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珠公主突然間漲紅了臉,說道:“別找借口了!皇宮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罪惡,而你也是那罪惡的一部分!既然你不想當皇帝,那你可以讓我二哥當,就像皇叔和父皇一樣,一個在皇宮坐天下,一個在外麵打天下!你難道想讓我二哥那個書呆子去戰場殺敵嗎?”


    太子的臉陰沉下來,但語氣仍然很平緩,說道:“驪珠,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你二哥也一樣,我和你二哥爭的並不是皇位,驪珠,我知道我無論怎麽解釋你也不會明白,但我要你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到一個更強大的北蒼帝國和周氏皇族!而我必將成為父皇之後的千古明君!我可以做得更好!”


    驪珠起身走到太子身後,抬起腳就踢在了太子的屁股上,太子被踢了一個狗吃屎的難看姿勢,爬起身之後也不惱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望過來的少年擺出笑容,幹笑道:“嘿嘿,沒事沒事,這丫頭從小脾氣就不好,沒辦法,讓父皇寵壞了。”


    少年給太子端茶,笑著說道:“我不太懂茶葉的好壞,也不太會品茶,這幾天驪珠煮的茶我卻覺得很好喝,太子殿下,茶葉是驪珠親手配製的,過了今天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你能再喝到她的茶了。”


    太子皺著眉頭接過土窯粗製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之後眉頭舒展開,點了點頭說道:“嗯,比我喝過的任何茶都好喝,驪珠,走之前給哥哥留一些,對了妹夫,你打算帶著我的妹妹去哪裏?”


    妹夫,稱呼從蘇大人變成妹夫,太子很自然,似乎是認識了很多年一樣,少年臉色微紅了紅,說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會去哪裏,太子,你若真的希望她好,就不要再問。”


    太子周尚聰明透頂,所以當然明白少年的想法,對驪珠說道:“驪珠,記得那次我帶著你偷著跑出皇宮去城外農戶的莊稼地裏偷紅薯的事情嗎?那天的烤紅薯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在你和他離開皇城之前,哥很想再和你一起吃一次,你去外麵買些紅薯回來吧,中午我們烤著吃。”


    驪珠公主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目光變得柔和起來,默默的點了點頭之後走出院子,那名太子隨從跟在公主身後一起走遠。


    太子周尚長歎了一聲,說道:“蘇大人,我想你一定好奇我來找你的目的,也許你會以為我是在拉攏你,因為你是北蒼有記載以來最年輕的武道第三境強者,我承認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但是我更希望驪珠能得到她想要的,她願意相信你並且跟你走,那麽我也選擇相信你,如果她的餘生隻剩下這個最後的冬天,我希望她能笑著離開。”


    少年注意到太子周尚的眼角有淚水滑出,但卻極力地擺出笑臉,這些出自於內心的話很誠懇,因為一個人關心另一個人的目光是裝不出來的。


    在國子監的那一夜,少年和驪珠公主談了很多,當然也談到了太子周尚,太子周尚是沈貴妃所生,當初沈貴妃還隻是太子側妃,在周起沒有成為皇帝之前,沈貴妃就生下了太子周尚,但沈貴妃是先皇冊封的太子側妃,是北蒼皇城首富沈家的長女,先皇也是為了沈家的財富支持來維持征戰在外的軍隊開銷,太子周起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沈貴妃。


    在周起繼承帝位之後很快就封了北蒼大三家族獨狐家的長孫女獨狐月為皇後,同樣也是為了穩固皇權,不過周起對獨狐皇後所生的二皇子鎮王周列顯然更為寵愛。


    而周起封獨狐月為皇後當時是有很多大臣反對的,因為按照常理,太子之前沒有正妃,側妃沈氏又生有長子周尚,那麽理應冊封沈氏為皇後。


    周起封獨孤月的後果非常的嚴重,因為皇室繼承權立長立嫡不立賢,這是千百年來傳下來的,不容更改。


    沈貴妃所生的周尚是長子,但皇後所生的周列是嫡子,這就有了衝突,所以在冊封太子這件事情上廟堂上有過數次大亂,皇帝周起想立周列為太子,但除了三大家族表示擁護之外,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大部分官員都表示反對。


