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軻傑,但是以後都不需要了。”楚碎雲道。 “是嗎?”董軻傑意外,接著說,“但既然我都跟你打了電話了,還是告訴你吧,這事兒也不小。” 楚碎雲傾耳靜聽。 “他休學了。”董軻傑說。 楚碎雲有一瞬間驚訝,微微蹙起眉,但緊接著就釋然,淡淡道:“是嗎,知道了。”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董軻傑這才從楚碎雲口中得知楚暮雨要出國的消息,嚷著他上次答應請小雨吃飯還沒兌現呢,那這兩天趕緊找個時間把飯吃了。楚碎雲告訴他,自己和小雨已經在機場了,董軻傑才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最後,董軻傑說:“也好,出國不錯,聯邦的高等教育還是搞得很好的。你也能緩一口氣,不用再年紀輕輕就又當爹又當哥。” 掛斷電話,楚碎雲握著手機出神片刻。 十分鍾後,四人走到安檢的窗口之前,楚碎雲的相送也到達終點。 楚碎雲站在安檢區外,停下了步子。 楚天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說:“好了,隻能送到這裏了。早點回去。” 曾經楚天回聯邦的時候,兄弟倆也會來送他,那時他們站在安檢區前,簡單地說過一句“再見”便再不多言,楚天則獨自背身離開。 今天的送別極為不同。這回楚天終於能稍微表現出與孩子的親近。以及,他不再是一個人離開,楚暮雨會陪在他身邊。 需要獨自轉身離開的人變成了楚碎雲。 楚碎雲點點頭,看了楚暮雨一眼,抬步準備轉身離開。這時,楚暮雨一步衝出來,撲進了哥哥的懷裏,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再見,哥哥。”楚暮雨的臉貼在楚碎雲的胸膛上,說話聲音悶悶的。 被抱住的楚碎雲僵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抬起手,想回抱弟弟一下。 可楚暮雨沒有察覺到楚碎雲的打算,出於ao之別,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和哥哥有過親密的接觸,此時他鼓起勇氣給哥哥一個擁抱,已然有些羞怯,因而隻短暫抱了一下就撒開手,遊魚似的跑回了父親身邊。 還沒有反應過來,楚碎雲的懷抱轉瞬一空,他抬在半空的手有些幹澀地收了回去,然後他低沉的、悵然的聲音響起: “再見。” …… 山嵐市一家咖啡館。 凱西是一名氣質溫婉的beta女性,一頭柔軟的栗色長發挽在左肩。她此時有些緊張地捏了捏麵前飲品的吸管,斟酌著與坐在對麵的年輕alpha說:“青燈啊,來雲國的確是小姨擅作主張,但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我永遠歡迎你回家。你也不可能一輩子都獨自呆在這裏。” 在她對麵坐著的正是沈青燈,alpha的外套脫在另一張椅子上,此時隻穿了件單薄的連帽衫。他姿態隨意地坐在位置上,腦袋上扣著一頂鴨舌帽,恰好遮住表情,情緒莫測。 聽了女人情真意切的一番話,沈青燈依舊什麽反應都沒有,仿佛那些話不過是一陣風吹過耳畔,轉瞬消失。 凱西一直不太擅長應對自己這個侄子,她是個溫柔多情的女人,姐姐對侄兒狠心,她對這孩子就感到虧欠。她嚐試和他好好溝通,但往往收效甚微。 因為母親的冷待,沈青燈在15歲那年偷偷拿了證件和錢,跑到了雲國——他父親的故鄉。 此後就一直沒有回過家。 凱西想要沈青燈回家,這幾年勸過無數次,都沒有結果。前幾天聽到沈青燈申請休學的消息,她著急忙慌地就從聯邦趕了過來。 “能不能告訴小姨,你為什麽申請休學?”凱西問。 聽到這個問題,沈青燈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抬起了低垂的頭顱,暗淡的眼眸從鴨舌帽帽簷之下隱約露出。 “因為這裏有我不能見的人。”沈青燈淡淡回答。 凱西不太明白此話,她抿了抿唇,不知該不該繼續問,就在她糾結的時候,沈青燈忽然給了她答複。 “我會回家的。” 他的語氣平淡隨意,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凱西眼神一亮,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她有些激動地反複確認:“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沈青燈沒有被她的喜悅感染,而是重新沉默著垂下了頭。 他選擇回家,不是為了和親人團聚。他其實不太能理解小姨為什麽會如此執著親情,他對家人沒有太明晰的概念。或許母親厭惡他,他厭惡母親,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倆太像了,都冷漠至極。 他願意回家,隻是為了遠離楚暮雨。 那天之後,楚暮雨的手機就再也沒有開過機,沈青燈自然也失去了監控他的窗口。 那幾天,沈青燈像是失去了生活中極重要的一部分,忽然之間無所適從。他曾經每天會花大量的時間關注楚暮雨的動向,如今這件事再不能做了,他產生了類似於戒斷反應的痛苦。 同時,他經曆了成年後的第一次易感期。 沈青燈即將十九歲,一直沒有迎來易感期,隻要這兩年不出意外,他大概率就會被歸類到優性alpha中,一生免於易感期的侵擾。可在那天晚上,眼睜睜看著陷入發熱期的楚暮雨被帶走後,沈青燈立即進入了易感期。 易感期很難熬,他清醒地看著自己瘋狂,情緒失控的時候,他把房間裏的那台電腦砸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三天,然後,做出了休學的決定。 也是時候離開了。他就像是個藥物依賴的人,最徹底的戒斷方法就是毀掉一切可能觸碰到藥物的途徑,他要戒掉楚暮雨,就要去一個遠離楚暮雨的地方。 “我留在這裏幫你收拾一下這邊的事,咱們三天之後回家,好嗎?”凱西顯然迫不及待,她多年的努力有了回應,難免激動。 沈青燈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您安排就好。” …… 送走弟弟後,又過了一周,一個暖陽融融的周六。 才剛剛早上八點,楚碎雲就已經站在門口,指揮搬家公司的工人幫忙搬動紙箱子。 今天他要正式搬進秦渺家裏去。 明明平時覺得自己東西一點都不多,衣服都是應季的有幾件而已,搬家的時候才發現各式各樣的東西能裝滿好七八個巨大的紙箱。 秦渺踢著一個紙箱子從書房走出來,有些意外:“這麽多書都要帶?” 楚碎雲走過去幫他拖箱子,回答:“是啊,我要寫論文。” “真好,家裏終於有個文化人了。”秦渺調侃道。 楚碎雲早習慣了秦渺三句話裏兩句玩笑,也被他帶壞了,此時得意洋洋地說:“以後就讓我熏陶熏陶你,以免你的銅臭把別人熏暈。” 秦渺挑眉,一把攬過楚碎雲的腰,厚臉皮地湊近:“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熏陶熏陶我。” 楚碎雲一笑,在他鼻尖親了一口。 搬家工人一進門就看到這場麵,嚇得手足無措,一口口水嗆在嗓子裏,瘋狂地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楚碎雲一驚,他的臉皮還是比不過作為商人的秦渺,趕緊和秦渺分開,低下頭,欲蓋彌彰地指使秦渺:“快、快搬箱子。” 半小時後,終於所有箱子都裝車,小皮卡剛好堆下,一行人出發前往秦渺家。 秦渺自己開了車,他和楚碎雲沒有跟著搬家工人一起走,而是告訴了工人地址,分開前往。 他們提前了一會兒到達,先收拾了一些空間出來,留給楚碎雲放東西。等搬家工人打電話說到了,才一起下樓搬東西。 其實也不需要他們搬,工人是個淳樸的大哥,說自己拿的就是這份錢,當然要服務到底。不過有電梯,大哥也就是搬個幾米的距離,楚碎雲和秦渺倆有手有腳的壯年alpha當然不能幹看著,還是搭了把手。 搬完東西,楚碎雲買了瓶水給大哥,大哥連聲感謝,一口氣幹完一瓶,然後開著小皮卡離開。 他們很效率,這一趟結束還沒到午飯時間。 秦渺將手臂搭在楚碎雲肩膀上,攬著人往回走,商量道:“先吃飯再收拾吧,你餓了嗎?” “還好,你想吃什麽?”