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一處視野良好的製高點。


    此時還未破曉,天色還有些灰蒙蒙的。


    布萊特肩上扛著一門造型奇異的武器。他的身後,簇擁著幾十位祖安的大小頭目、煉金男爵和本地財閥。


    “天還沒亮,黑漆麻乎的,這麽早把我們叫來幹什麽?”一名祖安有名的軍火販抱怨道。


    “噓!”他身旁一位光頭的壯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目光不由看向那個男人,以及他手中的武器。這讓他想起了祖安最近,流傳很廣的一個傳說。


    “安靜!”布萊特轉身看向身後眾人,沉聲道。


    攝於布萊特往日的威名,加上昨日的兩軍對峙和暗殺風波,祖安的各名宿,很給布萊特麵子地來齊了。


    看到躁動的人群歸於平靜,布萊特繼續道:


    “可能大家都很奇怪,我叫大家來的目的。那麽現在便告訴大家,我來請大夥看一場煙花;順便叫醒我們愛睡懶覺的鄰居,讓他們從夢裏清醒過來,讓他們明白——我們不是好惹的!”


    “現在,對等反製開始。”


    說罷,他環視眾人,眼中紅光一閃,從兜裏掏出兩顆藍色的海克斯寶石。這還是托了維克托的福,是他從皮城帶來的隨身物品,現在是時候還給皮城人了。


    “吧嗒!”


    布萊特將一枚海克斯寶石推入槍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將魚骨頭的準星瞄向對岸。


    腦中浮現起一連串,金克斯組裝、上彈、瞄準、射擊等動作,布萊特感到周圍變得安靜,仿佛時間靜止,一切都很慢很慢。


    一種強烈的情緒,如同水銀泄地般向外流淌,是一種極致的悲傷,一種蒼涼和毀滅的欲望,一種共同滅亡的終極瘋狂!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布萊特冷靜得出奇。很少使用槍支的他,如同金克斯附體一般,從容地完成了一係列複雜的動作,最後他的食指按在了扳機處,毫不猶豫地扣下。


    “嗖!”


    一發鯊魚頭形狀的死神飛彈,呼嘯著衝向祖安和皮城之間的界橋。


    周圍的人紛紛發出驚訝的聲音。


    布萊特卻非常平靜,他捏起第二枚海克斯水晶,再次填入槍膛。微微將槍口抬高,他瞄準了更遠一些的目標。


    “嗖!”


    在前一枚飛彈尚未落地之前,第二道破空聲響起。


    ......


    第一縷刺目的光線,即將穿透地平線的陰影。


    傑斯看向窗外晨靄中的皮城,表情充滿了擔憂。


    “嘭!”


    房門從外麵被推開。


    一個英姿颯爽的白發女人走了進來,她鋒利的足部,在木質地板上留下了“吱吱”的聲音。


    “情況怎麽樣?”傑斯慌忙問道。


    “被那名叫布萊特的祖安首領阻止了,”卡蜜爾道,“不過我還是重傷了她,最好的情況,她有可能永遠拿不起槍;即便她運氣不錯,起碼這一個月,她別想再發動一次對皮城的襲擊。”


    傑斯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窗外綻放的陽光,由衷道:


    “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至於你的那位同僚,”卡蜜爾道,“我安排了三位部下去完成,至於結果如何,你還是自己來聽吧。”


    兩名蒙麵刺客,從樓道外推門進來,麵向卡蜜爾的方向,單膝跪地,埋低了頭顱。


    “屬下有罪!”二人異口同聲道。


    “哦?何罪之有?”卡蜜爾問道。


    “我們錯誤估計了對方的實力,沒能完成既定的任務。我們本想在他喪失行動能力後,將其俘虜。但是......但是對方實力和我們收到的情報嚴重不符,並且身邊有幫手,我們損失了一員密探,還是沒能完成目標。”雙腳改裝為刀鋒的一名刺客道。


    卡蜜爾突然睜開眼,幽藍色的眼眸閃爍著森然寒光,“菲羅斯家族,對於任務失敗的密探,是怎麽處理的?”


    那名刺客身體抖了抖,顫聲道,“接受處罰,或者剝奪身份。”


    “那麽你的選擇是?”


