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學生放肆地嘲笑李岑。 李岑被氣得臉通紅,卻沒有辦法,捏著筆幹著急。 豈料“碰!”,一聲椅子摔在地上的巨響鎮住了整個教室,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原來是楚暮雨故意把椅子推倒。他站在原地,直視那個起頭的同學,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你如果不想學可以離開,不要影響其他人。” 然後楚暮雨看了李岑一眼,說:“老師你繼續吧,你才是老師。” 回憶到這裏中斷,之後楚暮雨腦海裏再沒有關於李岑的任何碎片。那節課之後,家長紛紛投訴李岑,李岑不再有機會給楚暮雨那個班帶課。楚暮雨直到事發之前,都沒再和李岑有過直接接觸。 楚暮雨低下頭,聲音顫抖:“他就因為這個……跟蹤我嗎……” 楚碎雲趕緊把弟弟攬靠在自己肩膀上,帶有安撫意味地拍了拍。 “要是我當時沒有出頭就好了,我隻是想畫畫,也不是想幫他說話的……”楚暮雨喃喃道。 “小雨,你不用責怪自己,是那個李岑的錯,你什麽都沒做錯。他自己是變態,跟你做的事沒有關係。”楚碎雲在弟弟耳邊安慰。 看到楚暮雨的情緒激動,警察等待了片刻,等omega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才繼續道:“我們還查了在六月之前給你發短信的那個手機號,但是因為號碼已經注銷,沒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現在我們已經確認這個人和李岑並不是同一個人。楚暮雨同學,你腦海裏有其他懷疑對象嗎?誰還有可能發這種短信?” 楚暮雨愣愣地搖搖頭,他遍尋記憶和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會做出這種事。 警察似乎對這個答案也有所預料:“既然這個人除了短信,沒有對你做出其他的事,再加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你,我們認為沒有必要繼續追查這個人。那麽最後嫌疑人隻有李岑一個。” “如果那個人再對我做什麽怎麽辦?”楚暮雨有些慌亂地問。 警察搖搖頭:“沒有證據表明他會再出現,而且我們現在對他也不能采取措施。你也不用太擔心,可能是以前關係不好的同學的惡作劇,如果他再出現,請第一時間求助警方。” 楚暮雨也知道那個人什麽都沒做,警察隻能查到這裏了,點點頭表示理解。 “別擔心,有事立即告訴我。”楚碎雲揉了揉弟弟的腦袋,“我會在你身邊的。” 楚暮雨乖乖點頭。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知你們。”警察說著,點開手機的相冊,“這是李岑其中一部手機的相冊,裏麵全部保存的是楚暮雨同學的照片,無一例外都是偷拍,數量高達千張。” 說完,警察將手機放在桌麵上,推給楚碎雲兄弟倆。 將腦袋放在哥哥肩膀上的楚暮雨渾身僵住。楚碎雲也受到震撼,抖著手拿起手機。 相冊裏全是各種角度、各種場景拍攝的楚暮雨,從考試結束後的暑假開始,一直到最近。楚暮雨和朋友遊玩、和楚碎雲待在一起、大學開學第一天背著書包走在路上…… 最後,楚碎雲看到了那張照片,那張從他們家對麵,用望遠鏡窺破楚暮雨臥室,照下omega換衣服場景的相片。 這一張張照片背後是一雙陰暗見不得光的眼睛,躲在暗處,用凝視的目光追尋著楚暮雨,在沒人知道的角落,用視線,將一個渾然不覺的人肆意褻瀆。 越往下翻,楚碎雲心中的怒火便越燃燒一分。等看到最後,楚碎雲雙眼已是一片猩紅,後槽牙幾乎咬碎,他握著手機的手用力到發抖,像是要將手機生生捏爆一般。 