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三,為何朕身上卻沒有這東西?”訾槿醉眼矇矓地玩著手中的硃砂,回眸看向一旁的君贏。


    “陛下幼年便已是九五之尊,別人自是不敢擅動陛下玉體。”君贏站在訾槿身後,眸中閃過心痛與不忍。


    “就因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身上沒有那普通女子身上該有的守宮砂。就因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比不上個普通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就因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喜愛……是嗎?”訾槿高舉手中酒杯一飲而進,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眼底滿滿的自厭之情。


    “陛下多慮了,麟德貴君尚不適應宮中生活,固然才會對陛下有所疏遠……”


    “胡說!”訾槿滿臉的怒容,猛地站起身來,搖晃了兩下,“君小三你也開始騙朕了!”


    君贏心疼萬分地看著訾槿搖晃欲倒的身子,欲上前,卻被訾槿淩厲的眼神逼了回去。君贏“撲通”地跪在了訾槿腳下,一點點地斂下眼眸:“君贏不敢。”


    “你們都騙朕!都騙朕!他要權利、要榮耀、要兵權,朕什麽都給他了,為何他卻還是不願多看朕一眼?為何還是不願多看朕一眼?朕把整個心都給了他,為何他卻不願多看朕一眼?!”訾槿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白玉酒杯,鮮血就順著指fèng那麽一點點地流了下來,一滴滴地跌落在硃砂中。


    “陛下!”君贏抬起雙眸,望著訾槿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樣,心如被那滾燙的油來來回回淋了個遍,對訾吟風的怨又多了一分。


    “若有來生朕一定做個普通的女子,有人疼有人愛的普通女子……你看今夏的木槿花開得多好啊多美啊……宮人們說……朕出生的那年木槿花開得也繁盛極了……繁極則敗……朕是不是要死了?……”訾槿呆呆地走了兩步扶住身旁的木槿樹,輕嗅著那剔透的花兒。


    “陛下正值盛年,天下一派安和……”一時間君贏的心中溢滿了恐慌,竟不知要說些什麽才好。


    “嗬……瞧把你嚇得……”訾槿嗅著花瓣半轉過頭來笑道,“君小三……若真有來世,朕隻做個普普通通女子,你來做朕的靠山,繼續做朕的影衛……可好?……到那時啊……朕做什麽你也一直護著朕……朕做什麽你也一直護著朕……一直護著朕……到那時的……朕也不必日夜恐慌……不必日夜恐慌這江山這天下……朕要同……普通女子那般幸福無憂地生活……”


    “好。”君贏癡癡地望著月光下花瓣前那如同月中仙子一般的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你……去將哥哥找來……說朕很想他了……”訾槿回過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低聲說道。


    “陛下三思,麟德貴君一族若再握有兵權……那後果……,臣以為帝後殿下定不會贊同。”


    “嗬嗬……哥哥會同意的……無論朕要做什麽,隻要朕肯給哥哥低頭……哥哥便會同意……自迎娶訾家小風到今日……哥哥一直等著朕……一直等著朕給他低頭呢……你不知道吧……其實哥哥很好哄的,隻要朕說上兩句好話……無論朕做什麽,哥哥都會答應……無論什麽……哥哥都會答應……快去請哥哥吧……說朕好想他……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疼得好難受……”訾槿滿眸的苦澀,話畢後,慢慢地坐回了石凳上,伏在桌上不再言語。


    君贏默默地看了石桌上的人一眼,躬身離去。


    待君贏走遠,一個小身影從一堆花樹之下竄了出來。他不安地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用衣袖仔細地擦拭著臉,呆呆地站在原地,卻不敢上前。


    訾槿醉眼矇矓地看著一個青色的身影從樹下爬出來,待看清來人之時,笑意爬上了嘴角。


    小身影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扭扭捏捏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怯生生地抬頭看向訾槿。


    訾槿眼中溢滿笑,她輕輕地對小身影招了招手,柔聲喊道:“徽兒,來。”


    獨孤郗徽精緻的小臉頃刻間堆滿了笑容,歡快地跑到了訾槿的身前後卻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訾槿輕笑了一下,看著獨孤郗徽不安卻又想討喜的模樣,頓時心中柔軟萬分。她將獨孤郗徽抱在懷中,輕聲問道:“夜如此的深了,徽兒為何還不睡?”


    獨孤郗徽不安地抬起雙眸,一下竟紅了眼眶:“徽兒想娘子……他們說娘子在這,所以……”


    “所以徽兒就在此,藏了好幾個時辰?”訾槿一下下的捏著獨孤郗徽微微發抖的雙腿,一臉的不悅。


    獨孤郗徽略有委屈地點了點頭,見訾槿沉著臉一直不語,突然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訾槿的脖子:“徽兒不敢了……徽兒以後都不敢了,娘子不要不要徽兒。”


    訾槿輕嘆了一聲,鳳眸慢慢地柔和下來。她輕輕地撫摸獨孤郗徽的背,一下下地安撫著:“徽兒沒有錯,錯的是朕……是朕這些時日冷落了徽兒。”


    獨孤郗徽的頭從訾槿的懷中探了出來,一雙淚洗過的眼眸異常的明亮,欣喜萬分地看著女帝:“娘子……不是娘子的錯……公公說娘子很忙,娘子很忙,徽兒來看娘子。”


    訾槿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心底被這溫軟的話語填得滿滿的:“徽兒的眼睛和才出生的小狐狸一般,那麽清澈那麽好看……娘子怎麽看都看不夠……”


    獨孤郗徽臉頰頓時紅了起來,不安地扭著衣袍,雙眸四處打量著,待看到眼前的硃砂時,方露出感興趣的模樣:“這是什麽?”


