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脊背靠上門麵，滾燙的星火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小矛盾？　　是啊，最開始，的確隻是小矛盾而已。　　他的記憶回到九年前。　　在一所高中，校草和校霸永遠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就連他和顧燃也不例外。　　高二文理分班，他以年級第一的成績進入最好的理科班，卻在新學期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告知，他的同桌是全校最有錢的顧大少爺。　　成績，倒數第一。　　有錢能使鬼推磨，據說顧燃的母親給校領導塞了一大筆錢，隻希望能將顧燃安排在一個好學生旁邊，帶一帶他的學習。　　當時幾乎全校都知道，顧燃不服管教，少爺性子十足，走到哪裏都有一幫小弟隨時待命，是全校最惹不得的人。　　而他成績優異，冷靜早熟，脾氣再差的人到他麵前都會有所收斂。　　於是兩人便被安排了同桌。　　第一次見麵，顧大少爺坐在窗邊轉著筆，挑釁顯而易見。　　“同學，麻煩你轉筆的聲音輕點，影響到我學習了。”第一天見麵，他絲毫沒客氣。　　一開口，便火|藥味十足。　　前排兩名同學瑟瑟發抖，生怕兩人突然就打起來，波及到他們。　　然而暴風驟雨並沒有來臨。　　顧燃手指一頓，似笑非笑：“聽不慣你大可以申請換位置。”　　嘴上這麽說著，在那之後，轉筆的聲音卻真的輕了不少。　　整整半學期，兩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　　江忱就這麽默不作聲抽完了一整支煙。　　分手多年，從無聯係，他曾以為那些事已不會在心底激起任何波瀾。　　可僅僅是一場合作，就打破了他的自以為是。　　命運沒有留給他一絲的僥幸。　　他驀然間發現，那些事從來就沒有被他遺忘過。它們就這麽潛伏在心底一個封閉的角落，隻要那個人一聲令下，就會掙紮著讓他記起。　　他熟練地撣落煙灰，收拾好情緒，衝了個澡就上床睡覺。　　這一晚上，徹夜未眠。　　-　　一星期後，《表象》在a市最大的銀河影視城開機。　　江忱的車五點鍾抵達劇組，剛下車，就看到一輛紅色的賓利同步停在影視城外。　　車型分外眼熟，是全球限量款，每道線條都詮釋著優雅二字，掩不住的奢華和貴氣。　　不用認車牌，也知道是誰。　　車門打開的一刹，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空氣冷凝。　　顧燃戴著黑色的墨鏡，緊身的襯衣勾勒出性感的身材，發絲略有幾分不羈，臉頰的輪廓卻剛毅分明，散發著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像劃破黑夜的一道閃電，分外挑眼。　　江忱主動移開了那道視線，隻當做沒看見。　　這麽多年過去，顧燃還是一樣耀眼，魅力比起當年分毫不減。　　顧燃隨手摘下墨鏡，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江老師，今天來這麽早？”　　對方主動打招呼，怎麽也不好當做看不見。　　江忱點了下頭：“顧老師也挺早。”　　周晏瑟瑟發抖，經曆了幾天前的熱搜，他壓根不敢插話。盡管他本人也很認可顧燃的演技，卻又禁不住為江忱擔心，心情別提有多複雜。　　“吃早飯沒？”說這句話時，顧燃看向的是周晏，仿佛早就知道從江忱口中得不到真實的回答。　　周晏沒多想，被問到話，很快如實回答：“還沒來得及。”　　剛一說完，就看見江忱臉色微變。　　嗯？？　　顧燃側過頭，吩咐隨行的助理：“林鬱，去買兩份早餐，粥要燙一點的。”　　門口不遠處就有早餐店。　　“好。”男人應聲，朝江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禮貌點了下頭便離開。　　周晏好奇：“顧影帝，你怎麽知道忱哥早上習慣喝粥？”　　江忱胃不好，早餐愛吃流食，粉絲以為他的拍戲導致的，隻有周晏知道江忱在進入娛樂圈前就已經是這樣。　　顧燃略意外：“是嗎？他早餐愛喝什麽粥？”　　周晏正想回答，便被江忱打斷：“都是很久以前了。拍戲的時候很少有空吃早飯。”　　顧燃眉梢微挑：“那江老師可得改改這個毛病。免得像上次一樣，精力跟不上。”　　周晏茫然。　　