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佛沒有因為被蘇顯仙拆穿了自己裝窮而驚訝,他笑著說道:“蘇公子,你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西涼讀書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蘇公子應該是北蒼人氏吧?”


    蘇顯仙笑而不語,靜等著李佛繼續說話,李佛把一碗粥喝光之後開始啃那條肉幹,一邊啃一邊說道:“蘇公子雖然穿著西涼的衣服,但是西涼讀書人背著的書箱一般都是竹篾編成,又輕便又耐用,而且這種肉幹在西涼並不多見,西涼的肉幹比鐵還硬,還有蘇公子穿的布鞋在西涼也不多見,西涼還是穿靴得更多一些。”


    蘇顯仙隻是慢慢地喝著粥,夾了一塊醃黃瓜,口感清脆,直到把一碗粥喝完之後才緩慢說道:“李大哥眼光毒辣,不過你猜錯了,你應該是沒有去過鳳冠山,那裏的人生活習慣確實與北蒼火真郡比較相似,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李大哥,你因何在此結廬而居?”


    李佛沒有再為年輕書生到底是西涼人還是北蒼人這個問題糾結下去,隻是歎了一口氣,說道:“蘇公子沒有成家吧?那你自然不會明白家有悍婦的滋味,不怕蘇公子笑話,我家裏有一隻母老虎,我是為了躲避她才跑到這山上來住的。”


    蘇顯仙被李佛的解釋弄得哭笑不得,轉頭打量了一下四處漏風的小草屋,搖頭歎道:“李大哥,就算你在山上住,這房子建的也太馬虎了一些,風大一些的話怕是房子都會被吹走的,不過這地方倒是不錯。”


    李佛猛的一拍大腿,說道:“可不是嘛!我在這住了一年多,房子被吹走十幾次了,就你現在看到的還是我幾天前剛剛重新蓋好的呢。”


    蘇顯仙站起身圍著小草房轉了一圈,搖了搖頭之後開始動手幫助李佛穩固房屋,以前他在山裏麵也建過簡單的小屋,很有經驗。


    看到蘇顯仙動手幫忙,李佛便也跟著打起了下手,蘇顯仙直接把李佛的小草屋整個拆除,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然後開始挖掘地麵,打了十幾根木樁,木樁深入地麵三尺,然後圍繞木樁捆綁稍細一些的木枝,到房頂時再以木樁前後相連,最後用草一層一層鋪好。


    而李佛則跟著後麵打著下手,和蘇顯仙說自己的一些事情。


    李佛他爺爺是銅雲關城主府的一位師爺,父親是銅雲關的一位千戶,可以說是有權有勢,而李佛則是李家獨子,而且是三代單傳。


    李佛十四歲時便被家中安排了親事,娶了第一個老婆,成親半年之後那個來自銅雲關萬夫人大人家獨女的老婆始終沒見肚子隆起,於是便又娶了第二個老婆,是銅雲關城主家的四千金,結果肚子也不太爭氣。


    之後的十年,李家年年迎親,到了二十五歲的時候,李佛家裏已經有九位妻室,個個貌美如花,可惜的是沒有一個能給李佛生下一兒半女的。


    李家三代單傳,李佛他爹也有十幾個老婆,最後隻生下了李佛這一個寶貝蛋兒,李家對李佛一直沒有子女這種事情怎麽能忍受得了,雖然九個老婆都是世家大族的後代,休是不能休的,但總不能讓李家絕了後。


    李佛的大娘一直到親娘十幾個女人幾乎把方圓千裏之內的寺廟都走遍了,請願燒香連江湖騙子也有不少被請到李家做法事,這樣的荒唐事李佛見怪不見,但唯獨受不了的就是九個老婆對他的瘋狂壓榨。


    因為都想著能先給李家傳宗接代,李佛的九個老婆約定采用輪流製,李佛從月初第一天開始去大老婆房裏,直到月末為止隻有一天休息時間。


    用李佛的話來說,他感覺自己像是給地主家耕地的驢一樣,剛開始的時候感覺還行,到了後來就已經心生恐懼了,每天早上一睜眼就開始渾渾噩噩,最害怕的就是太陽落山。


    一年前的一天,李佛實在是無法忍受下去了,一大早從九老婆的房間裏雙腿發軟走出之後便直接離開家門,留了一封信謊稱自己去邊境投了軍,之後偷偷的出了城之後就上了山,在龍門山上找了這麽個比較隱蔽的所在。


    李佛說上山之後雖然經常餓肚子,但卻感覺自己比在家裏的時候還有勁,腿也不軟了腰也不酸了,去斜月山莊的菜園子偷菜偷糧的時候那些有武道修為的人都追不上他。


    用了一個多時辰,蘇顯仙終於幫著李佛搭建起了一間結實漂亮的房子,李佛高興的手舞足蹈,說自己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房子被大風吹走之後隻能睡在石頭縫隙裏了。


    蘇顯仙問道:“從這裏到斜月山莊有近路嗎?”


    “你要去斜月山莊?那你算問著了,我這一年來走遍了龍門山的每個角落,去斜月山莊確實有小路,而且沒有什麽人知道,蘇公子,你去斜月山莊有事?”


    蘇顯仙點頭,“嗯,找一個叫楊仝的人,李大哥,你在斜月山莊有熟悉的人嗎?”


