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宮門便看見橙衣與青衣兩個小人在積雪之上滾了滾去,福來公公圍著翻滾不停的兩人,焦急地走來走去,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延載女帝凝視雪地裏翻滾得兩個不相上下的小人,半晌也不表態。


    福來與忠溪兩位公公看著女帝如此氣定神閑的模樣,個個心中著急萬分,隻是兩位著急的理由卻是各不相同罷了。的0f


    兩個小人越打越是起勁,各不相讓,地上的積雪將兩個人徹底包裹。邊上的眾人在延載女帝進門之時,早已跪成了一片。


    “住手。”延載女帝麵無情緒,淡淡喝道。


    橙衣小人猛地一頓,連挨了青衣小人兩下,卻無暇多顧,慌忙掙紮著爬起身來,急忙整理著自己的髮髻拍打著身上和臉上的雪花。待站好後,延載女帝方才認出那橙衣小人正是獨孤郗徽。


    隻見身著青衣的小人兒,巴掌大的臉蛋,賽雪的肌膚上有幾處抓傷,兩腮泛紅,那雙狹長若桃花瓣的眸子因惱怒而通紅一片,櫻桃般的小嘴微撅著。若不是頭上的髮髻,絕對會以為眼前的是個女娃,正是司寇小世子——司寇郇樂。


    司寇郇樂用袖子摸了一把臉上的雪,卻擦到了臉上的抓傷,疼得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滿地站了起來,“啪”地便甩了獨孤郗徽一個嘴巴。


    獨孤郗徽呆愣當場,捂著臉頰,眼淚婆娑地望著女帝,卻不敢哭出來。


    延載女帝也呆愣當場,雖然這些年,自己也隻能算當了傀儡皇帝,但是從來沒有人如此地不把她放在眼裏。一個司寇家的孩童,已是這般地有恃無恐了,那別人呢?延載女帝頓時滿麵怒容。


    忠溪公公見女帝已是動怒,連忙上前低聲說道:“陛下……莫要傷了和氣才是……為了……就當為了禦林軍統領之位……也要……”


    “退下!”延載女帝怒聲斥道。


    忠溪公公張了張嘴,終是無奈地退了一步。


    福來公公心中欣喜萬分:司寇小世子的這一巴掌,徹底將陛下的憐愛之心打了出來,說不定此次便是小主子翻身的機會。


    司寇郇樂臉色陰沉瞪著獨孤郗徽,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緊張萬分。


    獨孤郗徽紅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女帝,那雙仿若小狐狸般的眼眸,有控訴、有想念、有委屈。


    延載女帝垂下眼眸,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身上淩厲的氣勢在越來越大的雪勢中,逐漸地落了下去,最後恢復一片平和。


    延載女帝微微抬起眼眸,而後猛地抬起頭,淩厲地看向站在雪中的獨孤郗徽,怒聲喝道:“獨孤郗徽!你在宮中住了這些年,學的規矩都哪去了?居然公開頂撞小世子與其廝鬥,成何體統!將獨孤郗徽帶去思過房思過!”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小公子身體單薄,那思過房內陰暗潮濕,小公子還如此的小,怎能經得住。”福來公公跪著朝女帝身邊挪著,一時間老淚縱橫。


    “還不快帶小公子下去!”延載女帝轉過身去,聲音更是惱怒。


    獨孤郗徽怔怔地望著雪中的延載女帝:“娘……子……”


    延載女帝將頭撇了過去,不再看獨孤郗徽一眼,轉身走到司寇小世子的身邊,整理他淩亂的衣襟,擦拭他臉上的傷口。


    “娘子……”獨孤郗徽的聲音中嗚咽一片,任憑福來公公怎麽扯,他依然站在原處,不肯動彈,任憑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


    司寇郇樂嘴角上揚,挑釁地看向獨孤郗徽,眸子滿是得意之色。


    福來公公含著淚,一把將獨孤郗徽抱起,朝暗房走去。


    “娘……子……”


    雪無聲,落了滿地,不知……傷了誰的情,碎了誰的心……


    “嘶……”


    延載女帝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碰疼了司寇郇樂,她的手更輕了:“疼嗎?樂兒……”


    疼嗎?徽兒……


    司寇郇樂並不看延載女帝,眼睛四處亂瞄著,耳根爬上一絲可疑的紅霞:“笨蛋……”


    延載女帝身子僵了一下,而後斂下眼眸,輕柔地拍打著司寇郇樂身上的碎雪,小心地避開司寇郇樂手上的傷,仔細地把他包在披風裏,步上禦輦。


    禦輦上,延載女帝將司寇郇樂緊緊地抱在懷中。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臉色更是蒼白得厲害,本該紅潤的嘴唇泛出青紫色,微微地顫動著。


    披風下,司寇郇樂猛地抓住延載女帝手:“笨蛋!手那麽冷,想冰死我嗎?!”