楚碎雲反問。 兩人說著說著,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關上,將他們的聲音隔絕。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小區綠化區域的另一端,站著一個高挑纖瘦的omega,全程目睹了搬家的過程。 而後,omega狠狠地咬痛了自己的下唇,捏緊了右拳。第92章 為什麽不吃醋 樊清從秦渺所在的小區走出來,路邊有一輛低調奢華的豪車正等著。他徑直走了過去,打開車門上車。 “怎麽樣,看見了嗎?” 一道充滿歲月閱曆的女聲響起,樊清聞言,順從地點點頭,回答:“看見了,秦夫人。” 秦母察覺到樊清對自己的稱呼發生了改變,以前這孩子也是叫自己秦夫人,在她幾次要求之後才害羞地改口叫自己阿姨,現在終歸又回到了最初生疏的樣子。 “看見了就好,走吧,老吳。”秦母對前方的司機吩咐,車輛應聲啟動,匯入車流。 樊清坐在秦母身旁,雙手合握,自然地垂落在雙腿之間,他微微低著頭,一言不發。 秦母斟酌片刻,開口道:“我今天找你來,讓你看,就是想告訴你,秦渺他已經找到了合適自己的人……” “夫人您是害怕我會糾纏他嗎?”樊清忽然開口打斷,語氣並不算好。 心中的隱憂被戳破,秦母沒有表現出任何惱怒。秦家家大業大,她作為當家女主人,自然會產生這種擔憂,擔憂別有心思之人想方設法要進入自己家,企圖分到點甜頭。 秦母這種擔憂無可厚非,可在樊清看來,就有折辱自己的意思了。 實際上擔憂隻是一方麵,秦母為了照顧樊清的感受,並不承認自己隱秘的擔心,而是避重就輕地解釋道:“你誤會了,我是想讓你也向前看。” “我很欣賞你,所以之前才為你和我兒子牽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願意看見你一直停留在過去。” 樊清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咬死下嘴唇,他想對秦母說自己早就對秦渺沒有任何留戀了,告訴她,她是在自作多情。可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自己真的對秦渺沒有留戀嗎?這拙劣的謊言,樊清自己都不信。 或許是因為秦渺是他這輩子第一個關係較為親近的alpha,又或許是因為秦渺長得太好,還或許是因為秦渺對外表現得冷淡,而自己身為貼身助理,總能得到點特殊對待,就讓他錯覺自己是不一樣的。 而其中,更少不了秦母的誤導。如果不是她有意無意地將樊清當作未來兒媳培養,說話做事越過界限,造成樊清的錯覺,樊清就不會產生希望,自然也不會失望。 秦母知道自己做事失了分寸,不過身為上位者的習慣讓她很難對晚輩或者下屬承認錯誤,她隻是歎了口氣,依舊不容置疑地說:“你從現在的位置上離職吧,我會給你安排別的工作。” “不用了,秦夫人。”樊清搖了搖頭,對司機道,“吳叔叔,找個路口把我放下來吧。” 司機老吳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秦母的眼色,開始尋找可以停車的地方。 車輛停下,樊清推門下車,而後轉身,對車內的秦母道:“謝謝您為我著想,可我已經不想再和秦氏扯上關係了,對不起,我會離職,但是不需要您為我再做什麽安排。” 說完,他鞠了一躬:“再見。” “碰——!”車門被重重關上。 車裏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車輛再次啟動,在路上行駛了許久,司機老吳才試探著開口:“他還是有氣。” 秦母怎麽不知道樊清生氣,她揉了揉額角,說:“隨他去吧。” 老吳沉思片刻,想到了什麽似的,笑著說:“說起來晏晏那孩子看上去內向怕生,實際上人小鬼大的。前段時間我去接他放學,他跟我說他以後想幫爸爸做事,賺大錢。哈哈哈,您說,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麽就總想著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