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笨蛋!哭什麽哭,看他傷勢不夠重嗎?若是急氣攻心,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一直站在窗外的程青鬆再也沉不住氣了,大聲嚷嚷完,拂袖走了。


    訾槿瞬時白了臉,連忙起身,斂住淚水,驚魂不定地看著小白慘白的臉色,急忙將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訾槿努力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看著旁邊已放溫的湯藥:“……小白,先喝藥好嗎?”


    “嗯。”小白見訾槿不哭了,咬著唇忍著胸口的劇痛,慢慢地平復呼吸,遮掩住眸中的心慌和焦急,露出有點討好的笑容,乖順地應道。


    小白一瞬不轉地凝視著訾槿的臉,極度配合地將湯藥全部吃下。他忍著強烈的睏意,不敢閉眼,就那麽緊緊地盯著訾槿的一舉一動,不敢說話。


    訾槿垂眸,轉身將碗放在桌上,再轉身看著小白忍困的委曲樣,心中揪著疼。她勉強地笑笑,一下下地拍著小白,柔聲道:“睡吧,我不走。”


    小白迷迷糊糊地看著訾槿,終是抵不過那強烈的睏意,緩緩地閉上雙眸:“小紫……”


    “放心,我不走,答應小白,不走。”訾槿默默地凝視著小白的睡顏,一下下地輕拍著他,另隻手一遍遍地輕輕地摩擦著小白的眼、眉、臉、唇,像是怎麽也不夠……怎麽也不夠。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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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丫頭!又想偷懶!今日的二十桶水挑了嗎?!”正待訾槿黯然心傷的時候,程青鬆再次站在窗口,低聲喝道。的8c


    訾槿微微一怔,再也沒有心思去黯淡了,隨即苦下了臉,不舍地看了小白一眼,耷拉著腦袋一點點地朝門外挪去,嘟囔著:“昨日挑的不還沒用完嗎?”


    正欲離去的程青鬆,轉過身來,大聲吼道:“那他今天吃了藥,明天就不用吃了!”


    訾槿一把拉住轉身便要離開的程青鬆,賠著笑臉:“別別……師父我去,我現在就去還不行嗎?”


    程青鬆盯著訾槿跌跌撞撞地出了門,拈起雪白的鬍子嘴角泛起不明的笑容。他轉過臉,透著窗戶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小白,眼中精光四射。


    挑完水回來的訾槿,進門便見程青鬆摸著小白的脈搏,不住地點頭。


    “師父,他恢復得怎樣?”訾槿氣息略有不穩地站在程青鬆身邊看著小白,輕聲問道。


    “那你來摸摸他的脈。”程青鬆抬手起身,讓訾槿坐下。


    訾槿不安地坐到床邊,按住了小白的脈搏,閉目了一會,眼底閃過一絲喜色。


    “摸出來了嗎?”程青鬆問道。


    訾槿滿臉喜色,看向程青鬆:“脈穩了不少,想來不會再有性命之危,內息還是很弱。”


    程青鬆拈著鬍子,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他是為師從鬼門關裏搶出來的,若換了第二個人醫他,他早是死人了,內息弱也是應當的,看樣子明天要加點滋補的藥才行……你今日就別守著他了,早些睡吧。別忘記把自己的藥喝了……明日為師要交待你,做點別的事。”


    訾槿狐疑地盯著程青鬆:“噢……呃?……師父是何意?”


    “沒事,沒事,他命保住了,人也醒了,我自是該傳授徒兒點武藝了,省得行走江湖讓你這丫頭丟了我無法無天獨行散人的臉。”


    放下了多日的擔憂,訾槿心中滿是輕鬆。她雙眼冒光,滿是崇拜地望著燈光下的程青鬆:“能天下無敵不?可有輕功?”


    程青鬆得意地拈著鬍子:“嗬嗬……隻要你能盡得為師的真傳,這江湖再難逢敵手。”


    訾槿傻氣地望著程青鬆,一時間想入非非,東方不敗啊東方不敗……


    程青鬆看著訾槿欣喜若狂癡傻的樣,臉上掛著一絲陰謀得逞的笑容:你且先美會吧,吃苦的日子在後頭呢……


    第二日天未亮,訾槿在程青鬆的咆哮聲中起床,拖著迷迷糊糊的身子,劈柴劈柴再劈柴,待劈到日上三桿後,生火熬粥煎藥。飯畢,訾槿正欲給小白餵飯餵藥之時,藥碗粥碗卻被程青鬆搶了過去。程青鬆一本醫書塞了進去,取消了訾槿餵藥餵飯的工作,他作為代勞。


    訾槿大怒,正欲反抗,卻對上程青鬆若敢反抗便讓他沒藥喝的嘴臉。訾槿瞬時泄了氣,悄然地躲在窗口偷偷看著小白喝藥喝粥。小白醒來時總是不住地朝門口看,似乎在找著什麽,可看著程青鬆凶神惡煞的模樣,又不敢多問。那臉上又是擔憂又是焦急的模樣讓訾槿的心如刀絞,幾欲落淚,最後終是不敢看下去,拿起醫書一步三停頓地朝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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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未到,程青鬆將兩隻木桶扔給了訾槿,挑水挑水再挑水,待挑到二十擔後,生火熬粥。而後訾槿正欲朝小白屋裏端,半路卻殺出來了程青鬆,搶走飯碗,扔下兩個沙袋,讓訾槿綁上,繞竹林十圈跑。


    訾槿目瞪口呆地看著原處一望無際的竹林,這十圈下來,人也不必活了吧:“那個……師父我我……自小體質贏弱……是否……還有小白他……”


    程青鬆眯著豆大的小眼:“贏弱?不算你這些個日子吃的那些個藥材,就說你自小到大,吃的那些個藥材,你知道能救活多少人嗎?!他什麽什麽他……不跑是吧?……那他……”


    “跑!怎麽不跑!累死也要跑!”訾槿快速地綁上沙袋,朝小白的屋子看了一眼,迅速地朝竹林跑去,“師父!”待看到程青鬆正欲進去,訾槿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程青鬆回頭:“怎麽?”


