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恍恍惚惚的比出三根手指。


    顧川見狀,試探性道,“三千?”


    老爺子搖了搖頭,“三萬!”


    顧川扶額,有些無奈道,“您好歹也燒了這麽多年瓷器,怎麽還能上這種當呢?”


    三萬塊,也不是什麽小數目了,更何況,被騙的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呢?


    老爺子吧嗒了兩口煙,衝麵前的顧川翻了個白眼,“這叫什麽話。”


    “我外甥當了這麽多年二手車販子,前兩天還不是買回來一個抻巴開的大鐵球子。”


    顧川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倒也是。”


    打了一輩子鷹的獵人,最後還被鷹啄了眼呢。


    再說了,老爺子是燒瓷器的,對茶壺並不了解也很正常。


    畢竟,賣茶壺的那套說辭,至今還有許多人深信不疑,糊弄個老頭,這不手拿把掐嘛。


    “這三萬也不是啥小數目,您以後可得多留點神,別再讓人騙了。”


    “畢竟,這一大把年紀了,賺點錢也不容易。”


    “這次,就當交學費吧。”


    老爺子聽到這話,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三萬就是小數目啊。”


    “別說交學費了,聽個響都值。”


    “怎麽,看你這捯飭的油頭粉麵的,三萬就要命了?”


    “不會吧不會吧,你該不會連三萬這點小錢都掏不出來吧?”


    顧川:???你禮貌嗎?


    聽到老爺子這話,顧川腦門上滿是問號,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下意識的,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期。


    沒錯啊,就是09年,而不是69年,通貨好像還沒那麽膨脹。


    “不是,三萬塊錢打水漂了,您就一點不心疼?”顧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老爺子看著其貌不揚的,連不露腳趾的鞋都沒穿上一雙,連這三萬塊錢都瞧不上?


    要知道,這年頭,很多人家裏的存款都超不過三萬塊。


    老爺子吧嗒了兩口煙,撇撇嘴,“三萬塊能買個毛啊?”


    “能買毛嗎?”


    顧川聽到這話,有些呲牙花子,看了身旁的沈亞楠一眼。


    ‘不是,這老頭這麽有錢嗎?’


    ‘還是說,你們有錢人都這麽樸實無華?’


    沈亞楠聳了聳香肩,露出一問三不知的無辜神情。


    “老爺子,您...難不成家財萬貫?”顧川試探性的開口。


    老爺子瀟灑的吐了個煙圈,擺擺手道,“我沒碰過錢,我對錢根本就不感興趣。”


    “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是年輕那陣,在工廠上班,一個月拿三十二塊五工資的時候。”


    顧川:???


    這話我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敢問老爺子,是否姓馬啊?


    “這年頭,誰家還掏不出個百八十萬的。”


    “這點錢都拿不出來,那不純純屌絲嘛。”老爺子又道。


    顧川:???


    聽完這話,顧川有些懷疑人生了,心想這老爺子喝了多少啊?


    還是說,現在的老頭都這麽能吹牛逼了?


    讀者:一覺醒來,我成屌絲了?


    “這話,您聽誰說的?”顧川忍不住詢問。


    老爺子當即說道,“專家啊。”


    “昨晚上看新聞,一個溝槽的專家說的。”


    “他還說,現在這社會想賺點錢太容易了,隨便開著私家車出去跑出租,每月都能賺個萬八千的。”


    “還說,可以把家裏閑置的房子租出去,賺點租金補貼家用。”


    顧川聽到這話,一臉無語。


    他還以為這老爺子是什麽隱形富豪,原來,是複述那些溝槽的專家的話啊。


    這樣,就很合理了。


    “我還以為您是啥富豪呢。”顧川拿過一個小板凳落座,笑著開口道。


    怎料,他說完,老爺子就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是啊。”


    “難道你不是?”


    顧川:???


    您罵人可真難聽啊。


    “我年輕時候做過生意,運氣好,不到三十歲就身價幾千萬了。”


    “之後,生意越做越大,賺的錢我都數不過來了,很是苦惱。”


    “五十歲的時候,我就不幹了,把公司扔給了兒子,回到這玩泥巴了。”


    老爺子拿了塊泥巴,重新糊到轉盤上,一邊捏一邊跟顧川講述著他年輕時候的故事。


    跟前,顧川聽的直呲牙花子,‘好嘛,合著您剛剛說的話,也不都是複述專家的狗屁啊。’


    敢情,您是真瞧不上這三萬塊啊。


    這種苦惱我也想有。


    顧川嘿嘿一笑,小板凳朝前挪了挪,很不要臉的玩笑道。


    “您還缺兒子嗎?”


    “要是不嫌棄,我給您養老。”


    老爺子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愣,抬頭看了顧川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養老?還是算了吧。”


    “我怕我這老骨頭陽壽未盡,讓你提前給我送走。”


    顧川笑了笑,滿不在乎,人要有底線,不能為了臉,不要錢啊。


    玩笑過後,顧川打量著這家有些破舊的店鋪,有些狐疑。


    “您既然這麽有錢,為啥不把這店裝修一下?”


    “這四處透風,跟破爛廠房似的。”


    老爺子撇了撇嘴,“這三條街的店都是我的,若是裝修,不得雨露均沾啊。”


    “哪有那麽多閑空。”


    “破就破唄,若是倒了,那就再換個屋。”


    顧川:???


    我懷疑你在炫富,而且,我有證據。


    ......


    “嘎吱嘎吱”


    屋子裏,顧川跟沈亞楠每人一個轉盤,嘎吱嘎吱的踩著踏板。


    兩隻手護著泥坯,小心翼翼的捏著。


    沈亞楠對這些新鮮事物很是好奇,捏的很認真。


    但顧川,卻顯得興致缺缺,目光,不時便會投向一旁,躺在搖椅上喝茶的老爺子。


    顯然,他是被剛剛老爺子的那番話打擊到了。


    關於‘茶壺事件’,顧川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味。


    老爺子沒準,不是看不出壺的好壞,而是他...


    根本就不在意。


    試想一下,一個資產上百億的富豪,會在乎一雙拖鞋三塊還是五塊嗎?


    而且一個常年燒製瓷器的,會看不出茶壺的好壞?


    可能,他隻是單純的不知道,水柱跟壺嘴長短有關係罷了。


    “唉,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是跟人比狗的差距都大啊。”


    顧川無奈的歎了口氣,用力一捏,把剛修整好的泥塑拍成了一團。


    可下一瞬,他就感覺後背有些發涼,狐疑的轉過頭,就看到學姐正用幽怨的目光將他盯著。


    顧川有些納悶,學姐這是怎麽了?


    可當他低頭一看,臉色頓時一僵。


    因為兩個轉盤距離過近,他的狗爪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伸到了學姐的泥塑上。


    然後,一巴掌給拍扁了。


    顧川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訕訕一笑道。


    “其實...”


    “我覺得還能搶救一下。”


    學姐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的將他盯著,隨即開口道。


    “你指的是泥塑,還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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