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兒,你為何要說謊……當初你給我止血的時候手都在發抖,你臉上滿是憐惜,眼底全是不忍。如果我當初對你好點,你絕不會丟我……你要信我,今後我隻對你一個人好,那時你便再捨不得丟下我。是嗎?”君凜專注地看著訾槿的臉,低聲問道。


    訾槿慢慢地垂下臉,眸中水光波瀾,心中升起一絲疑惑,隨即道:“別傻了……這次我絕不會再對任何人心……”的81


    “聊什麽呢?”獨孤郗徽坐到訾槿旁邊將一個手爐,柔聲問道。


    安樂王隨意地坐到君凜的身旁,伸出手,專注地烤著火。


    “沒……”


    “在問槿兒,怎麽受傷,如何被救,又怎會成了玉家人。”君凜打斷訾槿的話,翻著手中的東西,隨意地說道。


    獨孤郗徽雙手附在訾槿的手上,想給訾槿暖手,卻被訾槿生生地躲開。獨孤郗徽愣了一下,眼底幾度掙紮,隨即說道:“槿兒還沒說如何被救的,又怎麽成了玉家的人。”


    “如何被救的,我是不大記得了,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這了。她們認定了我身上的紅色胎記,說我是失散了多年的孩子,說原來的玉家小姐隻是怕家財旁落,找人冒充的。玉夫人那天並非恰巧地救了我,是一個方士說我也許會出現在那個地方,所以玉家夫人已守在那附近,三個月有餘了。”訾槿翻弄著手中東西,說話時未曾抬頭。


    獨孤郗徽與安樂王對視一眼繼續問道:“槿兒,傷好了以後……為何不來尋我們?”


    “尋你們做什麽?”訾槿抬頭問道。


    獨孤郗徽精緻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似乎想起了什麽連忙說道:“怎麽沒見訾將軍呢?”


    訾槿的手輕抖了一下:“死了。”


    “是嗎?真是可惜了。”獨孤郗徽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說道。


    安樂王看著訾槿輕然一笑:“嗬,居然這麽就死了,是很可惜啊。”


    每聽這名字一次,訾槿的心便會痛一下,仿佛被人生生的扯了一下又一下。


    君凜皺眉看了他二人一眼:“英遠王一世英明,曾為我月國立下不朽的功勞,月國自是不會讓他死得如此可惜的,待我回去定會稟告父皇,定會給英遠王風光大葬。追……”


    “夠了!你們裝夠了嗎?!你們不知道他死了嗎?你們真的不知道他死了嗎?這些天了……你們能查出來我是誰,能查出來我的住處,卻查不出他死了嗎?他死了!已經死了!可惜有什麽用?稟告皇帝有什麽用?風光大葬有什麽用?他能活過來嗎?!他能活過來嗎?!……隻要他能活過來,你們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我兩次生的機會都是他給的,就算是以命抵命我絕不會含糊半分!你們坐在這裏露出憐憫悲傷的模樣,我墜崖的時候你們在哪?你們口口聲聲地說會對我好,我墜崖的時候你們都在,為什麽你們卻不來救我?!你們虛偽得讓我噁心!噁心!”


    訾槿臉上滿是憤怒,渾身顫抖,一把扔掉手中的肉串,轉身朝前廳跑去,一隻手卻被人生生地拽住。


    君凜緊緊地攥住訾槿的手腕,嘴唇動了幾次,才開口道:“別惱,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給你彈琴好嗎?那時你心情不好,總是愛聽君赤彈琴。如今君赤不在,我彈給你聽……好嗎?”


    訾槿眸中滿是水光,她靜靜地看著君凜臉上的懇切,良久,輕點了點頭。


    君凜緊繃的神經瞬時鬆了下來,他慢慢地鬆開了訾槿的手:“等我。”話畢後,大步離去。


    訾槿找了個離獨孤郗徽與安樂王都很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安樂王凝視著訾槿略顯瘦弱的背影,不知神思何處。


    獨孤郗徽眼底的情緒頗為複雜,讓人理不清、看不透,想來他的心已是徹底的亂了。


    園子的最西北的角落,一個身著白袍的人靜靜地站在那裏。衣袍下他的手緊握成了拳,那墨玉般溫潤的眼眸一瞬不轉地盯著訾槿的背影,眸底的悲傷、哀慟讓人不忍深究。


    遠處亭內的棋盤已被古琴換了下來,君凜鄭重地洗了洗手,琴旁已焚起了香。諾大的園子裏淡淡的荷香,一點點地遮蓋著肉香味。


    十指撫於琴上,撥動琴弦,一聲,若曇花綻放,悠揚嘹亮,餘音沉遠,綿延欲絕。眾人皆驚,隻那麽一聲,已是難以言說,是那曲好,還是這彈琴之人的功力極高,怎就這麽一下,便把人的魂兒給攝了去。


    訾槿渾身猛地一震,她眼神複雜地凝視著君凜專注的臉:那時……年少輕狂,兒時的戲言為何你卻要記到如今……的07


    癡癡等待,終於盼來了第二聲響。如果說第一聲是曇花一現的孤單,那第二聲便是百花齊放的燦爛,萬馬奔騰的激烈,恍如置身於萬壑鬆濤,高一分隻覺吵鬧,低一分便俗氣矯作。本想就要這樣一直輝煌下去,那般的氣勢如虹,卻陡然一轉,像是放眼無邊的高原,憑空多出一道深淵,急忙中,勒馬而嘶,憑風而立,曲調低低一沉,嗚咽而起,如泣如訴,仿若深院梧桐,雨打芭蕉,訣別之酒,落淚美人,瞬間隻覺悲痛於胸,淒悽慘慘,一路荒涼。