    李佛嘿嘿一笑,說道:“熟,都熟,我經常偷他們山莊裏的東西,他們都追過我,不過也沒人真的想把我怎麽樣,追到後山就不追了,唉,我倒想著去斜月山莊拜個師,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浪跡江湖當個遊俠,可惜斜月山莊的莊主是認識我爹的,如果被我爹知道我在山上藏起來我就慘了。”


    蘇顯仙笑了笑,李佛娶了九個老婆都生不出孩子,不可能九個老婆都有問題,那就是李佛自己的問題了。


    別人看不出了,但蘇顯仙可以看出李佛的特殊之處,李佛是萬中無一的極陰體質,即便是女子也沒有李佛這種體質。


    這種極陰體質在武道中人看來就是極品,不過這種體質的人修煉武道之後隻能修煉一些比較特殊的功法。


    李佛毫無武道根底,但是李佛如果走入武道一途,武道修為會提升得很快,因為別人修煉武道要吸取的天地靈氣包括五行,而李佛不一樣,他隻需要極陰之氣。


    不過李佛的這種體質若是沒有高人發現,那也就隻能是平庸一生,因為沒有合適的功法,李佛的體質就派不上用場。


    蘇顯仙問道:“李大哥,你若是有了武道修為,那你會不會真的去邊境投軍入伍啊?”


    “不去!我才不去呢!我可不是怕死,我是下不了手去殺並不認識的人,打打殺殺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


    蘇顯仙眉梢挑了挑,說道:“那你當遊俠不也是要打打殺殺,不也是要殺人嗎?”


    李佛正氣凜然地說道:“那可不一樣,遊俠兒,走的是江湖,遇不平事則拔劍,但不必殺人,江湖人解決問題不一定非要以生死來結束,講道理嘛!”


    蘇顯仙笑著說道:“講道理,若是講道理講得通的話哪還有什麽不平事,道理都是用手中的刀和劍才說得明白的,李大哥,你沒有走過江湖,你不會懂的。”


    李佛有些愣愣出神,蘇顯仙搖頭歎息了一聲,和李佛商量了一下,打算夜裏借宿在這裏,李佛高興的答應了,因為他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和別人盡情的聊天了,最重要的是蘇公子帶著很多肉幹。


    一整個下午,蘇顯仙和李佛就坐在山崖邊上看著銅雲關,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當得知蘇公子是要去斜月山莊與武道高手切磋的時候,李佛非常的震驚,他不敢相信一個看起來文弱的書生竟然是有武道修為的。


    於是蘇顯仙就打了一套南華拳,李佛這才相信,然後死皮賴臉地要求蘇顯仙把切磋的地點改到他的小木屋前麵。


    他說如果有一天蘇公子成了武道中無人不知的大俠,那麽他就可以和別人吹牛了,蘇顯仙無奈隻好答應了下來。


    入夜之後,李佛帶著蘇顯仙走了一條小路轉過一道山崖之後到了靠近攬月江的一側。


    正值一輪滿月升空,月光下的攬月江看起來便如一條玉帶,這一條玉帶纏住了西涼北線邊境,也把西涼和萬古大陸分隔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更北一邊的萬古大陸反倒氣候更好,因為過了攬月江另一邊高聳入雲的山峰之後便是越來越低的地勢,不像西涼屬於高原,氣候惡劣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攬月江對麵的北蒼堡壘遠遠看去燈火通明,甚至可以看到有兵士舉著火把在來回的走動,洶湧的江水奔流而下,水浪拍打兩側山石崖壁的聲音震耳欲聾。


    李佛望著對麵連綿起伏的山巒感歎道:“如果我是出生在江的另一麵就好了,聽我爺爺說,萬古大陸遍地都是青草,空氣濕潤得好像有女子溫暖的手劃過你的臉龐,那裏的女子長得也水靈,不像我們西涼女子,皮膚粗糙得像是樹皮,就連說話時都好像嗓子裏有沙子,蘇公子,你說呢?”


    蘇顯仙笑著說道:“我又沒有去過萬古大陸,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西涼蠻好的,也不是所有的西涼女子都像你說的那般不堪,李大哥,你若成了遊俠兒你會先去哪裏?你要不要帶上你的九個老婆?”


    李佛兩隻手舉在空中胡亂地擺了擺,一臉驚悚的神情,說道:“哪有遊俠兒闖蕩江湖還要帶著九個老婆的,聽說過神仙俠侶,那也不能帶一大堆啊,那成何體統……”


    蘇顯仙仔細地思考了一會,問道:“李大哥,你怕吃苦嗎?你若吃得苦中苦,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能讓你完成心中所想。”


    “吃苦?蘇公子,我能在這裏餓著肚子堅持一年,你說我能不能吃苦,蘇公子,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想給我介紹一個師父?”


    蘇顯仙點頭說道:“嗯,不過你要走很遠很遠的路,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死在路上,你敢不敢試一試?”


    李佛低下頭沉思片刻,再抬起頭是臉上浮現出毅然決然的神色,目光中閃著異樣的光芒,說道:“敢!我這輩子已經活了差不多一半了,榮華富貴有過,妻妾成群有過,無數人奢求的生活在我這裏卻已經是無比厭倦,是時候換一種活法了!蘇公子,就請你指點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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