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求救信號是假的，但江忱的態度卻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他看見江忱從宿舍樓裏出來，去食堂買早飯，一路上跟舍友有說有笑，和在學校的每一天都一樣。甚至在見到他時，都會像往常一樣打招呼。　　那一刻他突然知道，哪怕是對唐文彥和阮冬青的恨意，都比不上江忱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絕望。　　而現在，江忱就這麽明明白白告訴他，他去了，他知道，他什麽都看見了，並且——對他隱瞞了這麽多年。　　唐奕輕抿嘴唇：“那你為什麽——”　　他很想問，江忱為什麽沒有製止？那個時候他分明沒有對江忱表現出任何恨意，他就沒有想過，或許自己是被迫的嗎？　　“因為沒有必要。”　　江忱對上他目光，眼神比聲音更冷，讓人如墜冰窟。　　“畢竟對一個早就謀劃著要報複我的人，我何必費心？”　　他頓了頓，又再度開口，聲音緩慢，如一把淩遲人心的刀。　　“你寫的日記，你在我麵前偽裝受傷，暗示是我母親失手所為，哪一件事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還有——”　　聽到這句話，唐奕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唐奕。”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唐奕臉色煞白。　　他都知道……原來他早就全部知道。　　不問，不說，不憤怒，不是因為留有情麵，而是因為毫不在意。　　少年時見江忱為了阮冬青的病去打工，見他無數次答應自己無理的要求，他曾一度以為江忱是一個長情的人。縱使不是，心裏也一定有溫情的那一麵。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那些都是假象。　　溫情？或許是有的，但絕不可能是留給他的。　　怎麽有人能做到這麽冷血絕情？甚至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隱瞞下這麽多年，卻在這一刻才告訴他，是在報複他嗎？就是想讓他知道，自己恨他的五年究竟有多麽荒唐？　　在那些直白的話語麵前，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被玩弄於鼓掌的小醜。　　唐奕自嘲般笑了聲，眼珠子在他身上打轉，語氣帶刺：“既然江老師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幹脆公布出來？可別告訴我是出於對秦老師的顧慮。要是那樣，江老師這張照片恐怕沒什麽用處。”　　雖然搬進節目組別墅的那天晚上，他曾故意向秦絕提起兩人曾經的事，卻純粹是為了威脅秦絕別插手他和江忱的恩怨。他沒有打算將那些事公布於眾，但江忱不一樣，他做得出來。　　江忱沒有回答，卻反問：“比起他，唐導就不擔心自己嗎？”　　這一句後，唐奕竟沉默了下去。　　他避重就輕，對方卻一針見血，挑明了他現在的處境。　　“如果這一張不夠，我還有更多，”江忱輕笑，“你想看看嗎？”　　唐奕眼神陰沉了幾分，眸底隱忍著一絲不甘。　　這分明是在威脅他。　　“如果你要繼續爆料，那麽隨意。但，”江忱勾唇淺笑，目光分毫不讓，“你想和北宸娛樂的藝人合作的電影，恐怕談起來不會太順利。”　　“你——”　　唐奕當然不至於為了報複江忱，或是逞口舌之快，就賠上自己的前程。江忱會這麽說，明顯是和顧燃商量好的。　　他迅速冷靜下來：“你想怎麽樣？”　　“撤掉熱搜和那些照片，公開澄清和道歉，”江忱一字一字說道，“並且，停止任何的爆料。”　　唐奕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江老師是在說笑？第一條我可做不到。”　　“怎麽唐導沒跟人商量好嗎？談這樣一場不穩定的合作，還真不像唐導的作風。”　　“……”唐奕眉頭微皺，他沒想到江忱會連他和北宸娛樂合作的事都猜到。　　沒錯，他或許不能撤除熱搜，但北宸娛樂一定可以。　　