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理才回過神,不知道為什麽臉有些紅,兩手按在麵前的沙發椅背上, 小聲說:“我複習好了功課,字也都練好了,沒在下麵看到老公,吳媽說你在這裏看電影,我本來不想過來打擾你的,可是……” 葉雪理的手指揪著粗紋理的布麵,指尖透著一層薄粉:“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我想老公了,老公,我可以在這裏跟你一起看電影嗎,我很安靜,不會吵的。” 鶴爵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腦子裏隻有他剛才說的那句“我想老公了”。 鶴爵突然有些熱血沸騰,別說是一起看電影了,他覺得自己現在甚至能赤手摘天上的月亮,撈火鍋裏的丸子。 鬆開一直緊攥著幾乎快要麻木的右手,輕輕在旁邊拍一下。 “過來。” 葉雪理眼睛一亮,忙走過去繞到沙發前麵。 似乎是為了看電影時能讓身體更加放鬆舒適,這裏特意擺了很大的沙發,還是u型的,即使是鶴爵這樣的體型窩在裏麵,也還是顯得很富餘。 葉雪理看旁邊還有那麽大的空位,便沒有坐在離鶴爵很近的地方,他怕自己亂動會吵到他。 走到旁邊靠近最角落的位置,伸手在上麵拍拍,滿意的剛要坐下,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就飄了過來。 “坐那麽遠幹什麽,還怕我吃了你嗎。” 葉雪理被他這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小心的看著他:“這邊空,老公。” 鶴爵語氣更涼:“這邊也不擠。” 可是明明還是這邊更空,葉雪理在心裏嘀咕,卻還是聽話的走過去。 鶴爵半臥在沙發上,兩條腿長的過分,恣意的伸展著,輪廓分明的側臉弧度在明滅的光線添了幾分朦朧的性感,他明明慵懶隨意,卻仍然有著雄獅般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葉雪理小心坐在他身邊,沙發因為身體的重量微微向下凹陷,身後就是鶴爵散發著熱意的胸膛,他們靠的那麽近,自己就好像被他從後麵完全抱在了懷裏一樣。 葉雪理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紅了臉,他是來陪老公看電影的,怎麽能總是想著讓老公抱自己。 對,看電影,他這才想起要看電影的事,抬頭看著對麵的大屏幕。 此刻正在播放女主角告別男主角後獨自踏上旅程,坐在火車上淚流滿麵的畫麵,車廂裏的環境是逼仄狹窄的,象征女主角現在還被困在過往的感情裏束縛不能自拔,可窗外卻是一望無垠的麥浪,與天際相接,連綿不絕,示意著她終將奔向無限可能的未來。 這是部文藝片,除了電影想要表達的內核,畫麵美感也是很重要的,這個導演又是典型的強迫症,在技術所能達到的前提下,必須保證電影最後呈現出的每一幀畫麵都要極盡唯美浪漫。 這間電影房裏的所有影音設備都是頂級的,音響效果拉滿,能帶給人極好的視覺和音效體驗,葉雪理聽著耳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的煽情背景音樂,情不自禁的說:“這個人真漂亮。” 鶴爵聽到他的評價,沒有作聲。 他還難受著,身體的熱度依然沒有散去,被強行壓抑的結果就是會孽力反彈,剛才卻還故意讓葉雪理往自己身邊坐。 此刻他幾乎就坐在自己懷裏,小小的身體柔軟纖細,長發垂在身後,能時不時嗅到一陣很好聞的清香,鶴爵垂著眼簾,看似平靜,身體裏的血液卻早就煮沸了似的四處奔竄。 當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活該受折磨。 葉雪理沉浸在影片女主角的魅力中,他其實看不太懂,隻知道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裏麵表演,看她悲傷深情的眼睛,白皙漂亮的麵容,再然後就是,那雙豐滿柔潤的嘴唇。 看到這雙嘴唇,又忍不住想到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讓自己震驚許久的那個畫麵,立刻好奇的轉過身。 “老公!” 鶴爵本來正盯著他白皙纖細的後頸,視線火蛇一般貪婪灼熱,沒想到他突然就回了頭,眼神一時無法躲閃,麵上閃過些許尷尬,語氣不太好的回他:“幹什麽。” 好在室內光線不強,葉雪理根本沒看清他現在是什麽眼神,心裏麵好奇的緊,仰著頭,更逼近一些問他:“我剛才進來時看到這個漂亮的人跟一個男的在互相咬嘴巴,他們在幹什麽,為什麽要那麽做?” 