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槿一臉正色地看向君凜:“不是便不是,我又不想騙……”


    “我已經夠低聲下氣的了!你還想如何?!自小到大除了你還有誰能如此對我!為何每次非要惹我生氣!你可知道我多想好好待你!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可知道你說出這般話來,我有多難受!”君凜打斷訾槿,大聲怒道。


    陸嬤嬤連忙上前一步,急聲道:“陛下三思,禦醫說娘娘萬不可動氣啊。”


    君凜眸中滑過一絲恍悟與懊惱,看了一眼仍冷臉不語的訾槿,憤然轉身走出朝鳳宮。


    看著君凜憤然離去的背影,訾槿心中說不出的快意,耳邊突然響起仇白鳳那日所說的話,連忙坐起身來,看看身上早已被換去的衣物:“嬤嬤我的以前的衣袍呢?”


    陸嬤嬤惋惜地看著遠去的君凜,側臉看向訾槿:“娘娘找那幹嘛?”


    訾槿忙道:“我身上有一段拇指粗細的凝神香,你見了沒?那可是極為珍貴的藥材


    陸嬤嬤想了想,連忙從梳妝檯前的抽屜裏拿出那截香來,笑道:“這不,知道這隨身不離的東西定然對娘娘很重要,老奴早給娘娘收起來了。”


    訾槿接過那香,輕嗅了嗅,緩緩地鬆了口氣。她軟軟地靠在床上,出神地盯著手中的香段,思緒不知飄往何處。的滿川風雨看潮生(十)


    辰國霞央宮內。


    司寇郇翔望著滿園的木槿花,嘴角露出一抹恍惚的笑。


    樂兒就是這樣,從來都說不喜歡她,總是說著如何的討厭她,其實心裏卻是最在乎她。


    當初這宮裏有多少靜雅別致的宮殿,樂兒都不要,卻偏偏要了冷清破舊的霞央宮。雖然樂兒不說什麽,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那時他隨自己住進宮中,雖是司寇家的小世子又是帝後的弟弟,但他在這宮中並無任何名分,更不會有自己的宮殿。這霞央宮如何的冷清,也是她送給獨孤郗徽的,獨孤郗徽有的,他沒有,他又怎能甘心呢?獨孤郗徽連夜逃出宮後,樂兒便占了他這比冷宮還不如的宮殿。


    這園中的盛開的木槿花株株都是稀有的,不知那時樂兒花了多少心思才把這些珍稀的東西養活養好。今日這金碧輝煌的霞央宮比得宮中的任何大殿,都要來得矜貴精緻,哪裏還有當初的蕭瑟冷清的模樣。一點點的小東西樂兒都如此的計較,又怎會真的不去在意她呢?


    “皇上節哀。”


    司寇郇翔轉身,淡漠疏離地笑了笑:“魚落姑娘可有事?”


    魚落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魚落得知皇上已經兩日未出這殿門了,擔憂異常,特地來看看。”


    司寇郇翔垂眸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


    魚落柔然道:“皇上莫要神傷,那時你也看到王爺的神態了。他眉角含笑,嘴角輕揚,一臉的滿足安詳之色。皇上該知道,那腐骨髓心並無解藥,王爺即便是在世也需日日受那噬心之痛。如此對王爺來說,不過也是一種解脫。”


    司寇郇翔沉吟了片刻,方道:“姑娘有何事,可直說。


    魚落愣了一下,隨即一笑:“皇上萬不可繼續傷神下去……十日後月國新帝大婚,所娶之人是誰,皇上心中最是清楚。”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斂下眼眸:“姑娘繼續說


    魚落笑道:“當初皇上憐我身世,為給主子還情,予我今時今日的一切。魚落心中感激,但皇上亦該知道,魚落為心愛之人步步籌謀,所為的是什麽。如果皇上還想迎回主子,應該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麽。”


    “姑娘所說的,我都知道了。”司寇郇翔淡淡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又看了一眼窗外開得異常燦爛的木槿花:“隻是不知姑娘自小時便步步為他,他將來又會如何對待姑娘呢?”


    魚落愣了愣,微微一笑:“多謝國君為魚落費神。隻是時候已是不多,皇上有這時間為魚落著想,還不如快快想想該如何迎回主子才是。”


    司寇郇翔側目看了一眼魚落:“明日,朕要見玉夫人。”


    魚落眸中滑過一絲光芒:“皇上不愧第一才子之名,連夫人在辰國都能算到。皇上放心,魚落定會安排。”


    月國禦花園。


    園中的那些茂盛嬌艷的花兒,仿佛是被這火紅的夕陽鍍了一層金輝。訾槿看著錦囊中的半截香,愁眉不展地走在禦花園中。明日就到了與師娘約定的期限了,可君凜自那日起,再不來朝鳳宮了,自己去見他均是被擋在門外。那時怎麽就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呢?


    “槿兒在煩什麽?”一個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訾槿的思路。


    訾槿側目,蒼勁挺拔的老樹下,一個幹癟瘦小的老人拄著拐杖,孤然而立。仿佛是一夜之間被抽幹了身上所有的僅剩的精氣,她如冬日的野糙一般枯黃分叉的髮絲披落在兩肩,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抑鬱愁悵,那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目,已是一片渾濁。


    那曾經年輕的楚楚動人的容顏……那曾經蒼老卻不失威嚴的麵容啊……


    “是你!”訾槿驚然。


    玉夫人一步步地、顫巍巍地走到訾槿身邊,緩緩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長髮,慈愛地笑道:“槿兒就如此的不想見我嗎?”


