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茂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歲,原本黑亮的短發,都長了層薄薄的白霜。


    四十多歲的人,卻顯出了五十多的老態。


    “龍茂哥,你這是……”顧進國嘴裏的話打了打轉,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張龍茂的眼眶瞬間紅了,出口的聲音仿佛摻著沙子:“進國啊,你們回來了?”


    嘶啞的聲音像一把鋸子般磨著顧進國的耳膜,讓他的喉嚨有些發堵。


    上一世,他們回來時,張龍茂的大兒子已經離世了,但沒人願意提起。就如村子裏那些永遠沉睡的人一樣,是活著的人不可觸及的傷痛。


    那時候,人人自危,街頭巷尾那群談說村裏八卦的老頭老太太也消失不見。


    他們也就無從得知張樂祥的死因。


    他臨走前還隱晦地提醒過張龍茂,沒想到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顧進國握住那雙因為勞作而布滿老繭的大手,道:“龍茂哥,我們給大家帶了些東西,大家分了吧。”


    張龍茂遲緩地點了點頭,道:“哎。我替大家謝謝你們。”


    他抹了抹通紅的眼角,帶走了那一抹濕潤,拉著顧進國道:“來,進來坐會兒吧。”


    顧進國將車子鎖上,順從地被張龍茂拉著進了家門。


    張龍茂跨進屋門便道:“樂平,樂平!”


    無人應答,他麵上帶了些急色,快步穿過客廳,走向小兒子的房間。


    房門半掩,傳來兩人的說話聲。


    “兒子?兒子啊,你哥的事兒不怪你,你這是幹嘛啊!”


    “爸!要不是為了救我,我哥明明可以活下來的!爸,這都怪我啊!”


    “樂平,你聽爸說,這不怪你。你哥也希望活下來。”


    顧進國自顧坐下來,耳邊充斥著張龍茂勸解兒子的話,他隻需要安安靜靜地給他們父子二人留夠空間就好。


    幾分鍾後,張樂平跟在父親身後出來,少年眼眶通紅地打了個招呼:“顧叔。”


    顧進國心裏像堵了團棉花一樣,末世前,這還是個樂觀開朗的男孩,他好不容易從失去母親的陰霾中走出來,沒有幾年,又失去了哥哥。


    他點了點頭,應道:“嗯。”接著把車鑰匙遞給他,“樂平,你去看看車上有沒有什麽你們家還需要的,先搬些進來。”


    他感受到張樂平身上有一階異能,就在門口,不會出什麽事情,讓他做些事情,能轉移下注意力。


    張龍茂推了推兒子的胳膊,道:“去吧去吧。”給兒子找點事情做也好。


    張樂平伸出手來,顧進國剛覺得手裏一輕,眼前光線一閃,麵前的人影已經消失。


    張龍茂長歎一聲,這才娓娓道來:“進國啊,我那大兒子他……”話還沒說,眼淚先落。


    顧進國隻是沉默著給他遞上一杯水,此刻他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


    張龍茂就著眼淚喝了半杯水,才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張樂祥早就在幾天前覺醒了木係異能,昨日,一行人計劃冒險去食品廠尋些食物回來。他們之前已經去外麵踩過點,更何況村裏還有人在裏麵幹過。


    儲存的倉庫與生產車間隔著五分鍾的車程,而且倉庫裏晚上看守的人本就不多,就算都屍化了,他們也有異能者,可以對付。幾個人規劃了幾番,覺得去食品廠這個計劃可行。


    張龍茂在知道的時候勸過幾次,沒想到兩個兒子大半夜瞞著他就出門和人匯合去了,天一蒙蒙亮,他們就出了村子,還是三元子跟他說,他才知道。


    臨近中午,他們還沒回來,張龍茂便帶了些人出去接人,沒想到隻接到了小兒子。


    “進國,食品廠裏,有個極其厲害的喪屍,他們搬食物搬了一半,那個喪屍才殺了過去,十二個人,直接死了八個,另外四個人才能逃命回來,還有兩個負傷。樂平隻被抓傷了後背,還算輕的,另外一個還在躺著呢。後來,多虧了圓滿救了他們兩個,樂平還覺醒了瞬移異能。”


    張龍茂的神色隨著訴說,越來越悲切,最後掩麵流淚,又顧及著小兒子在外麵,不敢哭出聲來。


    好一會兒,他才擦幹淨臉,聲音更加嘶啞:“哎,算了,都是命,都是命啊。”


    顧進國道:“龍茂哥,節哀。樂祥人已經沒了,你還有樂平,你們倆人得好好活下去。”


    張龍茂顫抖的嘴唇深深抿了進去,形成一道向下的弧線,新生的皺紋順著弧線往嘴裏蔓延。


    “阿祥他,走了也好,走了不用受後麵的苦了,也罷,也罷。”張龍茂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顫抖著。


    顧進國的呼吸沉重了些許,末世就是這樣,前一刻緊緊相依的家人,後一刻便天人永隔。


    旁邊光線一暗,張樂平搬著兩個箱子出現:“爸,家裏的泡麵快沒了。”


    末世前,他們家跟著顧家囤了不少米麵和飲用水,家裏塞了幾個冰櫃裝滿了肉和耐放的蔬菜,但像泡麵這種被列為垃圾食品的食物卻囤得不多。


    顧進國道:“樂平,不夠再去搬些,我們還帶回來一些。你去每家每戶知會一聲,稍晚點的時候,每家出個人去我大哥家領吃的,十塊壓縮餅幹,十瓶礦泉水,五包紙巾,女孩子還有十袋衛生巾。記得傳遞清楚。”


    張樂平那雙沒什麽神采的眸子微微動了動,道:“好,我記住了,這就去。”


    張龍茂一把拉住他:“等等。”他望向顧進國的眸子帶了些嚴肅,“進國,你家物資這樣分出去,還剩得下多少?我知道你是好心、仁義,但你要先顧好自家,再管別人。”


    顧進國神色和緩了些許,道:“沒事,我們這次出去搬了半個超市的倉庫,家裏夠的。”


    張龍茂這才鬆開了兒子的胳膊,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龍茂哥,食品廠裏那個喪屍是什麽異能的喪屍?”


    張樂平不待父親講話,便立馬開口道:“應該是力量強化!他一拳能打穿一堵牆,我哥的腿就是被它打碎的!”


    少年咬牙切齒的話裏帶著濃鬱的恨意。


    顧進國麵上帶了些慎重,力量係?他們用不上,但可以給月牙的變異植物用,就是不知道這隻喪屍有沒有三階,但是可以去看看,回去說給老婆她們聽,一家人商量一下。


    想到這裏,他便道:“好,我知道了。樂平,麻煩你跑一趟了。”


    張龍茂推了推兒子道:“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他話剛落,眼前的少年便消失不見。


    事情講完,顧進國便辭別了張龍茂,回了家中。


    還不知道女兒她們怎麽處理家裏那兩個偷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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