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離市中心還挺遠的,打車不便宜,還是我送你吧。”韓晉非常自然的走到副駕駛位,替周雁輕打開了車門。  “你不是說明天你還要早起出席一個活動嗎,就不麻煩你了。”周雁輕再次婉拒。  韓晉把手臂搭在車門上,再次邀請道:“那可不行,我把你帶出來就得完整無缺的送回家,小周哥你就不要再推辭了,好嗎?”  他的表情純良無害,看似是在懇求周雁輕,實則語氣卻有些霸道。  周雁輕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從容地鑽進了車裏,因為他知道韓晉今天絕對不是讓他來協助工作這麽簡單。  他又不是情商低到看不來眼色的人,在海島錄節目的時候韓晉根本就不待見他,連個眼神都欠奉,確定要簽約以後才對他和顏悅色起來,但僅限於表麵,像今天這樣熱絡的模樣是從未有過的。  今早韓晉送薄荷糖時說的那兩句話,旁人聽來是隨口寒暄,但周雁輕覺得那是韓晉暗戳戳的試探。畢竟他和宋鬱每日同進同出,很難讓人不在意,韓晉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現在韓晉執意要送自己回家,就更加坐實了對方的別有用心。  周雁輕上了車坦然地報了一個地址給韓晉,是他剛進公司不久準備租房時,中介帶他去看的那個小區。  韓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說道:“原來小周哥真的住在公司附近,聽說宋哥的住所也在公司附近。”  周雁輕沉著應付道:“是的,離得很近。”  韓晉盯著路邊,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為了接送宋哥特意租在附近的嗎?”  周雁輕笑笑:“那倒不是,原本是林哥接送宋老師,但是他住得遠年紀又大了,宋老師知道我住在公司附近,於是把接送的差事交給了我,除了實習工資我還有一份租房補貼,所以我樂意效勞。”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韓晉點點頭,又追問道:“宋哥家裏怎麽樣?之前他參加一個訪談節目的時候提過一嘴,說他家能看到雲梯觀光塔,是真的嗎?”  周雁輕已經非常不耐煩,韓晉不僅八麵玲瓏且心思異常縝密,稍不注意便被對方套出實話牽著鼻子走了。  幸好周雁輕一直戒備心很高,他聳聳肩一臉遺憾道:“孟哥說宋老師不喜歡外人去他家,我每天隻在地下車庫等著,還沒機會去過。”  韓晉有些詫異,沒有再追問下去。當車子停在一個破舊老小區內,他這才徹底信了周雁輕的話,不禁暗自嘲笑自己腦子裏荒唐的想法。  周雁輕作為助理,每天接送宋鬱上下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是有兩次他在停車場撞見兩人一同下車,開車的卻是宋鬱。本該是極不協調的畫麵,但兩人一前一後合上車門的樣子卻極為自然,就好像兩人是從同一扇家門裏走出來似的。  而且不管是在海島上還是在公司,宋鬱對其他人客氣疏離,獨獨對周雁輕青睞有加,甚至為了周雁輕兩次和孟士屏險些爭吵起來,很難不讓人想象他們是不是除了雇傭關係意外還有更密切的關係。  不過眼前這個破舊小區打消了韓晉心裏的疑慮,如果宋鬱真的和周雁輕有什麽密切關係,怎麽可能會讓對方住在這麽寒酸的地方呢?  周雁輕看不透韓晉百轉千回的心思也懶得猜,車子一停穩,他就下了車揮手道別,韓晉無害地笑著,也揮了揮手。  保安崗亭裏的大爺正晃著頭聽著咿咿呀呀的戲曲,周雁輕知道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他,他落落大方地高聲同大爺打招呼道:“大爺,聽戲呢?”  大爺正聽得入迷,點點頭算是應了個聲,壓根沒管周雁輕是不是熟麵孔。  小區裏的路燈光線昏暗,周雁輕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了一段,身後忽然傳來的“噠噠噠”的跑步聲,以及韓晉的叫喊聲。  “小周哥,等我一下。”  周雁輕僵了一瞬才回頭,韓晉迎麵小跑而來,將手裏的漫畫書塞進了周雁輕的手中,說道:“我看你挺喜歡這本漫畫的,送給你。”  幾番試探,韓晉終於要顯露自己的真實目的了,周雁輕道了聲謝站在原地,也不主動問。  光線本就昏暗,兩人又站在樹影之下無聲對峙著,互相都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  終是韓晉先沉不住氣開了口,他問道:“小周哥好像挺喜歡宋老師的?”  周雁輕脫口道:“宋老師儒雅隨和,對下邊的人又好,沒理由會不喜歡吧?”  非常標準的答案,可不是韓晉想要的答案,他懶得再虛與委蛇,哼笑了一聲冷聲道:“你知道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韓晉的聲音不輕不重也不狠厲,但他刻意咬著牙迸出的音節就像是從冰窖裏傳出來似的,簌簌掉著冰碴。  