上次？是說那晚在酒店？發生過什麽嗎？？　　還有……什麽精力？你們倒是別打啞謎啊！！　　周晏糾結的功夫，林鬱已經將早餐買回來了。　　身為顧燃的經紀人兼助理，林鬱有一張英俊溫柔的麵龐，眉宇間帶了點憂鬱氣質。但對江忱來說，那卻是兩人高中時的前桌。　　高三那年，林鬱的家庭出了點變故，是顧燃出錢幫忙擺平，之後林鬱便一直跟著顧燃，更隨顧燃一起踏入了娛樂圈。　　不過自從江忱高中轉學後，就跟他就再也沒見過麵。　　“忱哥。”林鬱對江忱的稱呼一如當年尊敬，遞過早餐後，相當有分寸地退到了顧燃身後。　　“謝了。”　　“不客氣，”林鬱微笑，看向顧燃，“是燃哥的意思。”　　江忱自動忽略掉最後一句，緩緩對身邊周晏道：“吃快點，別耽誤時間，一會兒還要去化妝間。”　　周晏：？？？　　忱哥你倒是講點道理？　　化妝耗費了一個多小時。劇組的人基本都已經到齊，導演和工作人員也已經做好了拍攝準備。　　江忱進入片場的那刻，周圍的聲音戛然而止。　　無數道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天生容貌清冷，五官精致，在淡妝的修飾下，幾乎能完美地適應鏡頭。　　戲未開拍，他僅僅是往前這麽一站，就將角色骨子裏的風韻刻畫得淋漓盡致，眼神更是早已入戲。　　無論是在場的演員，還是工作人員，那個瞬間幾乎都生出一個念頭——他就是沈清本人。　　周晏忍不住叫道：“絕了，絕了，忱哥怎麽能這麽好看啊！！”　　第一場戲是沈清從國外頂尖的音樂學院畢業後，初次回國，舉辦個人演奏會。在演奏會上，他與秦遇一見鍾情，期間有三次重要的眼神交匯。演奏會結束後，後台相遇，秦遇替沈清解圍，沈清無意間透露自己所住的酒店。　　拍攝的場館是一個小型的演奏廳。　　這不是江忱第一次上台演奏。　　大學時他的專業是鋼琴，參加的大小演奏會不在少數。　　眾目睽睽之下，他走上台，在鋼琴凳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觸及琴鍵。　　第一個音符落下的刹那，無論是輝煌絢爛的舞台，還是耀眼的燈光，似乎都在那個瞬間暗淡了。　　一段故事自他指尖展開，百轉千回。　　抒情的曲調裏，音符堆疊成壓抑的愛情，掙紮過，盛放過，最後化作一聲聲急促的歎息。　　在這場戲的開端，沈清剛剛畢業回國，在國內舉辦第一場演奏會。因為在國內尚未成名，所以台下認真欣賞他演奏的人並不多，但這並不妨礙他完美地完成這場演奏。　　沈清是一個很矛盾的角色。因為父母離異，從小獨立，他自認生性涼薄，卻又同時有著藝術家的感性。令人羨豔的才華之下，藏匿著自我厭棄的靈魂，與無人理解的孤獨。　　這是讓沈清一夜成名的一場演奏，江忱的表演不但要能說服觀眾，同時還要完成三次和顧燃之間的眼神交匯，感情層層遞進，表演難度並不低。　　感情隨著旋律而起伏，情到深處，江忱側過頭，向台下望去，對上那道冷銳的目光。　　時間在此定格。　　顧燃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神情間帶了幾分天生的懶散，深陷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在鏡頭下像藝術品一樣令人著迷。　　他注視著台上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唇邊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漆黑的眸子裏藏匿著比夜更深沉的心思，不經意間顯露出危險的侵占之意。　　像是潛伏的鷹找到了令人心滿意足的獵物。　　一場攻陷蓄勢待發。　　故事裏，沈清與秦遇的相遇，是愛情與激情的碰撞，是失落的靈魂互相救贖，也是兩個有才華的人彼此欣賞、惺惺相惜。　　第一眼，在曲調最低落時，目光不經意間交匯——你是唯一聆聽我心聲的人。　　第二眼，在曲調最激烈時，你懂我內心的掙紮。　　第三眼，落幕時，你凝視我退場，窺見我光輝表象之下的落寞靈魂。　　“這段可以——”宋凜非常滿意。　　完美無瑕的表演，一次通過。　　江忱從鋼琴凳上起身，韓銘立馬給他遞了瓶礦泉水。　　“忱哥，你的眼神戲可行。”　　“謝謝，”江忱接過水，輕笑，“你也不差。”　　韓銘飾演的角色是秦遇的助理，在顧燃的角色剛出場時，給了他幾個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