    可即便如此,周起仍然堅定地要立周列為太子,最後是因為欽天監的幾位天師夜觀天象,發現帝星偏移有黯淡之象,於是向皇帝稟報,說皇帝逆天而行將導致龍運大損,周起是武道修煉強者,對於天象自然也有些研究,最後隻好立了周尚為太子。


    按常例,太子王冠上應為七珠,也是親王的最高等級,但周尚這個太子卻隻是五珠王冠,和二皇子周列一樣。


    在成為太子之後的前幾年,皇帝周起甚至不願意讓太子幫助整理朝政,一個沒有治政經驗的太子未來如何能治理整個國家?


    不過太子周尚才學敏達,禮賢下士又行事果斷,用時間向皇帝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於是在前兩年終於開始被皇帝賦予了總理朝政的權利,事實也證明了太子周尚的賢明不輸周起,深得廟堂中樞的擁戴。


    但周起喜愛二皇子的態度並沒有變,所以導致廟堂中有一些官員開始暗地裏支持二皇子,而皇帝對此執放任態度,後來廟堂之中漸漸形成了兩派,一派是太子黨,一派是鎮王黨。


    太子和鎮王幾乎是在各自並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推到了互相對立的局麵,驪珠公主不願意呆在皇宮裏,便是因為看著兩位皇兄之間的爭鬥無法接受。


    少年給太子又續了一碗茶,茶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含珠茶,茶葉來自於江南大陸茶鄉,是皇宮貢品,原本的名字叫小葉仙,驪珠公主在湖心小院的時候把這種茶葉進行了二次加工,在小葉仙的茶葉中加入萬古大陸特產的一種叫血珠的紅色野果,果實隻有紅豆大小,曬幹之後就隻有米粒大小。


    混合之後的茶被驪珠公主稱為含珠,因為這種茶在煮過之後,紅色的血珠在綠色的茶葉間漂浮,就好像是茶葉含住了珠子一樣。


    “能喝到這樣的茶是很幸福的事情,對嗎?”少年笑著坐到了太子的旁邊說道。


    周尚劍眉一挑,說道:“驪珠於我來說非常重要,她是真正關心過我的親人,可是父皇說她活不過永典四十七年的春天,如果真是如此,我不希望她死在北蒼皇城,就像她說的,這裏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陰謀和罪惡,我希望你能帶她去一個幹幹淨淨的地方。”


    少年出神的看著院外一棵七角楓上的紅葉落下,輕聲說道:“你放心,我會盡量讓她忘記這裏,我會讓她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開始,太子,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能如實回答嗎?”


    “當然,我今天來就是要坦誠相見,和蘇大人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玩心機未免太蠢,請說吧。”


    少年直視太子,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登上皇帝寶座,你如何處置二皇子?”


    太子神色一怔,與少年直視的目光開始有些遊離不定,他想躲開少年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少年的目光似乎直接看穿了他的內心。


    他很不喜歡這種好像被人一層一層扒光衣服的感覺,他嘴唇顫抖著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去想我能登上皇位,因為父皇不喜歡我,從小到大他甚至沒有撫摸過我的頭頂,我每天夜裏都從噩夢中驚醒,你無法想象我有多麽痛苦,可是當我走出東宮的時候,我就要做人們希望看到的太子的模樣,如果可以,我很想告訴父皇,我其實並不想當皇帝,我隻想他像一個父親那樣對待我……”


    少年默默地轉過頭,搖了搖頭說道:“我看過一本書,上邊說最苦不過帝王家,我一直不太理解,現在我明白了,帝王家的兒女無親情,因為要成為帝王首先就要絕情,無情,你父親是天下公認的明君,我想他對此再明白不過了吧。”