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好。”　　“那麽就請唐導說到做到。”　　江忱起身。桌上菜絲毫未動。　　“不奉陪了。”　　望著江忱轉身離開的背影，唐奕突然就忍不住問：“既然那件事你藏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又在這時候拿出來給我看？”　　就因為熱搜的黑料？自江忱大爆以來，背後不乏嫉妒他的人，人氣一線的同時黑粉也無數。但從沒有哪一次，江忱的態度因為一則黑料就這麽強硬。　　“因為那是我的底線。”聲音很平靜。　　唐奕霍然抬頭：“你的底線是什麽？”　　江忱步子微頓，沒有回答，很快推門離去，背影決絕得讓人寒心。　　……　　江忱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了。對麵房間暗著，顧燃還沒有回來。　　自從昨晚顧燃離開後，他和顧燃就再也沒有聯絡過。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眉頭微皺，還是決定給顧燃打個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個數字，正要按下通話鍵，手指卻頓了下。　　這個號碼他九年前就已經刪除，卻因為早就銘刻在心底，到現在還能流暢地背下來。　　江忱輕歎一聲，不料電話還沒打出去，就聽見門外熟悉的說話聲。　　“查清楚背後有沒有顧家的人，不要走漏消息給北宸娛樂。”　　“派人盯著媒體和爆料賬號，如果還有動靜，第一時間壓下去。”　　江忱手指僵住，就這麽懸在屏幕的通話鍵上。轉瞬間，顧燃已掛了電話，進入兩人房間的公共大門。　　“還沒睡？”顧燃看見他拿著手機，“這麽晚了打電話？”　　“有點事。”江忱摁滅了手機，沒告訴他是想打給誰。　　顧燃卻誤會了，皺眉：“林晟打來的？他說什麽？”　　說著走上去，想去接他的電話，卻不料江忱卻變了臉色，將手機掩了下，心虛地解釋道：“不是林總。”　　顧燃手頓住，看了他一會兒，眼底忽的劃過明滅笑意：“怎麽？見不得人的關係？”　　聽出了他話裏的冷嘲熱諷，江忱難得沒回懟，硬是維持住表麵的鎮定，說謊不打草稿：“是周晏打來的。”　　“哦，是嗎？”顧燃饒有深意望著他，目光卻銳利。　　江忱避開他視線：“不早了，顧老師早點睡。”　　“等等。”　　“嗯？”　　“睡前幫我泡杯咖啡行嗎？”　　他聲音低沉性感，伴著繾綣夜色，溫柔得令人動心。　　江忱將腕表外轉給他看：“自己看看現在幾點。”　　指針早已過了晚上十一點，直奔淩晨而去。這個時候喝咖啡，不想睡覺了？　　“睡不著，”顧燃挑眉，“讓你幫我做點事，難為你了？”　　江忱閉上了嘴。　　他知道顧燃這是在邀功了，這次的事情能壓下去，他確實該向顧燃道謝。　　隻不過……　　“也不是不行，”江忱勾了下嘴角，“不過難喝的話，可別怪我。”　　十分鍾後，江忱將一杯奶咖放到他桌上。　　“湊合下，”江忱修長的手指輕按在把手上，“這裏隻有速溶的。”　　“沒事，”顧燃倒沒介意，“你喂我。”　　江忱手一頓，抬眼對上顧燃目光。　　燈光下，那張俊美的麵龐宛若完美的雕塑品，曾經讓他無數次心跳加速。　　江忱的心微微漾了下。卻還是兀自鎮定，掩去了那抹心動：“這合適嗎？”　　顧燃看了他一眼，語氣散漫：“昨晚把你從人群裏帶出來，你以為很容易？”　　江忱啞然。　　昨晚訪談結束，無數媒體蹲守在外，他隻記得顧燃牽住他的手，於是他就奮不顧身地跟他跑了出去，壓根沒有去思考顧燃是怎麽將他帶出來的。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人山人海，兩個大明星要成功脫逃，簡直就是件奇跡。　　記得顧燃肩膀有傷，莫非是在人群中拉扯時牽動了傷口？　　“傷著了？”江忱放下杯子，俯身查探，“肩膀還是手臂？”　　“都不，”顧燃輕聲，“是別的地方。”　　“哪兒啊？”江忱悶聲。在人群裏擠來擠去，還能傷到什麽地方？　　一隻寬大的手覆蓋上他的手腕，帶了點微妙的涼意，仿佛有一陣風吹去他心頭的陰霾。緊接著，那隻手牽住他，落在左胸的位置。　　心跳一聲接著一聲，被無限放大，卻分不清彼此。　　“是這裏。”　　*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