因為暴怒而散發的alpha信息素頃刻間淹沒了整個警局。 楚暮雨離哥哥最近,受到影響最大。alpha不同的信息素對omega是有不一樣效果的,像楚碎雲因為憤怒而失控的信息素,對omega來說,就是一句無法抗拒的命令——臣服與恐懼。 “哥……?” 楚暮雨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力竭地趴在桌子上,想要離哥哥遠一些。 對麵的兩位警察都是beta,反應慢了半拍,甚至等到是另外一組的alpha警察跑來詢問情況之後,兩人才意識到楚碎雲失控。 “冷靜!這位家屬,請你冷靜一下!” 一位beta女警跑過來,帶著楚暮雨暫時回避到另一個房間。 兩個alpha警察衝到了楚碎雲的身旁,從他手上把手機奪了下來,而後拿出了手銬…… 這是楚暮雨在離開警局大廳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這天晚上,夜深人靜的醫院住院部。 李岑躺在床上,眼睛閉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白天的時候,由於楚碎雲的突然失控,警察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李岑因為在羈押期間,表現出精神不正常的狀態,正在醫院等待診斷並接受幹預治療。 忽然,一道人影投射在病床雪白的被子表麵,來人的腳步輕緩,卻還是驚醒了李岑。 李岑睜眼,終於看清了站在自己床邊的人。 沈青燈穿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白大褂,或者根本不是白大褂,隻是一件白色的大衣,戴了個口罩,趁著夜色混了進來。 在睜眼的一瞬間,李岑有片刻的慌張,但當他看清楚沈青燈時,居然緩緩扯出個詭異的笑容。 “是你啊……” 沈青燈不為所動。 李岑也不裝了,此時的他哪還有精神不正常的樣子,說話清晰流暢:“我早知道不止我一個人在跟著小雨了,那次小雨回家的路上,我就看到你了。” 李岑抽了抽嘴角:“你還總是坐在小雨後排,就是為了能好好看著他。你和我是一樣的,我明白你的心思。其實我也多想能成為小雨的同學,坐在他的後桌,這樣……就能肆無忌憚地盯著他了。” beta用一種令人極為不適的腔調緩緩述說著,他眼鏡之後的腫眼射出精光,似乎要將沈青燈看透一般。 而沈青燈隻是站著,身形筆直,並沒有因李岑的話產生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他像是一個耐心的傾聽者,等到李岑說完之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和你不一樣。” 沈青燈終於說出了今晚第一句話。 他手上閃過一道銳利的金屬光澤,破風的聲音在靜謐的病房十分響亮。 那是一把開了刃的匕首。第40章 枕著手睡得好 冬季天亮得晚,七點出頭還是暗沉沉的,但醫院的護士已經開始早晨例行的查房。 查過一整條走廊的病房,實習小護士來到最後一間,這裏住著一位特殊的病人。她先和門口看守的警察打了個招呼,才能進去。 病房窗簾關得嚴嚴實實,房間裏一股奇異的臭味,熏得小護士不自覺皺了皺眉。 她先走到窗邊把窗簾和窗戶敞開通風,放新鮮空氣進來驅趕房間內的臭味。 之後才轉過身來,到病床前準備查看病人的狀況。 病床上鼓起一條人形,該躺在那裏的人卻沒有露出臉,被子將病人的整個兒包了起來,護士看了都覺得憋得慌。 “李岑,李岑?”護士叫了病人的名字,想把人叫醒,別被憋壞了。 結果叫過幾聲,都沒有響應,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真的被憋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窗外一縷冷風吹進來,撓了小護士的後脖頸一下,這讓她感覺有些陰森森怪可怕的。 