    太子歎息道:“很多人說太子有帝王之風,但是我無法像他一樣處理好兄弟之間的爭鬥,我每一次的避讓都會讓那些支持我的大臣不滿,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為我知道父皇一直在盯著我,我小心翼翼地不敢犯錯,因為我知道隻要有一點點的小錯都會讓我失去我現在所有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我現在很羨慕驪珠,雖然她還有不到半年的時光,但是她可以遠離這裏,她遇到了你很歡喜,我想她即便是死也會麵帶微笑。”


    太子的情緒有一點激動,但少年很適時地製止住了太子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想法,輕輕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說道:“太子,若你做不到絕情,便要始終有仁愛之心,聽說當今帝師是北蒼第一大學士,他一定教過你如何才能做明君聖主,但是如何做一個兒子,兄長,這需要你自己來決定。”


    周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少年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輕輕噓了一下,便不再說話,而是看向小院門口。


    慶玉宮大總管朱安走進小院向太子低聲說了幾句,但似乎並沒有刻意避開少年,所以少年也聽到了內容。


    二皇子鎮王周列到了平南大街,似乎正向小院方向而來。


    朱安小心地問道:“太子殿下,我們是不是不要和鎮王見麵比較好?”


    太子皺了下眉頭,說道:“為什麽不見?我是太子,他是鎮王,但同時他也是我的弟弟,既然他也是來見蘇大人,那就一起聊聊也沒什麽不好,你到外麵迎接吧。”


    朱安喏了一聲然後又走出院門,半柱香的時間之後,一個人的爽朗的笑聲由遠而近。


    “哈哈哈,朱貂璫,上次本王去慶玉宮請安的時候可是和你說過,千萬看住果雲公主,結果怎麽樣?昨天她偷跑出宮去我的鎮王府好一頓大鬧,把本王最喜歡的玉如意都給【表情】了,那可是本王及冠禮的時候父皇送的,朱安,得讓你賠!”


    朱安誠惶誠恐地說道:“啊?鎮王殿下,那玉如意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老奴就算把全部身家和小命都搭上也不夠賠的啊……”


    “喲?朱安,你倒是拎的清啊,得了,也不用你賠,就罰你去珍香樓去訂一桌上等酒宴送過來,本王今天中午在這用膳,從年夜飯之後我可是一直沒和大哥一個桌子上吃過飯,今天趕巧了,朱安,別不舍得銀子,本王知道你在宮外麵可是有好幾處大宅子的,聽說不比本王的鎮王府差。”


    “是,老奴這就馬上去訂一桌最好的酒席送過來。”


    鎮王周列走到院門口便看到正對院門的屋子門檻上並排坐著兩個人,他微眯了眯狹長的丹鳳眼,然後笑著走進院子打量了一圈。


    “大哥,這院子裏就有桌椅,你們兩個怎麽坐在門檻上?你忘了父皇為了驪珠的事情把整個皇宮裏能拆的門檻都拆了的事情?”


    太子笑著起身,說道:“二弟,你好無禮,怎麽不先和蘇大人打招呼,還有,提司府那邊不是給你安排了幾名昆吾衛嗎,為什麽不帶在身邊,你以為你是武道高手啊,還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也不怕有人攔路搶劫。”


    周列擺了擺手,然後衝著少年深施一禮,客客氣氣的說道:“蘇大人,久仰大名了,早就應該來拜訪的,實在是因為公事繁忙,還請蘇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鎮王殿下多禮了,請坐吧。”


    少年也沒有太多的客氣,兩位皇子同時出現在小院子裏,而且都表現的非常的平易近人,那麽少年也沒有必要再去擺出臣子的謙卑態度。


    至於坐門檻的事情,太子和少年解釋了一下,說驪珠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坐在乾坤宮的門檻上看丹士煉丹,又或者是發呆,後來有一年驪珠公主突然暈倒,禦醫查不出病因,甚至向整個天下發出懸賞,最後還是一位路過北蒼的章尾山上仙給出結論,驪珠公主氣運被天道阻斷,似乎是在為整個周氏皇族抵擋住了災難,所以折壽太多,陽壽已經所剩無幾。


    後來有人說民間流傳小童若是在立夏這一天坐門檻就會大大的折壽,驪珠公主就經常坐門檻,所以皇宮裏就有了那一次的拆門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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