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關閉,封行淵的眸中帶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他傾過身子,整個人正對著顧聞星,一雙大手搭在墨色的方向盤上,緩慢而有韻律地敲擊著。


    顧聞星擰開一瓶水,遞給他,他喝了大半瓶,喉結上下滾動。


    先前劇烈的戰鬥讓他的聲音有些喑啞,但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讓他的聲音裏又夾雜著不容忽視的平和:“聞星,你妹妹的空間裏,是不是可以裝活物?”


    他垂下眸子,先前的怪鳥,和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變異植物,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驚人的事實。


    所以,他在對戰中也未有絲毫保留,就連從空間中取用槍械,都未曾背對著顧家人。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附近的能量異常或許和顧家多多少少有些聯係,而他想跟他們徹底站在統一的地方,所以這一問,便是將這個立場挑在了明處。


    封行淵的呼吸變得綿長,他相信,顧聞星懂他的意思。


    顧聞星冷漠的眸子闔住,似乎是在思索。


    然後他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眸盯在虛空中的某處,道:“不錯,但隻限於動植物。這件事情,我們希望你保密。”


    封行淵嘴角上揚,聲音低沉:“好,一定。”


    恰在此時,後麵的車子響了兩聲喇叭,顧聞星係好安全帶,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封行淵,道:“走吧,我來指路。”


    臨近中午,一行人便趕到了那處空村。


    破敗的村莊裏,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紅黑色的幹涸血跡灑落在殘肢斷臂旁和各處牆上地上,蕭條中布滿淒涼。


    兩輛黑色越野車緩緩駛進村莊,留下一串泥濘的車輪印記。


    顧聞星伸手隔空點了點先前呆過的二層小樓:“就這家吧。”


    “好。”封行淵應聲後,便將車子穩穩停在門口。


    顧進國開著車子停在其後。


    顧聞月下車後,便將兩輛車都收進了空間。


    大門推開,不過是幾天而已,院子裏已經長了成片的一人高的雜草。


    趙覓楠的異能恢複了些,她調動精神力,將附近掃視了一遍,鬆了口氣道:“這裏還是安全的。”


    顧聞星攬過妹妹的肩膀,道:“取兩把鐮刀出來。”


    他接過妹妹手裏的鐮刀,便又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你和爸媽先進去收拾下屋子吧,我倆清理一下雜草。”


    一人高的幽深草叢長了滿院,若是不清理,很可能半夜忽然異變。


    顧聞月點點頭,一早上的混戰和波折,讓她身心都有些疲憊,抬頭間,水潤潤的眼睛看起來格外乖巧。


    她跟著父母進了屋子,屋子裏有些淩亂,到處存在著翻找過的跡象,看來這幾天有人來過這裏尋找物資。


    趙覓楠先將原本的沙發和茶幾替換成一套全新的,招呼著丈夫和女兒坐下。


    舒適柔軟的沙發讓他們疲憊的身體得到極大的慰藉。


    屋外,顧聞星將最後一捆雜草堆在一起,額頭一層薄汗在日光下閃著微光,他指尖攥著袖子,將臉上的汗水拭去。


    轉頭間,便看到封行淵立於一旁。


    以往,男人總是穿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端坐在接近雲端之處,揮斥方遒。這個矜貴禁欲的男人,立於詭譎雲湧的商業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但此刻,他換下了那身西裝,身上的淡漠似乎也淡了許多,金色的陽光在他的發端跳躍,給他也鍍上了一層金光。


    顧聞星眼裏亮了亮,笑道:“倒是難得見封大總裁這麽接地氣的樣子。”


    封行淵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鐮刀,回道:“往後會見的更多。”


    兩人前後腳邁進了屋裏,茶幾上放著兩杯熱茶,客廳裏不少可能用的到的東西已經換成了新的,此刻另外三人不見人影,約莫是在樓上。


    正想著,顧進國和趙覓楠便從樓上下來,趙覓楠心情似乎很好,眉眼間都是輕鬆愉悅的笑意:“聞星,行淵。咱們晚上吃火鍋怎麽樣?”


    顧聞星點點頭,道:“行。”


    趙覓楠眼神落在封行淵身上,眼裏帶著些詢問。


    顧聞星接著道:“媽,就吃火鍋吧,他能吃。”


    封行淵這才道:“麻煩伯父伯母了。”


    趙覓楠臉上綻出明亮的笑意,拉著丈夫,邊走邊說:“那我和你爸去準備。”


    顧聞月將最後一張床換掉,便火速下了樓。


    廚房裏已經有些香氣飄了出來。


    她坐在沙發上,取出幾個果盤,然後放了些水果在上麵,便先拿起一顆石榴剝了起來,手指靈活轉動中,紅潤的果實剝離下來。


    不一會兒,手裏便攥了一把石榴籽,然後她像是忽然想到樓上隻有三個房間,便對顧聞星說道:“哥,樓上隻有三個房間哎。”


    顧聞星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封行淵,道:“那我和行淵睡一屋,晚點你再給我們放張床。”


    顧聞月點點頭,繼續與手裏的石榴奮戰。


    廚房裏,顧進國掌勺,做了三個湯底,鮮香濃鬱的番茄奶鍋,酥麻微辣的辣鍋,和清爽鮮美的菌湯鍋底。


    趙覓楠在廚房裏喊了女兒一聲,顧聞月將嘴裏一包石榴籽吐在垃圾桶裏,連忙去了廚房。


    趙覓楠脫下圍裙,拍了拍女兒的胳膊,溫聲道:“挑個三拚火鍋,放餐桌上去。”


    顧聞月應聲而動,將火鍋放好,又取出備用電池,放在地上,將線插好。


    顧進國端著一鍋湯底,嘩啦啦倒進火鍋裏,招呼道:“聞星,來端菜!”


    顧聞星和封行淵兩道頎長的身影一出現在廚房,頓時顯得廚房都逼仄起來。


    很快,餐桌上便滿滿當當地擺上了新鮮的肉類和蔬菜。


    顧進國道:“蘸料在廚房裏,自己去盛。”


    顧聞月早就端好了自己的蘸料出來,坐在一旁,就等開鍋。


    顧聞星捅了捅封行淵的胳膊,道:“我爸做的蘸料很好吃,你等著,我去給你盛。”


    火鍋漸漸溫熱起來,不多時,鍋蓋上便蒙了一層白霧,水汽嫋嫋,帶著火鍋特有的香氣,席卷每個人的嗅覺和神經。


    “開鍋啦,先放肉!”顧聞月眼底晶亮,期待地看著父親將鍋蓋拿走,長筷一夾,將牛羊肉卷放進了翻滾的湯底之中。


    濃香的氣味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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