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你父親犯的錯卻要你來承受。  “憑什麽……”  宋鬱默念著這三個字,前世他也問過很多次。當溫婉第一次產生幻覺把他當成了宋延山,用惡毒的語言咒罵他的時候。當溫婉割傷手腕,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當溫婉拿著宋延山的照片瘋瘋癲癲又哭又笑的時候。  可溫婉已經瘋了,給不出答案,他也放棄了答案。  一開始他是帶著恨意承擔著本該屬於宋延山的懲罰,後來便漸漸麻木了,最後他是帶著報複似的心理承擔著“被懲罰者”這樣的角色。  他希望有朝一日溫婉能夠清醒過來,讓他她好好看看是怎樣把所有恨意寄托在兒子身上苟延殘喘的。  可惜他沒等來溫婉清醒的這天,她耗盡了自己,在一個清晨平靜的死去。  重生以後宋鬱重拿輕放下了這份恨意,在被孟士屏和韓晉背叛後他理解了溫婉。  宋鬱說的不多,但周雁輕神奇地感覺到自己理解了對方難以說出口的心思。  他向前走了一步,用力地望著宋鬱孤單的背影,溫聲說:“宋老師,您不想再去療養院的話就不要再去了,我替您去。”  周雁輕並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他在心底已經打定了注意,並且先斬後奏把自己的號碼已經給了趙阿姨。  宋鬱停在原地,過了許久他才回答:“謝謝。”  周雁輕:“晚安,好夢。”  回到房間,宋鬱沒有開燈,坐在了飄窗上。  他的房間外麵是個很大的露台,憑借著城市輝煌燈火的餘光,能看到牆角幾盆疏於打理但生命力頑強的仙人掌。  他倚靠著牆壁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把埋藏心底沉重的秘密傾訴出來讓他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但他又有些後悔一時衝動說的太多。  原本他隻是想利用一些無關痛癢的小秘密換取周雁輕的絕對衷心,但是對方濕漉漉的眼睛和清朗溫潤的嗓音似有魔力,極具迷惑性,他情不自禁地就把關於溫婉的事給說了。  宋鬱閉了閉眼,下午在溫婉病房裏周雁輕那個同情又心疼的眼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第一次帶韓晉去見溫婉的那天。  那時韓晉已經追了他很久,他正處於搖擺不定之際,一方麵他被韓晉的直白與執著打動,  一方麵他因為自己的病以及事業、家庭的顧慮而動搖。  那天他早早下了戲從片場回家,韓晉找了個借口說要蹭他的車回市區,這種事韓晉也不是第一次坐了,宋鬱無奈答應。車子剛開出不久他就接到了療養院打開的電話,說溫婉情況不太妙,偏巧那天孟士屏又不在,他一時衝動把韓晉帶去了療養院。  他想把自己醜陋、無能、真實的一麵展示給韓晉看看,從而達到逼退韓晉的目的。  溫婉那天也和今天一樣發了瘋,韓晉沒有表現出一絲厭惡或者同情,隻是站在他麵前堅定道:“宋哥,你以為這樣就會把我嚇跑嗎?這樣隻會讓我更加堅定地去愛你、去陪你、去護你。”  這句話是他心裏的天平緩緩傾斜的開始,嗬,現在想起來真是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宋鬱自嘲一笑起了身,平靜地走進了衛生間。第36章 計劃  第二天,周雁輕正式開啟了真正意義上宋鬱貼身助理的工作。吃完早餐,囑咐宋鬱吃完藥,他開著車和宋鬱一起到達公司。  當兩人一前一後經過前台時,monica嘴巴微張,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充分的表達了她的詫異和想要八卦的心思。  周雁輕衝她輕輕一笑,意思很明確——等會聊。  monica悄悄比了個ok。  宋鬱走在前麵,因為腿長,他的每一步跨度都很大,給人一種腳下生風的淩厲感。  周雁輕出神地想,宋鬱看起來不像演員,更像是企業高管,而自己則是秘書。他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樂,低著頭抿唇一笑。  宋鬱在辦公室門前突然停住了腳步,周雁輕發散到遠方的思維被打斷,他不解道:“宋老師,怎麽了?”  “沒事。”  宋鬱看了一眼虛掩著的辦公室大門,推門走了進去,果然他的辦公室門也是虛掩著的。  周雁輕把自己的雙肩包擱在辦公桌上,對著宋鬱的背影問道:“宋老師,要給您倒杯水嗎?”  宋鬱想起昨天那杯沒來得及喝的牛奶咖啡,即將脫口而出的“咖啡”變成了“花茶”,頓了一下他又補充,“兩杯”。  