鶴爵愣愣,看著他清澈烏亮的眼睛,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知道他單純,卻不知竟是到了這種程度,看樣子葉家的那個斂斂的確將他“保護”的很好。 雖然讓他識一些字,可從陸遠第一次給葉雪理上課時他的表現,便知道那個斂斂僅僅隻是教了他皮毛,就算平時會給他帶書來看,估計也隻是給他看想要他看到的東西,會有目的的過濾掉一些不想讓他知道的內容。 他好像在有意掌控葉雪理的思想,讓葉雪理成為一張未著筆墨的白紙,一塊全無雕琢的美玉。 葉家人關禁葉雪理的身體,他卻把葉雪理的精神框了起來,讓他困在這一小方的牢籠裏,卻又在無邊的黑暗裏向他伸出一隻手,給與他所謂的溫暖和關懷,讓他甘之如飴禁錮自己的靈魂。 這個斂斂,恐怕根本不是葉雪理眼中那麽溫和良善的人。 鶴爵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卻已經有些細思恐極。 他想的深沉,葉雪理卻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顧慮,隻是看他一直不說話,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著急的晃晃:“老公,老公。” 鶴爵這才回神,低下頭,看著他求知欲旺盛的眼神,心下到底還是不忍,歎口氣說:“他們不是在咬嘴巴,嘴唇是一個人身上很重要寶貴的部位,是不允許被別人隨意碰觸的,更不可能讓別人亂咬。” 葉雪理還是不解:“嘴唇很重要?” 鶴爵點點頭,視線落在他柔嫩的唇瓣上,手指輕輕撫上去。 “很重要,重要到除了自己,隻能被最親密最喜歡的人碰,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葉雪理的嘴唇被粗糙的指腹摩擦的有些發燙,那種感覺有些奇怪,有點癢,有點疼,明明算不得舒服,卻又矛盾的忍不住想讓他再用些力氣,再多感受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著,喘氣有些難受,身上也熱熱的,說話時柔軟的唇瓣像是要把上麵的手指含進去一樣,聲音也是軟糯糯的黏:“最喜歡,最親密的人?” 鶴爵看著他緋紅的臉頰,眼眸裏的墨色濃重翻湧,聲音粗啞的厲害:“嗯,最親密的人,比如說,你老公。” 葉雪理眨著眼睛,混沌的大腦像是明白了什麽,鶴爵說最親密最重要的人時,他腦海裏立刻就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麵孔,是那個陪著他在地下室熬過漫長歲月的人,但現在那個人卻不在自己身邊。 葉雪理沒有難過的時間,隻知道此刻在他身邊的人是鶴爵,也隻有鶴爵:“現在我最親密的人是老公,那老公要咬我的嘴巴嗎?” 鶴爵愣愣,看著他無知純.欲的眼神,握在他肩膀上的手驀然收緊,手臂上的肌肉緊繃著,呼吸粗.重,麵色也紅的異常。 他明知葉雪理現在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無意識的,隻是出於一種本能的釋放,他不懂,也不知道正在經曆的事情意味著什麽,所以自己不能,更不應該在他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對他做出什麽,應該慢慢來,一點點的教會他,讓他明白,讓他長大。 這些道理他分明如此的清晰,並且在此之前也已經磨滅.欲.望理智了數回,可這一次,鶴爵卻好像真的忍不住了。 他放不下懷裏這個身體,不能對他迷.亂渴.望的眼神視而不見,他聽到了自己理智轟然倒塌的聲音,他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煎熬。 葉雪理卻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正在進行怎樣殘酷的天人鬥爭,他隻知道自己很想要一樣東西,卻不知到底是什麽,他渾身燙得厲害,疼得厲害,隻想讓鶴爵趕快告訴他那個答案。 “老公……” 葉雪理的聲音在發抖,他鑽進鶴爵懷裏,手臂軟軟的掛在他脖子上,豔色柔軟的嘴唇輕輕開合。 “老公,你要咬我的嘴巴嗎?” 鶴爵覺得他完了。 他快要炸了。 他沒了理智,發了狠一樣把人按倒在沙發上。 “咚咚”。 敲門的聲音。 聲音不大,卻比暴雨天氣的驚雷還要能震懾人的心智。 鶴爵恍然醒神,被欲望染得猩紅的雙眼瞳孔渙散,又慢慢聚回眸光。 低頭看著身下的人,葉雪理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沙發上,像潑開暈染的濃墨,衣衫淩亂著,胸前的紐扣被扯掉了兩顆,此刻也不知道崩去了哪裏,扣眼那裏隻留下一小截白色的線頭。 他似乎很害怕,瘦小的身體一直在發抖,眼睛裏噙著水光,可兩隻手卻一直固執的緊抓著鶴爵的衣角。 