周雁輕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在發抖,他的兩片嘴唇幾度張合,最後反問道:“為什麽問這個?”  他下意識是想否認的,但很快意識到連monica都能瞧出端倪,韓晉這麽敏銳的洞察力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而且周雁輕也不想否認自己的感情,一開始他對宋鬱隻是單純的仰慕,可是接觸的越多就越無法控製自己的瘋漲的愛慕,本來仰慕和愛慕就沒有明確的分界線,他隻是控製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喜歡上了宋鬱。  韓晉驚訝於周雁輕竟然沒有否認,他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不為什麽,你喜不喜歡他也不重要。”他的視線在周雁輕背後那棟隱匿在黑暗中黑黢黢的舊樓流轉,接著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宋鬱是你麵前的鏡花水月,你永遠也夠不著他。”  因為詫異周雁輕微張著嘴,他這會兒才遲鈍地意識到韓晉今天從頭到尾的試探是為了此刻的敲打在做鋪墊,對方的根本目的竟然是希望他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然後識相得和宋鬱保持距離,而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別處,所以直到韓晉點破了才意識到。  想到這一層周雁輕突然想笑,原來韓晉今天帶他到攝影棚是在向他展示著自己的“資本”。確實,韓晉長得好,業務能力強,兩年後的他就靠著兩部正劇而大紅大紫,假以時日是會和宋鬱站在一個巔峰上的。  不過,周雁輕即便現在領會到了韓晉的本意,心裏也沒泛起任何波瀾。他對宋鬱的感情變得不純粹,但他來到這裏的目的一直是純粹的,他對宋鬱別無他求。  “你喜歡宋老師?”周雁輕明知故問。  韓晉聳聳肩:“顯而易見不是嗎?”  確實顯而易見,在海島上就看出來了。  周雁輕揣著明白裝糊塗,又反問道:“可我還是不太明白,你跟我說這些話是意思。”  韓晉嘻嘻一笑:“不明白沒關係,我會讓你明白的。”  他的笑容單純無害,那兩顆虎牙卻鋒利的像是白森森的獠牙,說出的話也陰冷至極,像是裹上了這初冬的寒霜,叫人忍不住打寒戰。  周雁輕想把韓晉的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可他不能這麽莽撞,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走一步算三步,才能保證宋鬱的安全。  這時,幾個小區住戶說說笑笑迎麵走來,打破了兩人無聲的對峙。  該說的都說了,周雁輕不想再和韓晉糾纏,他客氣地道了別,走進了貼滿小廣告的單元門。  直到那扇門緩緩合上,韓晉這才轉身離開,他掂了掂手中的手機,心情無比舒暢。  有了手機裏那張照片,他已經有了一個永絕後患的計劃,方才那番話本來不必說的,但有些事還需要求證,所以他還是追了上來。雖然周雁輕的反應與態度令他很不滿意,但他暫時懶得計較。  上了車,韓晉給陳明打去了電話。  “哥,我現在去你家送資產證明,順便有件事要拜托你去查一下,到你家再細說。”  進了單元門周雁輕一口氣衝到了六樓,他倚著髒兮兮的牆麵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他才緩過神來。  是宋鬱發來的信息,問他幾點結束。  周雁輕這才發覺,自己在別人家門口已經站了很久,他趕緊給宋鬱回了條信息,匆匆下了樓,從偏門出了小區。第77章 確認  電視裏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宋鬱靠著沙發,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電影上,半個小時內他已經往玄關的方向看了不下十次。  雖然知道周雁輕隻是單純的去協助韓晉的工作,但是他心裏還是感到惴惴不安。現在的他已經習慣於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摩韓晉的心思,一旦對方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又想耍什麽小心機。  今天早上在電梯裏,韓晉和周雁輕說的那番話很明顯是在試探,所以他把周雁輕叫出去的目的肯定不簡單,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思想想去,宋鬱終究是有些坐不住了,給周雁輕發了條信息過去,對方馬上回了一條,說已經在路上了,他這才放下心來。  二十分鍾後,玄關傳來了按密碼的聲音,宋鬱蹭地站了起來。  周雁輕推開門便看到佇立在玄關的宋鬱,這麽晚了他還穿著白天的衣服,甚至外套都沒脫。  “宋老師,您也是剛回來?”周雁輕好奇地問道。  “不是,很早就回來了。”宋鬱有些尷尬,“你怎麽回來的?韓晉送你回來的?”  周雁輕以為宋鬱是擔心兩人住在一起的事情被韓晉發現,他就把自己先去了老小區然後又自己打車回來的事輕描淡寫給說了。當然,關於韓晉半敲打半威脅的話他隻字未提。  “就這樣?”宋鬱追問。  周雁輕定定地看著宋鬱,摸不清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正猶豫著該怎麽回答,宋鬱接著道:“下午順利嗎?沒有被為難?”  周雁輕越發糊塗了,封麵拍攝本就是一項不複雜的工作,跟他也沒有直接關係,他作為一個助理還能被誰為難,難道宋鬱指的是韓晉嗎?  “很順利,我其實沒幫上什麽忙,在攝影棚閑坐了一個下午。”周雁輕摸不準宋鬱什麽意思,如實回答。  見周雁輕神色如常,宋鬱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站在玄關沉默半晌,又異口同聲脫口問道:  “吃過飯了嗎?”  “宋老師,吃了……”  兩人俱是一愣,又相視一笑。  宋鬱回答道:“還沒吃,在等你呢,我剛才點了外賣,應該很快就到了。”  周雁輕很詫異,這都已經9點多了,宋鬱說他很早就回來了,可他飯也沒吃甚至衣服也沒換,就好像一直在家裏等著自己回來似的。  臉上一熱,周雁輕為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感到羞臊,他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兩人進了客廳,周雁輕一邊把包裏的藥拿出來一邊問道:“那您晚上的藥吃了嗎?”  宋鬱這才想起藥忘了吃,他不無尷尬道:“還沒,忘了。”  自從把藥交給周雁輕保管後,一日三餐都是周雁輕準時準點把藥拿到他麵前,盯著他服下,不知不覺已經養成了習慣,今天周雁輕晚歸,他便忘了這事。  周雁輕把包裏的藥拿出來放在餐桌上,說道:“那剛好吃了晚飯再吃藥,這麽冷的天,外賣到了估計也不怎麽熱了,等到了我再加熱一遍,您先去洗個澡吧。”  -  宋鬱洗完澡下樓,周雁輕剛把外賣端上桌。  兩人相對而坐,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老電影成了背景音,碗筷偶爾碰撞發出悅耳的叮叮聲,讓這寂寥的冬日也都鮮活了起來。  晚飯吃完,宋鬱又在客廳坐了會兒,把那部老電影看完了才上樓。  周雁輕也進了房間,一個小時後,本該是平常熄燈睡覺的點,他卻輕輕打開了房門。  客廳裏隻開著幾盞射燈,周雁輕站在暗處往樓上宋鬱的房間瞧了一眼,房門緊閉著,也沒什麽動靜。他咬著唇,脫掉拖鞋,赤著腳躡手躡腳上了樓進了書房。  宋鬱已經給了他書房的使用權,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進書房,可是心裏裝著事總有些心虛,進了書房反鎖上門他這才鬆了口氣。  書房裏彌漫著淺淡的檀香味,本該是能讓人溫和平靜下來的味道,周雁輕卻反而焦躁起來。  他把雙肩包隨意扔在了地上,手裏拿著韓晉送的那本漫畫書走到了書桌旁邊的那個書架前。  原本這個書架中間兩層是空的,他把自己的書放了進去,現在被填得滿滿當當。周把最邊上的《文心雕龍》取了下來,然後把漫畫書塞了進去。  花哨的書脊在一眾古典文學裏顯得那麽突兀,但又非常和諧,因為它本來就該在這個位置。  前世周雁輕跟著宋悅來這個書房,這本漫畫就躋身於這個書架,隻是當時這裏有一整套二十冊,而韓晉今天給他的隻有一冊。  周雁輕捏著書脊又抽出漫畫書,緊緊盯著日式熱血風格的封麵陷入了沉思。  在去過宋鬱家裏又去了公安局了解案情以後,他和宋悅都發現了更多的疑點,這些疑點表麵上都指向了孟士屏,可是總讓周雁輕感到非常不合理。  民警口中“情感方麵的打擊”指的是什麽?顯然不是親情,當時溫婉已經死了一個月了。  還有客廳那盞不符合宋鬱審美的吊燈,書架上那兩排不符合宋鬱喜好的漫畫書,以及書桌上那個相框的印痕,這幾點都讓周雁輕有了一個猜想,宋鬱的家裏可能住著另外一個人,吊燈、漫畫書和印痕是那個人存在過但未被清除掉的痕跡。  前世車禍前,周雁輕隻是有了個模糊的猜想,重生以後這個猜想漸漸明朗起來,在他進入宋鬱的書房後,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也把所有不明白的疑點連成了一條邏輯順暢的線。  現在宋鬱的書房並沒有那些漫畫書和書桌上的印痕,而客廳吊燈也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在這兩年才出現的。而宋鬱現在這個階段並沒有戀人,除了工作幾乎連娛樂都沒有,如果真有那個戀人,那這個人就是在此之後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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