    雙腳改裝為刀鋒的刺客,麵色瞬間蒼白,他咬了咬牙,一把抽過同伴腰間的鋸齒狀大刀,揮刀斬向自己的左臂。


    一條血肉模糊的手臂“撲通”一聲,掉到了名貴的毛絨地毯上。肩膀處的斷口,頓時血流如注。


    卡蜜爾將目光,看向身後的那位刺客。


    對方身體一僵,忍不住地後退了兩步。看到同伴的慘狀,他不由有些小腿發軟。


    “我......我選擇退出。”那人似乎猶豫了很久,最終麵如死灰道。


    “好,從今往後,你不再擁有菲羅斯家族的密探稱號,降級為一名普通的家族成員,帶著他下去吧。”


    後者聞言,攙扶起幾欲昏迷的同伴,走出了大廳。


    本來傑斯還有些不滿於,劫持維克托計劃的失敗。在目睹了這勁爆的一幕,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畢竟這是菲羅斯家族的家法,他可摻和不上。


    目光遊移到窗邊,傑斯的目光瞬間凝固,他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爬滿了不可置信地驚恐。


    他回過頭,大聲吼道:“你不是說,一個月內不可能再發生襲擊了嗎?那是什麽!”


    窗外,一道令傑斯無比熟悉的飛彈襲來。一頭栽入了那座連接兩座城市的大橋。


    衝天的火光蔓延,橋上的鋼筋、路麵被扭曲、熔化、吞噬,整個橋麵從中間折斷,碎裂的石塊墜入雙城間的洶湧汪洋。


    皮城一側,橋頭的崗哨處人員,看到了大橋中央宛如煉域一般的景象,紛紛跑向岸邊,然後回望這讓他們銘記終生的一幕。


    傑斯看到大橋中央升起的那一團蘑菇雲,內心先是一沉,然後又莫名地釋然。在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慶幸,襲擊的目標是戒嚴後,空無一人的大橋,而不是皮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樓。


    這時,頭頂第二道呼嘯的飛彈襲來。


    傑斯臉色一變,衝著門外的侍衛大聲喊道:


    “去!調查清楚,第二次襲擊的地點!”


    不久後,馬克斯局長親自跑了進來。


    “塔利斯議員,第二發飛彈,跨越了皮城全境,最終命中了皮城以北的一座無主的荒島,據說整座小島已被擊沉大半。”


    傑斯揩了把額頭的冷汗:“下令全軍,集體後撤五十裏,分散到各駐地。緊急通告祖安方麵,皮城有意盡快開啟和談計劃!”


    “塔利斯議員,這......”馬克斯局長道。


    “還不快去!”傑斯厲聲道。


    “是!”


    看著離去的馬克斯局長,傑斯雙手無力地捂住額頭。


    “這次的襲擊,和上一次明顯不是同一個人,”卡蜜爾分析道,“不僅因為我確信,金克斯已經喪失了短時作戰能力,而且對方的風格和金克斯有很大差別,這一次幾乎沒有人員傷亡。”


    “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他的第二枚飛彈,卻讓全皮城人看到了飛彈的樣子。這是赤裸裸的示威,是在告訴我們,他隨時可以用下一枚飛彈,摧毀我們的一切!”傑斯道。


    傑斯握緊拳頭,繼續道:“而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證明他們已經掌握了,批量化製造這種武器和投放打擊的能力,這將更可怕!我們必須立刻放棄戰爭手段,否則,不用到一個月,皮城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麽你打算放棄了?”卡蜜爾問道。


    傑斯沉默片刻道:“首先,查明發生過的一切吧,在搞清狀況之前,不要做出其他的敏感動作。”


    ......


    布萊特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滿意地拍了拍手中的魚骨頭。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響起,隻是用加工過的海克斯寶石,便有如此震撼的畫麵;如果用原初水晶放入“魚骨頭”中,那麽會爆發出什麽樣的威力呢?


    當然他也就是想一想,畢竟原初水晶太過珍貴,真的是用一顆就少一顆,如此暴殄天物,實在不是布萊特的風格。


    回頭看向驚呆掉下巴、表情分外精彩的眾人,布萊特揚起了一絲微笑,他張開雙手高聲道:


    “這,就是犯我祖安的下場!”


    人群安靜了幾秒,然後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歡呼。


    此時,布萊特的形象在他們心中無限拔高,不僅超過了幾天前所有祖安叛逆青年,心目中的偶像金克斯,而且幾乎超越了祖安曆屆統治者!


    因為這是第一位正麵逼退了皮城聯軍,並且在暗殺當晚,便強硬地用飛彈,予以回擊的領袖!