    訾槿退後兩步,一臉戒備地:“有事嗎?”


    一瞬的靜默。


    玉夫人僵硬地放下手,笑道:“沒事,就不能來看槿兒了嗎?”


    訾槿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想也未想快步朝樹林走去。


    玉夫人搖了搖手中東西,輕輕地說道:“槿兒難道不想要這鑰匙嗎?”


    訾槿猛地頓住了腳步,轉身看向玉夫人手中的鑰匙,冷笑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如今槿兒人已困在此地,我還有什麽好騙的?”


    訾槿側目沉思,冷聲道:“要如何,你才肯將鑰匙給我?”


    玉夫人望著訾槿防備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良久,方才再次開口說道:“槿兒這幾日可曾去看過凜兒?”


    訾槿生硬地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玉夫人接著說道:“凜兒自那日後,除去早朝便是飲酒,昨日生生地喝到了吐血,槿兒可知道?”


    訾槿怔了一下,硬聲道:“與我何幹?”


    “槿兒真真無心吶,還記得當初你在淮陰城受傷的那次嗎?……槿兒自小體質異於常人,那次受傷又頗為嚴重,離州乃至月國所有的大夫都已束手無策……凜兒心焦欲狂,日日給你輸送內力,夜夜流淚。


    後來我借君贏之手將一本療傷的樂譜交與凜兒,那療傷的樂譜急劇耗費人的內力,我思索再三並,交待了君贏將月國的高手派過去,定要助凜兒為你療傷。可凜兒卻不管不顧,不假任何人的手,便將那樂譜生生地彈奏了十五日直至你醒來。其實你若細心便早該發現了,凜兒的武功早就廢了七七八八了,這幾年如何的調理也才恢復兩成左右。


    你知道程青鬆當初為何收你為徒嗎?並非他看出了你的天資,而是他知道了你身上有近三十多年的功力啊……你看看……看看凜兒他是如何待你的,難道你就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心嗎?禦醫說你若動怒怕有小產的危險,他明明那麽想守在你的身邊,卻怕聽到你說出那傷人的話後與你動怒爭吵,唯有日日喝酒讓自己醉倒,才能控製不讓自己去找你。”


    訾槿僵在原地,心中說不的滋味。說不感激那是假的,可是感激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心本來就不在君凜身上,即便對他再好,即便再想報答他,也不過是塗添誤會罷了。她轉過臉去,遮掩著眼底的狼狽:“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有什麽事直接說吧。”  的10滿川風雨看潮生(十一)


    訾槿僵在原地,心中說不的滋味。說不感激那是假的,可是感激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心本來就不在君凜身上,即便對他再好,即便再想報答他,也不過是塗添誤會罷了。她轉過臉去,遮掩著眼底的狼狽:“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有什麽事直接說吧。”


    玉夫人搖頭嘆息一聲:“我知道那孩子不是凜兒的。”


    訾槿心中微微一驚,隨即笑道:“我從來都沒說過那孩子是他的。”


    玉夫人眸中閃過一絲神傷,沉聲道:“若你想要這鑰匙,那麽你便要承認這孩子是凜兒的!”


    訾槿驚愕地望著玉夫人,良久:“夫人你這是……為何?”


    玉夫人緩步走到訾槿身後,單手拉住訾槿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時,我本一心想著讓你們在一起,可君贏去後……我逐漸明白了,兩個人,隻有一方付出感情的的話,付出的人會很累,而承受的那方也會很累。若是非要綁在一起一生的話,無非隻是塗添折磨罷了。可君凜那孩子,自小便是個死心眼,那時我怕他如果沒了你,不知該變成什麽模樣。如今倒好了,你有這個孩子,隻要凜兒認為是自己的,那麽就算將來你真的走了,凜兒也有個念想,有個牽掛,這樣他才不會做傻事……”


    玉夫人漸漸抓緊了訾槿的手,身子越發激動顫抖,“你想想他曾經為你的那些個事,即便你從不領情,但你真的能狠心,狠心地看著他為你瘋癲才行嗎?……哪怕不為這鑰匙,就當還我老太婆當年護你為你之情,就當還他在那淮陰河畔的救命之情,就當還他的情深如廝還不行嗎?……隻是一個孩子……隻要讓他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便行……我和凜兒要的不多,不敢奢望將這孩子從你身邊搶走,也隻是要個名分……不,我們連名分都不敢奢求……隻要槿兒承認那孩子是凜兒的便好……還不行嗎?”


    訾槿怔然地望著玉夫人含淚的雙眸:“假如,我告訴君凜這孩子是他的,你……就要放了我嗎?”


    玉夫人將手中的鑰匙塞到訾槿的手中,眸中含淚地點了點頭:“怎能不放你?難道還真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逼死不成嗎?”抬起瘦骨嶙峋的手,一點點地撫摸著訾槿的臉,玉夫人欣慰地笑著,“……那司寇郇翔是個好人,槿兒跟了他也不會吃苦。”


    “可他和魚落已經……”


    “以前不是挺精明的孩子嗎?怎麽到了他的身上就拐不過來彎呢?……司寇郇樂那時身中劇毒,唯有君家才有解藥,司寇郇翔一直對他那弟弟寶貝到心尖裏去,又怎能看著他吃苦。那時我就給君凜出了個主意,讓司寇郇翔昭告天下迎娶魚落,以換取解藥。” 玉夫人笑著點了點訾槿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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