    那句撕心裂肺,對待你當時的琴音有輕蔑貶低之意,卻並非真的有心傷你。


    君凜……君凜……如今……這世上所有的人,我都能無愧於心……卻不敢直視你那期盼的雙眸……這些年,這些事……為何你還能有當初的執著和癡念……


    一曲罷了,隻剩餘音繞粱,四周冷寂如夜,想是醉了,闔著眼,痛至顛峰,便是無奈,無奈那曾經的熱情奔放轟轟烈烈海誓山盟,如飲鴆止渴,蝕入骨髓,輾轉春秋,洗卻了時光,隻換得身如秋蒿,迎風飄搖,不知情歸何處,身在何方。憶起曾經的輝煌,再看盡是廢墟一片……


    訾槿緊緊地闔上眼眸,手攥得緊緊的:如果能回到年少懵懂,我定會好好待你,再不會那般地對你……可惜……如今晚了……一切都晚了……君凜……你為何要變……變成這副……讓我不忍狠心的模樣……


    君凜黑如漆夜的鳳眸顧盼流芬,像是看著所有人又像是誰也沒有看,微微一個偏頭,墨發齊齊垂落在眼眸上:“兒時……槿兒曾評價君凜的琴技……撕心裂肺……不知現在君凜的琴技,是否還如以前那般……撕心裂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詢問眾人。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訾槿緩緩地睜開雙眸,定定地看著君凜,柔柔一笑,笑意直至眼底:“三國交界處有一城鎮名曰山中鎮。山中鎮內四季分明,鎮外一百裏處,有一寶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溫差甚大,可以讓人在一天之內體驗一次四季之旅,稱得上‘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有時隻有一山之隔而已,春花與秋果並存、嫩芽與枯葉齊在……不知訾槿是否能請到尊貴的太子殿下,明日山中一遊?”


    君凜眼底閃爍著無盡的光芒,對著訾槿璨然一笑,如雪中盛開到極至的罌粟,驚了一地,他緩緩地開口道:“好……”


    訾槿回給君凜一個溫軟的笑臉,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眼淚越流越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豬頭太子……”


    君凜輕撥著琴弦,抬眸回道:“死啞巴……”隻是那通紅的眼眶和遮掩不住的水光,出賣了他的情緒。


    風槿如畫 七情不解 魔障難除 因果相報 何是歸期 比翼連枝當日願(三)


    章節字數:3295 更新時間:08-09-19 19:54


    比翼連枝當日願(三)


    天還未亮,訾槿已打理好所有的一切,一身火紅色的戎裝和披風,將少女的身材更顯玲瓏,腳上的靴子是獨孤郗徽讓人連夜趕製的皮馬靴,手裏還揣著一個紅色的小包袱。


    此時驛站門外停著一隊三十多人的隊伍,每人一騎,侍衛人人手持火把,將驛站門口的道路照得通亮。錦禦樓爍二人前方開路,獨孤郗徽、司寇郇樂、君凜,一匹空著的白馬安生地待在君凜的身邊,三人並騎一排於隊伍的最中間,緊跟其後是一輛包裹嚴實,做工精緻,相當簡便的馬車。


    訾槿看著那轎子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誰家的嬌客這般的衿貴,遊玩還坐馬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並無人答話。


    君凜對訾槿笑笑:“槿兒,這匹母馬很溫順,你騎上看看。”


    訾槿看向君凜輕柔一笑,快步走了過去,將包袱放在馬背袋中,翻身上馬:“好乖順的馬。”


    君凜滿臉的笑意:“你那點馬術,若馬兒不乖順,你騎得?”


    訾槿瞪大的雙眸,恨恨地看了君凜一眼:“當初若不是太子殿下特別優待,將宮中最極品的馬兒賜給我學習馬術,我今日怎會有如此身手?”


    君凜側目凝視訾槿,失笑地搖搖頭:“你記得倒是清楚。”


    “天都快亮了,還去不去?”安樂王冷然一笑,沉聲問道。


    獨孤郗徽嘴角含笑,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訾槿,對樓爍輕一抬手,大隊人馬開拔而去。


    冬日的夜總是很漫長,雖已是寅時,但天還是漆黑一片。馬蹄敲打著青石板,發出“噠噠”聲,更顯得街道的空寂。


    一路無阻,不出半個時辰,眾人便已出了中山鎮城門。


    天已蒙蒙地亮了,才出城外,入眼便見山高峰奇,雪峰連天。眾人不禁策馬停下,心曠神怡地望著遠方。


    訾槿趁人都在望景之時悄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今日的隊伍人人一騎,唯這輛三匹拉的精緻馬車特別地顯眼。


    來都來了,卻扭捏地躲在轎裏麵,是他見不得人呢?還是他見不得自己?既然是見不得自己何必苦哈哈地跟著大隊去遊玩呢。變態的哥哥果然比變態還要變態!


    訾槿自嘲地一笑,側臉看向身旁的君凜:“路途漫長,玩點刺激的吧?”


    君凜滿眸的喜悅:“捨命陪君子。”


    訾槿瞟了君凜一眼:“太子殿下說錯了兩點,第一我可不想讓殿下捨命,第二我不是君子,隻是個徹徹底底的女子,跟我這個小女子賽馬……太子殿下敢不敢?”


    君凜俊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笑容:“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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