周雁輕微微蹙眉表達自己的疑惑,在看到宋鬱辦公室的門時他暗暗咬了下牙,臉上卻是一片平靜,說了聲“好”便出了門。  宋鬱推開自己辦公室的大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靠著沙發悠閑地在看雜誌的孟士屏。  “來了。”孟士屏隻抬眸看了一眼,眉梢一挑打了個招呼。  宋鬱點頭道了聲早,也坐了下來。  孟士屏放下雜誌,衝著外間辦公室抬了抬下巴,問道:“怎麽回事?真讓小周住你那了?”  宋鬱:“昨天不是說過了麽?”  昨天宋鬱的解釋有理有據,但孟士屏始終覺得有些地方透露著古怪,他狀若無意又問:“你不是不喜歡家裏有人嗎?連家政公司安排人去打掃都要趁你不在的時間。”  宋鬱把視線從茶幾上的雜誌移到孟士屏的臉上,他嘴角一勾,輕笑一聲回答:“是啊,我還不喜歡有人擅自進入我的辦公室呢。”  孟士屏的笑容僵在臉上,宋鬱開著玩笑說出的話讓他有些如鯁在喉,舌尖在齒縫間遊走,他的怒氣也在溢出的邊緣試探。  “嘟嘟嘟”的敲門聲敲散了室內的暗湧,宋鬱應道:“進來。”  周雁輕進門,把一杯過濾好的花茶放在了宋鬱麵前的茶幾上,給孟士屏遞茶的時候他趔趄了一下,杯子重重磕在了茶幾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幸好他拿得穩,隻濺了幾滴在孟士屏鋥亮的皮鞋上。  “孟哥,對、對不起。”周雁輕慌張道歉。  孟士屏臉頰繃緊,抵在舌尖的一句責備還未脫口,就被宋鬱輕飄飄地壓了下去。  “這種小事有什麽好道歉的,手燙到沒?”  周雁輕繃緊嘴角,赧然回答:“沒有,謝謝宋老師。”  “那去忙吧。”宋鬱眉梢一挑,示意周雁輕可以走了。  孟士屏冷著臉看著兩人,衝上腦門的怒氣因為這個小插曲蟄伏下來,他哼笑一聲話鋒一轉問道:“說說工作的事吧。”  “正好,我正想跟你說這事,你先說說你的計劃吧。”宋鬱放下手裏的雜誌。  孟士屏對待工作向來態度很端正,他把茶幾上的雜誌挪開,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記事本。  翻到其中一頁後他正色道:“昨天我去你家就是想說這事,我回老家那天張文給我打了電話,問你有沒有興趣參演他正在籌備的新電影。《歸園田居》算是給你安排的調劑品,就算你在這個期間什麽都不幹,這個節目最多三個月就能錄完。咱們這麽大個公司要養著,總這麽歇著也不是辦法。你要是身體吃不消不想演戲的話我就給推了,那咱們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接一些廣告代言這種輕鬆的工作。”  張文是電影製片人,《分身》就是出自他手。在《分身》之前他在圈內屬於查無此人的狀態,在《分身》口碑、票房、獎項多方麵大豐收以後張文的名字也在圈內名聲大振。而《分身》也是宋鬱的電影處女作,因此這部作品對兩人都有非凡的意義,張文會再次找上門來合作在他的預料之中。  宋鬱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低頭沉吟,孟士屏以為他在考慮,便也沒有作聲。  直到杯裏最後一口茶水喝盡孟士屏也沒等到答複,他終於耐不住性子,指尖在茶幾上用力戳了戳,他說:“你什麽想法?”  “什麽?”宋鬱收回出走的神思,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孟士屏,隔了幾秒才恍然大悟似的開口,“電影暫時不考慮了。”  “你說什麽?”孟士屏沒想到自己等待半天竟然等來這麽散漫的一句話,他有種被宋鬱愚弄的感覺,說話都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宋鬱嘴角一扯,輕笑一聲:“幹嘛這麽慌,我們還沒窮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吧,而且你不是說要讓公司簽藝人投資電影嗎?我是老板我還用得著再去拍片養著公司?”  孟士屏緊咬的牙關驟然一鬆,一掃臉上的陰沉,雀躍的嘴角繃都繃不住。他把記事本往後翻了一頁,神秘道:“那咱們聊點別的,之前給你看過劇本的《路漫漫》這部電影還記得吧?”  宋鬱手裏把玩著昨天孟士屏丟在他家裏價值好幾萬的打火機,見孟士屏在等著自己的回答,他才吝嗇開口:“記得。”  “因為是同性題材,導演閻德一直在保密選角,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前兩天選角已經結束。”