    延載女帝趕忙縮回手去,不想司寇郇樂卻緊緊攥住那手不肯放開:“爹說,隻要你聽話,我司寇家還會繼續庇護你,若不然……有的是人願意得到我司寇家的庇護。所以!今後我不許你再去看獨孤郗徽!”口氣中滿是施捨和自滿。


    延載女帝凝視著司寇郇樂,然後轉開臉去,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不願多言,隻是身子顫抖得更加的厲害。


    “你莫怕,隻要你對哥好,我和哥都會護你的。”司寇郇樂將延載女帝冰冷的手捂在胸口,小聲說道,聲音中透露著輕微的安撫之意。


    延載女帝將司寇郇樂送至未央宮外,抱下司寇郇樂步下禦輦,拉了拉他稍有淩亂的衣襟:“樂兒回去吧。朕就不進去,若被哥哥知道你去找了獨孤郗徽,定會責怪你的。”


    司寇郇樂側臉沉思了一下:“嗯,也好……那晚上……”


    “朕還有點奏摺沒有看完,晚上就不過來了,明日朕再來未央宮看哥哥和你,好不好?”延載女子撫了撫司寇郇樂的頭,柔聲哄道。


    “你那奏摺有什麽好看的?那個不是爹批閱過才……算了算了,明個兒你可要早點來。”司寇郇樂見延載女帝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隨即地改了口。


    “嗯。”延載女帝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忠溪,送小世子進去,天凍路滑,莫讓小世子再傷到。”


    司寇郇樂看了延載女帝一眼,轉身離去。


    延載女帝看著司寇郇樂一搖一擺的小身影,眼底迸出寒光,閃過一絲怨毒。


    延載女帝瘋一般地衝進寢宮,怒聲嚇退所有的宮人,將桌上的所有物什全部掃到地上,一腳踹倒紫玉屏風,不解氣地狠狠地踩著:“司寇老賊!司寇郇翔!居然連一個司寇小鬼都敢公開挑戰朕的權威!……居然威脅朕!居然敢威脅朕!……司寇郇翔……司寇郇翔……朕差點被你那純善的外表給騙了去,差點便信了你是真心對朕!司寇郇翔……司寇郇翔……真不虧為天下第一大才子……既然想和朕爭,既然想和朕鬥,朕便奉陪到底!若是讓朕拿下這天下,定讓你司寇家的眾人嚐嚐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君贏無聲無息地站在延載女帝身後,靜靜地凝視著延載女帝的怒氣與委曲。


    延載女帝轉身便看到屹立在身後的君贏,頓時紅了眼眶。


    君贏慌忙上前兩步,卻硬生生地站在原地,柔聲問道:“何人讓陛下受了委屈。”


    “司寇家……欺朕年幼,逼迫朕納司寇郇翔為後……打壓舅父,欺辱徽兒……那時徽兒病重,司寇郇翔將所有禦醫都扣在府內的事,朕都沒和他計較……如今徽兒都被朕擱置冷宮了……他們居然還不放過!……連個司寇稚童都不把朕放在眼裏……居然出口威脅於朕……那模樣像是我納藍南家的百世基業是他司寇家施捨的一般……你叫朕怎麽忍下這口氣!”女帝淚流滿麵,聲音哽咽,臉上滿滿的委曲與不甘。


    君贏猛地走近一步,欲上前將女帝擁入懷中,最終卻是忍住,怔怔地站在原地:“陛下莫要難過,此時莫要為了些小事與帝後起了衝突,已經忍了兩年,難道還差這一時嗎?”


    延載女帝的淚水,如一根根的冰刺錐進了君贏的心底,讓他的心流血不止,劇痛難忍:陛下……為何……為何那些人要如此對你?為何那些人總是讓你流淚?陛下你要相信君贏……終一日……君贏定會讓他們加倍償還。


    延載女帝斂下眼眸,低下頭喃喃地重複道:“難道還差這一時?難道還差這一時?……還差這一時……”


    延載女帝用手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備上徽兒愛吃的晚膳和點心,今晚朕要與側君同用晚膳……還有將朕親手fèng製的那條白狐夾襖也帶上。”


    “陛下,那……夾襖不是為帝後fèng製的嗎?此時萬不能意氣用事,那禦林軍統帥之位,對陛下有多重要,陛下自是知道……”


    “讓素兒姐姐fèng製一個相仿的,朕……不想給他了。”


    傍晚的未央宮,皚皚白雪將整個未央湖覆蓋,天空還飄蕩著稀稀落落的雪花。


    未央寢宮內,暖如春日。


    自打入冬來,延載女帝特意吩咐未央宮的宮人,帝後體質畏寒,火盆一定要多生幾個。


    宮人聽從吩咐,見別的宮中均是兩個火盆,便燃了四個火盆,不想帝後卻染上了風寒。


    延載女帝得知後,即刻退了早朝,一路奔至未央宮,發下那雷霆之怒,怒斥宮人不遵聖旨,隻燃了四盆火,非要將那些宮人活活打死。


    帝後勸慰了好一會,女帝方肯罷休,從那日後,未央宮的六個火盆日夜不停。


    六個火盆同時燃著,讓小小的寢宮有點悶熱,雖是如此,帝後也未讓人撤下一個火盆。


    帝後身著白色單衣,接近透明的膚色因偏幹偏高的溫度泛著點點緋紅,順滑漆黑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腳裸。他瑩粉色嘴唇緊緊地抿著,墨玉般溫潤的眼中透著少許的薄怒:“樂兒怎能如此的無禮,那獨孤郗徽不單是陛下未來的側君,還是獨孤國舅的獨子,國舅又與父親政策不和……”


    “哥,是他先動的手,那獨孤郗徽看似柔弱,打我的時候可一點也不留情,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臉,全是他抓的……”司寇郇樂邊說邊走到帝後麵前,委曲地指著自己的臉。


    帝後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臉上的傷口,眸中閃過淡淡的心疼:“誰讓你跑去挑釁,你都成了這般模樣,想來……聽說獨孤郗徽素來身子贏弱,罷了……一會隨我去看看他去。”話語頓時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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