    訾槿看著程青鬆,半晌艱難地開口道:“……告訴小白……我還在。”


    “知道了,知道了。”程青鬆不耐地揮了揮袖子,遮掩著眸中的不忍,快步走了進去。


    傍晚,訾槿奄奄一息地回到竹屋,手腳顫抖地生火熬粥煎藥,待到一切弄起,雙手連端碗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地看著程青鬆將飯碗藥碗端走。飯畢,訾槿多少恢復了點力氣,一步三顫抖地朝小白房間走去,卻發現那房間早已被上了鎖。


    程青鬆一臉jian笑地說道:“他睡了。”


    訾槿咬牙切齒滿眼淚光。看著程青鬆揚長而去,訾槿連忙手腳哆嗦,顫巍巍地趴到小白的窗口,透著明亮的月光看看他的睡顏。他似是睡得不那麽安穩,眉頭緊緊地鎖著,睫毛上仿佛還沾染著未幹的淚痕。


    看到這般場景,訾槿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擰了一把一樣。小白傷得那麽重,見不到自己一定不安極了,他一定怕自己生氣,所以不敢說也不敢問。中午時,自己在屋外和師父說話,本來是想讓他聽見,讓他知道自己在。他一定亂想了,一定以為自己不想見他,所以才不來看他。他難過、他不安、他惶恐,卻怕自己得知後生氣,所以一直忍著,乖乖地喝藥吃飯,等到沒人的時候才敢難過,才敢哭……


    小白,小白,你為何總是能讓我心疼、讓我不舍、讓我放不下……


    如此反覆,不知過了多少個時日。某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訾槿正將柴當成程青鬆,劈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乖徒兒,今日起你以後不必再燒火做飯了。”


    聽到此話,訾槿大喜過望,反射性地回頭,身形卻定在原處。


    晨光下,一人銀髮披散,稀世的容顏美如夢幻,薄如羽扇的睫毛輕輕揚起,墨玉般溫潤的眸中,滿是心疼和喜悅,瑩粉色的唇緊緊地抿著,依門而站,靜靜地與訾槿對視著,良久:“小紫……”


    瞬時,訾槿紅了眼眶,突然又想起程青鬆那日的話,連忙別過臉去,不敢讓小白看見自己眼中的淚水。


    “這些時日不讓你見他,是怕他為了你傷了心神。如今他雖不是完全痊癒,但也大好,你……想哭便哭,別忍著。”程青鬆從門後走了出來,搖頭嘆息道。


    訾槿聽罷,緩緩地回過頭,一步步地走向小白。小白墨玉般的眸子閃閃發光,眼圈微紅,嘴角沁笑,一眼不眨地凝視著走到自己眼前的訾槿。訾槿站在小白麵前,將他略顯消瘦的臉龐,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點點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頸窩。連日的擔憂與思念,不必壓抑,訾槿終於抽泣出聲。


    小白環住訾槿,靜靜地貼著她的臉,手一下下輕撫著她的背:“我在……一直在,不怕……不怕……”


    柔柔的晨光,照在兩人的身上,暈染出淡淡的華光,溫馨了這個早上……


    風槿如畫 愛恨不留 情深難候 神之遺族 三世姻怨 三生石上改姻緣(三)


    章節字數:5048 更新時間:08-10-13 13:16


    不知何時,院外的竹子已綠成了一片,穀內的桃花一夜之間盡數開放。


    小白的傷在訾槿精心的調護下康復得很快,隻是那身傲人的武功卻再也找不回來了。如今小白的體力連一個普通人也比不了,稍微費力的動作都會讓他氣息不穩。


    訾槿為此輾轉難眠,日日盯著程青鬆問來問去,怎還那麽虛弱?怎麽才可以恢復武功?


    開始,程青鬆還耐心地解釋:八脈皆斷,恢復成普通人都很難,此生休想再練武。後來程青鬆實在是被訾槿盯得厭煩了,一見訾槿問詢便閉目假寢。


    除此之外,訾槿還擔心著另一件事:心中明明已打定主意,不再與小白牽扯,可自己卻還是很怕很怕,小白何時會再將自己忘記。故而訾槿不顧程青鬆曖昧不明的目光,以照顧小白為藉口,搬進了小白的房裏。可就算二人日日相對而眠,也未能減輕這恐慌半分,反而讓這種恐慌日益加重。


    訾槿不知所措,明明知道自己不該也不能如此,卻怎麽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小白的內傷已算大好,這段時間日日藥補著,訾槿的心卻一日比一日冷。她明白地知道,若小白徹底好了,那麽送他出穀的日子也近了,可是訾槿卻放心不下,也捨不得。小白就算是內傷全好,可那破敗不堪的身子也註定要跟隨他一生了。的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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