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裴延,自己站了起來。 “可是,”裴延仿佛還在思索什麽。 “行了。”周達非又看了眼時間,無奈道,“再不走要遲到了。” “那麽多人等著呢。” “有什麽好等的。”裴延不情不願地站起來,“電影都拍好了,還非得在導演陪同下才能觀看嗎。” “.........” 周達非懶得搭理裴延的胡言亂語,自己朝門邊走。 快遲到了,他也來不及思考會不會被人看見。 “等等!” 就在周達非要開門時,裴延忽然喊住了他。 “戲劇節離這兒不遠,今天下午有一場奧涅金,我們現在過去應該來得及。” “什麽?那銀雲獎怎麽辦?”周達非莫名其妙,“你擱這兒做夢呢。” “接下來放的反正是我們倆的電影,不去也問題不大。”裴延走過來,拉住周達非,“可以跟銀雲這邊說一聲,下午我們有事,晚上投票前再回來。” “.........” “有事?”周達非驚得笑了,“我們倆同時有事,一起消失好幾個小時,跟私奔似的,” “你還嫌風言風語不夠多嗎?” 裴延淡淡一笑,“和奧涅金比起來,它們重要嗎。” “.........” 周達非一時語塞。 裴延知道周達非動搖了。他雙手捧住了周達非的下巴,湊近道,“那句話怎麽說的?” “肥肥會有奧涅金的。” “.........” 裴延行事當機立斷,通知完主辦方後,就拉著周達非從樓梯間溜了出去。 司機已經得到消息,把車停在了偏門口,等著他們。 裴延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示意司機下車。 周達非:“你幹嘛?” 裴延坐上了駕駛座,把座位調到適合自己的高度,“私奔嘛,當然隻能有兩個人。” “.........” 司機連忙識相地走遠了。 周達非似乎還在猶疑,遲遲沒上車。 “到底走不走啊。”裴延已經拉上車門。他搖下車窗,手肘撐著,有幾分痞勁,“再不走可就趕不上趟了。” 周達非咬了下唇。 片刻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繞到另一邊坐上了車。 “你開車技術怎麽樣啊?”周達非問。 “都發動了你才問。”裴延心情不錯,“技術不行你也來不及下車了。” “.........” “你怎麽知道那句話的。”周達非問。 “什麽?哦,”裴延隨意道,“肥肥會有奧涅金的?” “有一次你跟趙無眠和林淺予聊天,我不小心看見的。” “.........” “隻是不小心?”周達非顯然不信。 “當然。”裴延的話看不出真假。 從銀雲獎開車去戲劇節,快的話不到一個小時。裴延本打算找戲劇節要嘉賓贈票,周達非卻很想自己買單。 路上,他在微博上刷了會兒,果然刷到了臨時去不了線上出電子票的。 “電子票?”裴延不太滿意,“那豈不是沒有票根了。” “票根可以之後去拿。”說話間,周達非已經收了兩張連著的票,“再說了,我也不缺奧涅金的票根。” “.........” “......哦。” 到劇場門口時,距離開場已經隻剩十分鍾。 裴延讓周達非在檢票口先下車,自己去找停車位。 “您好?”大批的觀眾都已經進場,檢票口沒什麽人。工作人員主動提醒,“您現在不檢票嗎?快開場了哦。” 周達非已經打開了電子票的碼,卻沒掃,“我等人。” “...哦。”工作人員點點頭,“要是奧涅金錯過開場,可是很可惜的。” “我知道。”周達非說。 周達非從沒有在現場看過奧涅金,但他對這個話劇是無比熟悉的。 熟悉到他一句俄語都不會,卻能記得每句台詞講的是什麽。 何況是開場。 那簡直是他的美學啟蒙。 裴延運氣不錯,在附近的一個犄角旮旯停了車。 “你沒先進去?”到檢票口後,裴延有些詫異。 “...沒。”周達非看了眼時間,“還剩三分鍾。” 工作人員笑笑,掃描了裴延和周達非手機上的電子票碼。 “快進去吧。” 主劇場裏燈已經暗下,專門負責指引的工作人員帶著裴延和周達非找到了他們的座位。 是在十排左右,也不是很偏。 周達非對很多事物的感知有著滯後。 他體內的激動似乎這一刻才被喚醒。 他坐下,目不斜視地看著舞台上尚未拉開的大紅色幕布。 “糟了。”身旁的裴延忽然道。 “怎麽了?”周達非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已做好了準備,將要迎接狂風暴雨般的藝術洗禮。他甚至有幾分焦躁,“有話快說。” “我忽然想到,”裴延湊到周達非耳邊,用氣聲緩緩道,“我們倆今天都沒有戴口罩。” “.........” 周達非一驚,剛張開嘴。 可要說的話卻已被吞噬在了駭然響起的柴可夫斯基裏。 裴延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現場看奧涅金。 他時不時會偏過頭,在黑暗中凝視著周達非。 周達非卻毫無所覺。 他全身心都在這個作品裏,沒有一丁點兒跳脫出來的客觀評判,隻有赤倮的沉浸式欣賞。 今天是周達非第一次入圍銀雲獎,可他更在乎的卻是“奧涅金”。 或者說,是藝術本身。 裴延想,或許這才是周達非和自己最不一樣的地方。 也是周達非最可貴的地方。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取得多少成就,無論見過多少世麵 他那顆向藝術臣服的心永遠生機勃勃。 中場休息有20分鍾。周達非入戲過深,難以抽離。裴延獨自去櫃台兌換了紙質票根。 他回來後,周達非似乎平靜了些。 “喏,票根。”裴延遞了一張到周達非手裏,“還是可以留著做紀念的。” 周達非看了票根幾秒,沒說話。 裴延隻當他還沉浸在奧涅金裏,便沒有打擾。 過了會兒,周達非忽然輕聲道,“我很希望今天你會贏。” 他的聲音很小,在嘈雜的劇場裏一秒就被淹沒了。 裴延卻聽得格外清晰。 “為什麽。”裴延轉過頭來。 周達非依舊垂眸看著票根,“那樣我們夙願成真的日子就是同一天了。” “慶祝起來性價比高。” “.........” “那你自己不想贏嗎?”裴延問。 “想。”可能是看戲時掉了眼淚,周達非的嗓子有些啞,“我是要為電影事業奮鬥終生的,” “我想明年贏,後年贏,在未來久遠漫長的歲月裏贏。” “但卻唯獨不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