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國皇城正殿。


    司寇郇翔白玉束冠,肌膚賽雪,墨玉般溫潤的眸子滿是不可睥睨的傲氣。他雙手托住一枚印綬,莊嚴地、一步步地踏過台階,走進月國的正殿。晚風將他銀色的長髮吹得略顯淩亂,卻更添了一分唯美的氣息,那無欲無求的模樣在一身白袍的襯托下,落落翩然,飄逸若仙。


    君凜一身正統的龍袍,將那滿身的霸氣與戾氣彰顯得更加高焰,他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地眯著,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站在大殿中央的人。


    良久,君凜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鳳眸卻更加的冰冷了:“你倒是敢來啊。”


    司寇郇翔嘴角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來帶走我的髮妻。”


    君凜手緊緊攥住龍椅扶手,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冷聲道:“辰國的皇後並未在朕的手中。”


    司寇郇翔嘴角輕揚,極緩慢地說道:“辰國皇後與我何幹,請陛下歸還我的髮妻。”


    君凜臉上閃過一抹嘲諷,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好!好個要美人不要江山,你既已不是辰國國君又有何資格站在朕的大殿上?!”


    司寇郇翔霍然抬眸,高舉手中的印綬,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願用整個辰國換回髮妻,這是傳國玉璽,還請陛下過目。”


    小五連忙奔下台階,恭敬地接過司寇郇翔高舉的印綬,呈到了君凜的麵前。


    君凜抬手翻開青玉高印綬,瞟了一眼。他嘴角笑容越發的深了,但鳳眸中的冷戾更勝,道:“身攜玉璽,孤身前來,朕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這玉璽、這辰國和你的誠意,朕一併收下了。朕既然已收下你的禮物,自是會好好待你,這月國宮殿那麽多,朕定會給你找個清幽的地方,養老、送終!”


    司寇郇翔麵容平靜,淺笑道:“我既敢孤身前來,便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生死對我不為足道,還望陛下莫要逼人太甚。”


    君凜冷喝一聲:“將司寇郇翔拿下!”


    司寇郇翔含笑道:“請陛下看看自己的手。”


    君凜翻起手掌,掌心已黑紫一片,怒道:“你敢下毒!”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閃過一抹淩厲:“陛下若不放人,兩個時辰後,陛下便再也見不到明早的日出。”


    衣袍下,君凜雙手成拳,青筋暴起,怒聲喝道:“來人!將司寇郇翔拿下,生死不論!”


    守衛抽刀相向,將司寇郇翔團團圍住,一點點地逼近


    “慢!”這一幕,正好落入飛身進殿的訾槿的眼中,她輕躍起身,跳過包圍,將司寇郇翔擋在身後。


    “你的武功……”君凜瞳孔微縮,死死地盯住訾槿的身影,他努力地壓製心中的狂怒,沉聲道,“槿兒過來。”  訾槿無暇多顧,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司寇郇翔。


    兩月不見,他稀世的容顏恍如夢幻,臉上那抹幹淨的笑容一如從前,墨玉般的眸底還是那麽的那麽的清澈。看到訾槿,司寇郇翔那瑩粉色的唇緊緊地抿著,眉頭微微皺起,似是受了什麽委曲:“小紫……怕……”淺淺軟軟的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不安,已無半分方才的淩厲逼人。


    訾槿單手握住司寇郇翔的手,輕輕一笑,低聲哄道:“莫怕,我帶你走。”


    眼前的一幕是何等的刺眼,她眸中的溫情與心疼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君凜鳳眸中布滿了陰騭暴戾的肅殺氣息,對著四周的侍衛暴喝道:“將他們拿下!”


    “住手!”一聲高喝,訾槿一手抱琴,一手拉住司寇郇翔,憤怒地瞪著坐在龍椅上的人。她低首沉吟片刻,而後決絕地抬頭,握緊了司寇郇翔的手:“君凜,你該知道我,我喜歡的不是你。”


    君凜雙眸猙獰,強斂住心中的怒氣,低聲道:“槿兒過來,隻要你到我身邊來,我便放他一條生路!”


    訾槿謹慎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侍衛,軟聲道:“君凜,你怎麽還是不明白,即便你關我一輩子,我也不可能喜歡你,即便是你對我再好,我隻會對你愧疚。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你又何必……非要勉強?如果你可以放下心中的執念,我和你也可以成為朋友不是嗎?”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滑過一絲不滿,嘴角微微撅著,他輕扯著訾槿的衣袖,雙手環住訾槿的腰身,附在訾槿耳邊異常委曲地說道:“小紫……不要他……朋友……”


    一直與君凜對視的訾槿輕拍了拍司寇郇翔環住自己腰身的手,回頭看了他一眼,柔柔的眸中滿是安撫。


    待訾槿再次看向君凜,司寇郇翔站在訾槿身後對君凜露出一抹優雅淡定又深帶挑釁的笑容,臉上再無方才那嬌憨不安的神色,一如訾槿未進來時的那般自信堅定與胸有成竹。


    看著司寇郇翔臉上的淺笑,聽著訾槿這般的話語。霎時,君凜雙眸猩紅一片,鳳眸中的冷戾肅殺氣息更甚。他心中那鋪天蓋地的怒火瞬時轉變成受傷、憎恨、不甘、和不可抑製的殺戮:“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說!將他們拿下!拿下!!”