像是將要溺死之人至死也不願意放開的那塊浮木。 鶴爵麵色痛苦的閉上眼睛,咬緊的牙關牽動著麵部的肌肉。 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兩下,是吳媽,隔著厚重的門,隻能依稀聽到她焦急的聲音。 “少爺,你們還在裏麵嗎,家裏來電話了,催了好幾次,應該是有什麽急事,您要是聽到的話,趕緊出來看下吧。” 鶴爵再次睜開眼睛時,眸色看起來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從沙發上站起身,低頭整理身上的衣服。 看著還躺在沙發上回不來神的葉雪理,輕聲說:“把衣服穿好,休息好了就趕緊出來。” 說罷便不再看他,扭頭離開了房間。 門外吳媽遲遲等不到人,有些著急,剛要抬手再敲,門卻突然從裏麵被打開了。 鶴爵出現在她麵前,電影房裏光線昏暗,他立在暗影處,麵部線條被光影割裂,低壓的眉峰下深眸亮如點漆,眸光卻又透著凶狠,像是獵食不成卻又無處發.泄狠意的猛獸。 高大強壯的身形將空氣擠壓的逼仄沉悶,不知道裏麵的兩人剛經曆了什麽,鶴爵身上的衣服有些許淩亂,倒是惹得人無端浮想聯翩。 吳媽被這氣勢壓的不敢抬頭多看,隻是匆忙說:“少爺,您快下去回個電話吧。” 鶴爵沒有說話,臨走時餘光又向身後瞥了一眼,最後還是緊繃著臉一言不語的走開。 吳媽看著他的背影,著實好奇剛才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房間,裏頭黑逡逡的,什麽都看不到,除了偶爾能聽到幾聲影片放映時沉悶的音響聲。 好奇歸好奇,沒有鶴爵的允許,吳媽到底還是不敢輕易進去。 回到樓下時鶴爵似乎已經打完了電話,坐在沙發裏,手裏還拿著手機,麵色裹著寒氣。 吳媽瞅一眼他的臉色,泡了茶端過來,小心開口詢問:“老爺剛才語氣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急事。” 鶴爵搖搖頭:“還是之前的老話,讓我帶葉雪理回一趟本家。” 對此吳媽倒也不意外,寬慰道:“老爺到底是關心少爺您的,雪少爺是他的兒媳,他自然是想看看。” 鶴爵卻是不屑嗤笑:“他什麽時候真的關心過我的事,不過是尋個理由想利用我給他做別的事罷了。” 吳媽知道這兩父子向來麵和心不和,表麵父子的分寸拿捏的很好,又謹慎問道:“那您答應了嗎?” 鶴爵拋一下手機,黑色的機身翻轉間折射出碎裂的冷光,而後又穩穩地落在他手中。 “沒有,但是後天有一個晚宴,龍運集團的謝峰小兒子過生日,他最近在跟謝峰死磕百青那塊地,謝峰那老狐狸口風緊,胃口大,項目遲遲拿不下來,所以老爺子想讓我露個臉,去探探情況。” 吳媽笑笑:“老爺到底還是看重您的手腕和能力。” 鶴爵搖搖頭,沉思片刻:“我現在不想關心他的地皮生意,但後天這晚宴倒是一個機會。” “少爺的意思是?” 鶴爵抬頭看她:“你覺得現在的葉雪理算是一個正常人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一直把他圈在這裏不讓他與外界接觸,這對他來說算是好事嗎。” 吳媽愣愣,倒是沒想到他是在擔心這件事,而且他在問這個問題時,臉上的神情與平日裏也是完全不同。 吳媽知道,此刻鶴爵是把她當成一個長輩來詢問的,他的眼神裏沒有往日的疏離和冷峻,些許的迷惘與猶豫讓他看起來像是個走在迷途中的孩子,需要一位他願意相信的親近之人給他指明方向。 鶴爵願意在這種時候選擇向她傾訴,吳媽自然是很欣慰的,她在鶴家做事幾十年了,看著鶴爵長大,心疼他的遭遇和經曆,其實心裏對他的感情早就不止是主仆這麽簡單,更像是對待自己家裏一個小輩那樣,想要讓他過得好,讓他從對原生家庭的仇恨裏走出來。 隻是鶴爵的心思向來就重,對所有接近他的人和事都有著極強的戒備心,吳媽在他身邊那麽多年,卻從來沒見到他對什麽人輕易打開過心房。 他就像一座被銅牆鐵瓦圍鑄起來的孤島,不允許旁人對他有絲毫的窺伺和試探。 但這個世界上又怎麽會有如此絕對不可撼動的事,就像是矛與盾,就算是再堅韌沒有弱點的盾,也總會有那麽一把將它刺破,並最終讓他潰不成軍的矛。 葉雪理就是那把矛,那把或許能刺穿鶴爵堅固心房的矛。 這一點早在葉雪理第一天來到這裏時她就已經隱隱有了預感,都說旁觀者清,這麽些天吳媽在旁邊看著,肉眼可見的感覺到了鶴爵的淪陷。 或許鶴爵本人對此全無所覺,但吳媽卻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慢慢看清自己的心,總是會有那麽一天的。 證據就是,鶴爵現在已經在思考該怎麽好好對待葉家的小少爺,而不是對他一昧的放置,不作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