宋鬱沒有要接話的意思,孟士屏稍微湊近了一點繼續道,“原本打算讓你出演的那個角色敲定了莫錦,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個男主角色,我說名字你估計聽都沒聽過。”  “哦?”宋鬱非常配合地表達了自己的好奇,隱隱有些期待。  孟士屏掩唇一笑:“韓晉,沒聽過吧。一個前兩年從選秀節目出道的小年輕,有點粉絲基礎,簽了一家小公司。他可能命裏帶旺,去年主演的第一部 偶像劇就在今年暑期檔大火了一把,現在又馬上要主演閻德的電影。”   “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宋鬱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韓晉的新聞,孟士屏正處於亢奮的狀態,沒有發現宋鬱發顫的指尖。  “重點來了。”孟士屏合上記事本,“當初簽他的那家小公司可能是不怎麽看好他,隻和他簽了兩年的合約,再過兩個月合約就到期了。現在那家小公司估計腸子都悔青了,想和他續約已經是小廟容不下大佛的處境了。”  “所以呢?”  孟士屏得意一笑:“所以我們要把這支即將大漲的潛力股盡早收入囊中,據我所知他已經在委托別人開始接洽經紀公司了,但因為簽了保密協議,他不能透露自己參演《路漫漫》,少了這麽重要的籌碼他談的不是那麽順利。”  宋鬱在韓晉兩年前的照片上停留數秒,將手機屏幕朝下放在了茶幾上。他想起昨天孟士屏說在他家附近辦事,難道是見韓晉?他們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的嗎?  猶疑了一瞬,宋鬱試探性的問道:“你昨天說在我家附近辦事,就是見他?”  孟士屏愣了一下:“誰?”  宋鬱:“韓晉。”  “不是,我們和他還沒到需要麵談的程度,我今天不就是先來跟你商量一下嗎?”  宋鬱目不轉睛地看著孟士屏,試圖從他臉上看到一點撒謊之後的慌張,但對方的表情和往常一樣,看不出一點破綻。  難道孟士屏和韓晉真的是在自己前世拍攝《路漫漫》時才認識的嗎?可是當自己鬆口後,孟士屏第一個接洽的人卻又是韓晉,很難用巧合去解釋這件事。  宋鬱沒有再追問,緩慢的探索才是他的樂趣所在。他揉了揉又開始抽痛的額角,有些疲憊道:“我沒意見,接下來的事你看著辦吧。”  孟士屏鬆了口氣,換上一副憂心的表情,問道:“阿姨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宋鬱頭也不抬地回答:“還是老樣子。”  “又……打你了嗎?”孟士屏字斟句酌地問。  “嗯。”  孟士屏重歎了口氣,他輕拍了一下宋鬱弓起的背:“雖然我勸你很多次你都不聽,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你這樣委屈自己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醫生治不好的病能通過你這種自虐的方法就治愈嗎?聽哥一句,以後別去了,我每周會去幫你看一次阿姨。或者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把她接到我媽住的這個療養院怎麽樣?”  宋鬱低著頭,手肘支著膝蓋,雙手撐著額頭。一句“哥”將他帶回了幾年前和孟士屏攜手共進的歲月,工作室開業那天,他們倆的笑容都很真實很純粹。  背叛是真的,關心也並不假。額角的抽疼似乎蔓延到了宋鬱的心口,一下一下疼得他眼眶發紅。  再次抬頭時宋鬱的表情已一如往常,他回答:“不用,我不會再去了。”  “那……”  孟士屏還欲再說,口袋裏的手機正巧響了,他隻得接起電話邊說話邊走出了門。宋鬱幽深的眸光一直盯著孟士屏壯碩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對方。第37章 聚餐  除了《歸園田居》之外,宋鬱暫時沒有其他工作安排。  雖然沒有拍戲的計劃,但作為一個演員宋鬱有維持體重、身材的高度自覺。而且運動與健身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改善焦慮情緒,有助於抑鬱症的治療,所以休息的這幾天他安排的很規律。  每天早上他會在二樓的健身房進行一個小時的有氧運動,然後洗個澡下樓,這個時候周雁輕剛做好早餐。  以前一個水煮蛋加一杯咖啡的不健康早餐被換著花樣的中西式早餐所取代,宋鬱也把咖啡戒了,改喝果汁、豆漿、牛奶等健康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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