既然叫不醒,護士便伸手去掀病床上的被子,起碼讓病人把臉透出來呼吸。 被子揭開,李岑那張其貌不揚的臉露了出來,他的眼睛死死瞪著天花板,白眼珠周邊爬滿了紅色的血絲,仿佛整晚都未合眼。 接著李岑的嘴從被子底下露了出來,他嘴唇不停顫動著,極小聲地念著什麽。 “你在說什麽?”護士聽不清他說的話,問了一句。 依然沒有得到回應,護士經常見這種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病人,所以並未驚慌,但忽然,她看到枕頭破了一塊。 布料破裂的痕跡不像是被手撕開的,護士皺眉,繼續將被子往下拉開。 當整張被子全被掀開的時候,實習小護士驚訝地將手中被子的一角扔開,捂住了口鼻。 隻見整張床被銳器割破,每一道痕跡都恰好挨著李岑肢體的邊緣。而剛開門時那股子臭味也找到了源頭——李岑的褲襠處殘留著一大塊汙漬,床單上也沾上了。 整個人都暴露在空氣之中的李岑這才漸漸找回意識,他看到站在床邊的小護士,忽然從床上衝了下來,雙膝著地,抱住護士的雙腿。 “把我關起來吧!把我關起來吧!我沒有病,我沒有病!我都是裝的!我錯了!把我關起來吧,求求你們了,我真的沒有病……” 護士嚇了一大跳,想往後撤,卻因為雙腿被抱住而無法移動。 李岑的聲音還在病房裏回響:“求求你們了……不要把我放在這裏,哪裏都可以,把我關起來吧!” 門外的警察聽到動靜之後衝了進來,把李岑從護士的腿上扒下來。小護士出去叫了人過來,幾個人合力將李岑按回了床上控製起來。 期間李岑還在重複著“把我關起來吧、把我關起來,我不要在醫院裏了……”,直到一針鎮靜劑打進他的血管裏,他才漸漸安靜下來。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恍惚之間又聽到了沈青燈昨晚在他耳邊說的話。 “你根本就沒有病吧?裝病是想要逃脫什麽?” “但是也好,你被關起來了我反倒沒辦法找你了。起碼這幾天,在你診斷結果出來之前,我會每天晚上來找你玩遊戲的。” “猜猜吧,這一刀,會不會插進你的肉裏。” 然後沈青燈便會舉起閃著寒光的匕首,那匕首每一下都像是衝李岑的喉管紮去,可每一下又會精準地落在被褥上。 讓李岑的心提起、又放下。 當李岑以為沈青燈沒有膽量傷害自己的時候,沈青燈落下的那一刀便會緊緊貼著皮膚劃過,還有幾次,匕首真的將皮膚劃破。 那被劃破的幾道口子,集中在上臂內側、大腿內側和頸側,疼得李岑齜牙咧嘴。 可就算那麽疼了,那傷口還是小到一晚上幾乎都能愈合大半,李岑知道,沈青燈就是在玩兒他。 這麽小的傷,甚至沒有人會注意到。 等到李岑受不了,在褲子裏失禁之後,沈青燈才嫌惡地蹙起眉,將刀收回包裏,轉身離開。 臨走之前,李岑聽到他說:“明天再見。” 沈青燈走之後,李岑一晚上都不敢合眼,隻要一閉上眼睛,匕首冰涼刺骨的觸感就會在皮膚上出現。 幾個小時的心理折磨加上一晚未眠的痛苦,李岑不想再來一遍了,他寧願被關進看守所,起碼那裏沈青燈進不去。 所以他瘋狂乞求,乞求將他關進監獄。 聽到的人都說他瘋了。 時間回到昨天白天,楚碎雲陪著楚暮雨到警局,看到李岑的千張偷拍照信息素失控之後。 警局每天遇到的信息素失控案例,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因此專門有一間隔離室,用於暫時關住那些控製不住信息素的alpha或者omega。 隔離室沒有窗戶,門也采用的是不會泄露的隔絕設計,換氣隻靠房間內的循環係統。 為了能從外界監控房間內的動態,隔離室的門是透明的。 秦渺趕到的時候,就是透過這扇門,看到了裏麵閉著眼睛、安靜如睡著的楚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