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市人民醫院


    “沒事,醫生說都是些皮外傷,沒有生命危險。”


    柳馨來到醫院外的長椅上,坐在顧川身邊,輕聲開口道。


    顧川深吸了口煙,點了點頭。


    那女人的傷他看過,除了一些皮外的擦傷,以及扭到腳踝之外,沒有生命危險。


    而兩個孩子,也沒受什麽傷。


    “你...還好吧?”


    柳馨扭頭看著顧川,有些關切的詢問道。


    剛剛,顧川的臉色很不好看,透著大病初愈的蒼白。


    而且他的眼神裏,還透著慌亂。


    依照她對顧川的了解,這樣一場車禍,應該不會讓他這樣亂了分寸。


    所以,柳馨覺得,應該是有其他緣由。


    顧川吐了個煙圈,伸手接住一片天空飄落的雪花。


    “你覺得,那個男人活著,對她們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聽到這話,柳馨的臉頰微微一愣,她沒想到,顧川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常理來說,失去一個父親對孩子,對伴侶來說,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從那女人跟兩個孩子的遭遇來看,他們,應該是長期生活在家暴之中。


    不然,那兩個孩子也不會在出事以後,陪在母親的病床前,卻絲毫不關心他們的爸爸。


    或許,打心底裏來說,那兩個孩子是懼怕他的。


    從這個角度去看,或許,那個男人活著,對她們來說,不是一件幸事。


    想到這裏,柳馨開口道。


    “生命,其實是一件挺沉重的事情。”


    “你之前不是也說過嘛,人生除卻死亡,無大事。”


    “男人死去,跟離婚,對她們來說,可能都是一件幸事吧。”


    “既然如此,死亡...好像不是唯一的選擇。”


    顧川側目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沒想到,馨姐還挺善良的嘛。”


    柳馨輕輕剮了他一眼,“怎麽,難道在你心裏,我是一個蠻橫不講理的女人啊?”


    顧川搖了搖頭,“不是,馨姐在我心裏,一直都好。”


    柳馨伸手輕輕點了一下顧川的額頭。


    “也不僅僅是出於善良,而是...”


    “我知道生命的沉重。”


    “比寺廟聽到祈禱更多的地方,其實是醫院的牆啊。”


    顧川點了點頭,他很明白馨姐內心的那一抹良善,可是...


    “有些人,生性本惡,他們固執,疏於教化,甚至是性格偏執,接近極端。”


    “離婚,固然可以讓他們分開,但也隻是婚姻名義上的。”


    “更何況,對於‘這類人’來說,離婚,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他們,不僅僅有家暴傾向,還有強烈的掌控欲,不會容許自己的女人,孩子脫離他的掌控。”


    “而離婚,顯然是違背了這一原則。”


    “哪怕最終,動用法律的手段,這樁婚姻破滅了,但對於一個掌控欲極強,且性格偏執的人來說...”


    “是會走極端的。”


    “沒有人會保證,那個女人,跟兩個孩子的最終結局,甚至是...”


    “人身安全!”


    “所以,死亡跟離婚,並不是等同的。”


    “用偏執一點的話來說,隻有那個男人死亡,那個女人,那兩個孩子,才會真正解脫。”


    “不僅僅是肉體,還有...”


    “心靈上的。”


    柳馨聽完顧川的分析,整個人愣在了那裏,她沒想到,透過這樣一件事,顧川會聯想到這麽多。


    的確,她沒有去考慮顧川所說的這些因素,她隻是按照常理的推論,去平衡了兩種選擇。


    家暴這種事情她未曾遭遇過,她的家庭,溫馨而美滿,所以,她對這種事情的了解並不多。


    但她覺得顧川分析的沒有錯,家暴的人,往往會帶有強烈的掌控欲,性格偏激而頑固。


    尤其是在酒精的麻痹之下,更容易做出脫離掌控的事情。


    “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的感觸。”柳馨美眸輕輕眨動著,盯著身旁的顧川。


    “因為我,曾經也是那兩個孩童。”顧川深吸了口煙,一字一頓的開口。


    “我從小,就是生活在那種環境下。”


    “我老媽,也遭遇過家暴,而我的父親,跟那個男人的下場一樣...”


    “酒後車禍去世。”


    聽到這話,柳馨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身旁的顧川。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何在車禍現場看到那個女人,以及兩個孩童後,顧川會有那樣的反應。


    因為那一切,跟他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就好像他話中說的,那個蜷縮在女人懷中的孩童,就是他。


    是在一樣的童年環境中長大的他。


    也是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顧川為何會對這件事,有如此深的感觸。


    不是他偉大的共情能力,而是...


    他也曾是其中的受害者。


    “所以,我恨他。”


    “就像那兩個孩子說的一樣,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


    “但他所留下的傷害,就像被釘子紮進木頭裏留下的印記。”


    “釘子拔走了,但孔洞卻是永遠的留下了,無法撫平,無法填補。”


    “或許,我剛剛的那番話有些偏激,有些極端,可那...”


    “是我的親身經曆。”


    “死亡,對那個環境裏的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種身體,心靈上的解脫。”


    “死亡,才是掙脫牢籠,最有效的辦法。”


    顧川重新點上一根煙,平靜的神情好似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柳馨望著他,眼眸裏湧現的滿是心疼。


    雖然不曾遭遇,但從顧川的字裏行間,她能夠感受到那種痛苦,折磨。


    因為那個女人,那兩個孩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柳馨將頭輕輕靠在顧川的肩膀上,挽住他的手臂,讓自己盡可能的貼的他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勸你去放下。”


    “因為那是你的境遇,你的童年,沒有人有資格勸你去原諒。”


    “我隻是希望,你能去淡化它。”


    “不然,你會一直活在痛苦中,而我,會心疼。”


    顧川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輕輕蹭著,濃鬱的煙霧在鼻息間繚繞。


    隨後,顧川輕輕伸手攬住柳馨的肩膀,擁入懷中,靠的自己近一點,再近一點。


    貼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正因如此,你在我心中,才會這樣與眾不同。”


    柳馨聽到這話,輕輕揚起漂亮的臉頰,望著麵前近在咫尺的身影。


    “那以後,你治愈世界,而我...”


    “治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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