸痛,上前一把抱住了爺爺,再也忍不住眼淚,號啕大哭起來。


    床邊,一盞炭爐泛著光與熱,卻照不亮徐子陵心中的黑暗與冰冷。


    他不曾見過父母,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


    都是李府那兩人!


    徐子陵心如刀絞,抱著爺爺的雙手,又開始捏起了拳頭!


    “好孫兒!”


    爺爺甚是清醒,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腕,驚道,“不可蠻撞!你忘了爺爺說的話麽?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爭!你想要為爺爺報仇,爺爺不攔著,但你不能送死,在攢夠錢買仙藥之前,你老老實實地燒炭賣炭!”


    徐子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爺爺說的對。


    如今過去,無異於送死!


    哪怕身懷仙寶,卻不知仙寶有何用,甚至無法用這仙寶救爺爺……


    況且,那李府之中,還有仙師坐鎮!


    想到這,徐子陵擦去眼淚,重重點頭道,“爺爺,我聽你的!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爭,唯有修仙!”


    見到孫兒聽進了自己的話,爺爺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神色也開始萎靡起來。


    他喘了幾口氣後,開始交待後事。


    “好孫兒,爺爺走了後,你將爺爺在醫館裏燒了,燒成灰隨便灑在哪就行,這能省個棺木喪事錢……”


    “爺爺,不行,您以前說過,您以前總說入土為安,我不能將您燒了!”


    徐子陵連連搖頭,卻聽爺爺道,“好孫兒,省錢,買……買仙藥!”


    “爺爺,我不需要仙藥了,我已經有仙寶了!”


    既然留不下爺爺,那也要讓爺爺死而無撼!


    徐子陵抓住爺爺的手,心中赫然一動,這是他第三次進九重仙圖,一點也不陌生。


    可當看到身側空落落的沒有一個人時,徐子陵又是怔住了。


    他不能帶爺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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