    訾槿蹙眉看著圍上來的眾侍衛,半身護住司寇郇翔拉著他一步步地後退。直直退到殿外卻被埋伏在殿外四周的眾侍衛團團圍住,再無半分退路。四周黑壓壓的一片緩緩地逼近的人,禦林軍與禁軍已是傾巢而出,若想帶司寇郇翔衝出重圍,幾乎已是不可能。


    一直步步跟隨兩人地君凜站在殿外的高台上,死死的盯著台下空地上身陷險境仍不忘緊緊相護的兩人,那鳳眸被這樣的畫麵深深地刺痛。那顆已疼痛難忍的心,似乎又被燙紅的刀子捅上了一刀又一刀。沒有一種痛能及得上這種烈火灼燒般的疼痛,這種深入骨髓的痛,讓人幾欲顛狂,隻有死死地咬住口中的肉,才不會讓自己痛叫出聲。


    君凜凝視著訾槿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若得司寇郇翔首級之人,官升兩級,黃金萬兩!”


    訾槿冷聲怒道:“君凜!莫要讓我恨你!”


    君凜霍然抬眸,仰天長笑,震耳欲聾的狂笑聲迴蕩在這空寂的殿外。毫無預警地,一顆晶瑩滾燙的淚水悄然從眼角滾落:“你終於不再裝了……怪不得你這幾日對我……原來又是騙我!這次,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原諒你!”君凜慢慢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冷聲道:“殺!”


    霎時,左右圍攻的人蜂蛹而至,訾槿擋住小白冷眼瞟過眾人,單手抱琴五指抓弦。強勁放出,隻聽四周傳來一聲嗡鳴的琴音,似利器破空而出,最前方數十人轉身倒下。


    周圍的守衛愣了一下,訾槿趁此之際,拉住司寇郇翔盤膝而坐,雙手撫在琴弦之上,垂首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嘴角露出一抹睥睨凡塵的笑容,輕撥琴弦。一聲刺破耳膜的尖銳之音,劃破長空。


    祁詠躍起身躍到君凜身邊,單手扶住他有點不穩的身子,用內力鎮住四周琴音,低聲道:“陛下還請進殿,這冷嗜之音已絕跡多年,未曾想卻被……習得。陛下此時鎮不住這琴音,還請陛下回殿一避……祁詠躍萬不會讓他們傷到姑……娘娘的!”


    憑靠著祁詠躍的內力,君凜艱難地轉過身來,看著坐在最中間的空地上撫琴的人,臉上閃過一抹悲色:“朕就要親眼看著她能如何的為他!朕就要讓自己親眼看著!”


    訾槿閉目凝神,將內力化於指尖,錚錚琴音,殺氣皆露。一波一波,這輕輕淺淺的琴鳴之音,沒有半分的心軟,滿是決然的殺意和去意。眾侍衛不懼生死前仆後繼,雖是苦苦掙紮卻誰也近不了那撫琴之人。


    “斂住內息!平息心境!隻若近在她十步之內,那琴音便不攻自破!”人群之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


    一直端坐在訾槿身後的司寇郇翔怔了怔,眸底閃過一絲擔憂。


    訾槿眸中滑過一絲慌亂,手中的破音隨即響起,隻這幾個破音已被人有機可逞。那幾人衝破琴音直指訾槿身旁的司寇郇翔,訾槿不及多想,慌忙棄琴,啟手抽出腰中的金鞭。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那秀美的身姿,在一挑一抹之間,編織著完美的防線,讓眾人不能走近她身旁的人一步。


    君凜癡癡地望著那妖嬈的身影,眸中掩飾不住的驚艷,逐漸地生成一團霧般的波光。待眼角掃過被那身影緊緊相護的那人後,鳳眸瞬轉,已又淩厲冰冷萬分。


    一波又一波衝上來的人群,已讓訾槿漸感力不從心,手中的防衛也逐漸鬆懈下來。其中一人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活生生地受了訾槿兩鞭,頂到了司寇郇翔身邊,掄刀剁去。訾槿餘光所見,大驚之下,想也未想,提起所有的氣力,將鞭子揮到了最大的角度,險險地擋住了那內力強盛的一刀。


    這一刀直震得訾槿手臂發麻。她無暇多顧,連忙察看司寇郇翔,突然,自己身形不穩的退後兩步,原本紅潤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她持鞭的手猛地捂住了小腹。


    訾槿不顧自己的安危生擋住了這一刀,本就讓司寇郇翔驚魂未定。又看到訾槿露出如此痛苦虛弱的表情,司寇郇翔想也未想,一把將她護在懷中,墨玉般的眸中閃過自責、心疼、悔恨、懊惱:“小紫……”


    一場惡戰,已然消耗了訾槿所有的內力,方才那一下牽動了腹中的孩兒,也是再所難免。她捂住小腹,蒼白地一笑:“沒事,莫要擔憂。”而後不顧司寇郇翔的阻攔,強撐著站直了身子。


    因訾槿突然的虛弱而怔愣片刻的眾人,見訾槿再次執鞭站起,不作他想,再次攻上。


    “住手!”不知何時,君凜已下了高台,站在人群之後暴喝一聲。


    眾侍衛紛紛停手,給君凜讓出一條道路,但手中的刀卻未放下,依然警惕地望著訾槿。


    君凜疾步奔了過去,鳳眸中滿滿的懊悔與心疼:“可有怎樣!?可有怎樣!?為何要故意將我氣得失了理智……為了他,連咱們的孩兒都不顧了嗎?    司寇郇翔怔了怔,眼波閃動變換連連,訝然、困惑、頓悟、驚喜,隨後是不可抑製的擔憂。他伸手攬住訾槿,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急急地問道:“感覺怎樣?哪不舒服?是不是很疼,哪疼?”


    隻顧與君凜對視的訾槿,完全忽略了司寇郇翔的變化。


    “若要逼迫,玉石俱焚。”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聲音卻一如方才的強硬冰冷。


    八個字眼,若然晴日霹靂字字打在君凜的心上,何等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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