    訾槿故作玄虛地端了起來,點了點獨孤郗徽的鼻子:“朕送徽兒一個禮物可好?”


    獨孤郗徽滿臉通紅,興奮地點了點頭。


    訾槿眉目一轉,伸手拔下了頭上的金簪,惡作劇般輕笑一聲,輕輕地解開了獨孤郗徽的衣袍。


    獨孤郗徽僵硬地躺在訾槿懷中,雙手死死地抓住訾槿的衣擺,渾身止不住地抖動著。瑩白色的小臉如被火燒過一般,一直紅到了耳根,一副不知該如何,任人宰割的模樣。


    訾槿微微而笑,附在獨孤郗徽耳邊柔聲道:“徽兒莫怕,朕不會把你如何的。”


    獨孤郗徽紅了個透徹的臉更加的滾燙,他緊緊地閉上雙眼。猛然襲來的刺痛,讓他一下睜開了雙眼。他默默地看著訾槿月光下的認真的側臉,心中湧現說不出的奇異感,那感覺將空落落的心填得滿滿當當的。那金簪入肉的一針針的疼痛,仿佛並未在自己身上。


    待一朵桃花成形後,訾槿伸出舌尖輕柔地舔下了那花朵上的血跡。


    獨孤郗徽渾身猛地一顫,輕吟了一聲,反手緊緊地抓住了女帝的衣襟。


    訾槿扔掉手中的金簪,細緻地將獨孤郗徽的衣袍穿好,柔柔地將他攬在懷中,輕搖著。沒一會,懷中的人已是沒了動靜,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借著月光,訾槿細細地打量著獨孤郗徽那與老國舅那如出一轍的容顏:“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至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老國舅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待到明年開春,我便放徽兒回家,指一個才德兼備的好人家的女兒給徽兒……無論徽兒喜歡誰……朕都幫你娶回家……有朕在……徽兒……將來一定會幸福的……一定會幸福的。”


    耀辰532年延載十六年仲夏


    女帝一十九歲獨孤郗徽一十一歲訾吟風一十七歲帝後二十四歲


    風槿如畫 七情不解 魔障難除 因果相報 何是歸期 比翼連枝當日願(一)


    章節字數:3638 更新時間:08-09-19 19:53


    山中鎮一連數日的降雪,終於在這個傍晚停了。


    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而那些冬夏常青的鬆樹和柏樹上,則掛滿了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兒。一陣風吹來,樹枝輕輕地搖晃,玉屑似的雪末兒隨風飄揚,映著清晨的陽光,顯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耀國驛站內的花園雖小,雪後卻別有一番美景。


    獨孤郗徽一天都未出現,訾槿被昨夜的夢擾亂了心神,在屋內枯坐一日,傍晚時終於忍不住偷溜去了後花園。


    耀國驛站後花園雖小,但雪後卻別有一番美景。訾槿隨便地找了一個小空地,嗬著凍得通紅的手捧著積雪朝中間挪著,惹得僕人們紛紛側目。


    “天氣這麽冷,為何不在屋內待著?”獨孤郗徽拿著純白的披風,蹙眉站在花園入口,問道。


    訾槿頭也未抬,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你忘記我昨日所說的了嗎?我玩我的與你何幹?”


    獨孤郗徽正欲上前的腳步,猛地停頓了一下,眼神逐漸的黯淡下來:“先把披風披上。”聲音再不似方才那麽理直氣壯。


    訾槿皺皺眉頭,眯著雙眸,不情願地站起身來,任獨孤郗徽將厚重的披風,披到自己身上。


    “回房去可好?”獨孤郗徽看著訾槿凍得通紅的手,終是忍不住小聲地哄道。


    訾槿垂著臉默默地退後兩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泄憤一般扔出了手中雪球,正中獨孤郗徽麵門。


    獨孤郗徽滿臉冰雪,愣愣地站在原地,慢慢地瞪大了雙眸:“你!”


    訾槿愣了一會,猛然尖叫一聲,快速朝後跑著,隨手抓起石桌上的雪捏了瓷實,反手朝獨孤郗徽丟去。站在原地,還未緩過神來的獨孤郗徽又結實地挨了一個雪疙瘩。


    獨孤郗徽琥珀色的眸仁露出幾絲笑意,佯裝惱怒地抓起地上的雪,學著訾槿的樣子,捏了起來,在這期間又被訾槿砸中了兩下,獨孤郗徽抓起雪朝訾槿追去:“看你朝哪跑!”


    訾槿用披風擋住獨孤郗徽的雪球,將自己的雪球反手丟了出去,正中紅心。訾槿囂張地大笑著在園子亂竄,順手之時再次抓雪。


    獨孤郗徽幾次吃虧,已變得圓滑不少,知道巧妙躲閃。但無論他打哪,訾槿總能用那厚重的毛皮擋住,而訾槿每次都會準確地把雪球砸在自己的臉上。


    獨孤郗徽看緊了訾槿的逃跑路線,身形一轉猛地擋住了後路,訾槿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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