    布萊特滿意地看向,那一張張因興奮激動而通紅的麵孔,雖然之前他們中的許多各懷鬼胎,但此時,隻剩下尊敬和虔誠。


    人群自發地讓開一條路,讓布萊特從高處走下。


    但布萊特的心中此時想的隻有兩件事:


    “如此一來,皮城和祖安都會知道,祖安不止金克斯一人能夠實現“核”打擊,矛頭也不會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了;還有,他終於能夠睡一個好覺了。”


    是的,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上一覺。


    他已經接近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從拜訪野火幫營地後,到連續完成多場手術,幫維克托找機器人,緊急籌備戰場上兩軍對峙,再到遭遇刺客襲擊,立刻發動對等反擊......


    布萊特想,即使是一個超人,也頂不住了。


    腳步有些虛浮地沿著山路走下,布萊特返回了自己的住處。推開門,布萊特甚至沒脫衣服,便一頭栽入鬆軟的大床,陷入了甜甜的夢鄉,這一睡,便是十個鍾頭。


    不過此時,皮城的大小官員,卻是沒一個敢睡覺的,整個皮城宛如炸了鍋。情報部門飛速運轉,想要搞清楚河對岸發生的事。


    ......


    祖安,富庶區的一處豪宅內。


    伊澤瑞爾端著一杯珍藏的紅酒,傾聽著麵前管家的匯報。


    “噗,”伊澤瑞爾噴出了一口紅酒,不可思議道,“什麽?你說,剛才天上那顆醒目的飛彈,是布萊特那家夥搞出來的?”


    麵前的管家點了點頭,鄭重道:


    “是的,布萊特先生讓我通知您,不必擔心,他還組織了幾十人觀摩這場煙火盛典。”


    伊澤瑞爾嘴角抽了抽,伸手打發走了,想要幫他擦拭身上紅酒漬的金發女郎,忍不住道:


    “騷還是他比較騷。就是害得我以為要世界末日了,把之前收藏的紅酒全開封了。”


    管家麵露微笑,提醒道:“布萊特先生讓我跟您說,最近皮城人心惶惶,房屋拋售,地價銳減,如果您資金充裕,一定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伊澤瑞爾眼睛立刻變亮。


    “還是他夠義氣,下次等他來皮城了,我要讓他好好讓他體驗下公爵般的待遇。哦,對了,我現在也是有爵位的人了,回頭和布萊特說,要叫我男爵大人。”說到這,伊澤瑞爾想到了某人的慣用語氣,忍不住笑道。


    和管家先生又攀談了幾句,對方便先行離開。


    伊澤瑞爾則有些興奮地憧憬起未來的一切,有了名,有了錢,還缺點什麽呢?


    那恐怕就是完成自己未競的夢想了——成為一個名揚世界的大冒險家。


    想到這,他不禁有些煩惱。皮城冒險家協會的那夥人,實在有些欺人太甚。


    原來自己想要加入,他們說自己空有名頭、沒有爵位;好不容易有了爵位,對方又說他有名無實。


    伊澤瑞爾當時真想帶著他們去領略下,巴赫.昆頓的地下宮殿。當然,主要是不想再進一次小黑屋,伊澤瑞爾隻能咽下這口氣。


    不過前段時間,他接到了一名公會成員的委托,去調查恕瑞瑪大陸的耐祖克之墓,並且對方答應如果有任何實質性進展,願意向公會舉薦他。


    伊澤瑞爾決定,等按照布萊特的建議,收購完一批祖安核心地段的房產,和有價值的產業,他便動身去探尋這處墓葬,畢竟這也是他父母失蹤前,曾經去過的地方之一。


    ......


    下午,布萊特從睡夢中悠悠轉醒。


    賴床了一會兒,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換下了那件過分醒目的衣服,簡單地完成洗漱。


    布萊特先是去看望了金克斯,歸還了她心心念念的魚骨頭。看對方傷勢控製得很好,情緒也很穩定,布萊特才放心地離開;


    然後他囑咐艾克和蔚,減少沿岸駐守官兵的數量,隻留下必要的巡邏和防務人員,其他人輪流撤回休息。


    畢竟隻要神誌清醒,如今皮城不可能冒著風險打祖安的主意,該擔心受怕的可不是他們。


    最後,他趕在落山前,動身前往了最後一站——野火幫駐地。


    布萊特打算在次日上午,再次拜訪黑默丁格,當麵感謝他在兩軍對峙時,出麵替祖安解圍;並且,他也很想聽一聽這位智者對於祖安未來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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