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少年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眩暈,這是少年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手足無措又心神蕩漾,雖然水汽彌漫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就是這種不太清楚才讓人心裏起波瀾。


    洗澡的人猛地把身子縮回了桶裏,短暫的沉寂之後便是一聲驚呼,“啊!你快點出去!殿主了不起啊!怎麽不敲門!胡司離你不是給我看門的嗎!”


    少年頭頂的大蛤蟆包子向少年的額頭爬了一步,然後用兩隻前腿蓋住了少年的眼睛。


    “我……我……對不起我沒看清!不是,我沒看見!不是,我沒看!”


    少年落荒而逃,跑到院子裏狠狠的瞪了一眼胡司離,胡司離掩嘴偷笑,一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麽樣的表情。


    屋子裏一陣亂響,似乎是連水桶也被踢翻了,折騰了好半天之後,換好衣服的人衝出了屋子,站在少年麵前橫眉冷對。


    少年用微笑掩飾尷尬,微微彎腰鞠躬,說道:“是在下唐突了,實在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在裏麵洗澡的。”


    站在少年對麵的人比少年還稍微高一點,風神如玉,穿白色繡花錦袍,腰係白玉帶,頭帶白色逍遙巾,一身素白,淡雅出塵。


    如果隻是看臉,少年認不出來人,但是這身穿著卻極特別,少年隻見過一次,龍九,妖皇頂十大妖王之首,八階妖獸!


    因為少年在妖皇頂見過的龍九是男子,少年也一直認為龍九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現在站在少年麵前的也是男子,但剛剛少年在屋子裏看到了讓人血脈賁張的一幕,龍九,真的是女子。


    胡司離和少年開過玩笑,說聖獸山龍蛟乃千年白蛇所化,善變男女,少年真的以為是玩笑。


    龍九惱羞不已,但礙於身份又不能發火,隻好指了指胡司離說道:“你這臭丫頭是故意的!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胡司離吐了吐舌頭,然後湊到龍九耳朵邊說道:“九姑娘,你嘴裏罵著我,你心裏偷著美呢吧?”


    龍九抬手作勢要打,胡司離連忙跑開,和端木晴一起去屋子裏收拾滿地的水。


    少年輕咳了一聲,正色說道:“呃,請坐吧,我……我……我就叫你的名字吧,龍九,你大老遠從妖獸頂來這裏找我,一定有要緊的事情吧?”


    龍九鐵青著臉坐到石桌前,少年坐到對麵,石桌上的書箱擋住了兩個人的視線。


    少年問道:“龍九,用過飯了沒有?”


    龍九伸手把書箱拎到地上放好,直視著少年說道:“殿主大人,火真郡現在很亂,妖皇大人不太放心你,讓我來看看,還有你們執法殿的穆信也到了,下午沒見到你便直接走了,去了西涼邊境方向。”


    少年突然覺得有一個結拜大哥挺好的,雷七是一個細心至極處的人,在離開妖皇頂的時候,雷七告訴少年,要盡量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


    但少年覺得沒有必要,除了最近在出門前把聚氣盆收進錦囊,少年對自己的武道修為沒有任何隱藏,都是真氣外泄,少年想用這種方式引來注意,從而找到自己想找的答案。


    可是就算是不放心也不用讓龍九來吧,八階妖獸,毫不誇張的說就是火真郡來了真神了,龍九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龍九說西涼方麵隨時可能向北蒼邊境發起進攻,聖獸山三千三百座山峰最近也越來越亂,每天都有妖族離開聖獸山進入北蒼各大郡,雷七懷疑北蒼皇城也會有事發生。


    少年幾次抬頭的時候都對上了龍九的目光,似乎龍九的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過少年,每一次少年對上那一雙深邃又深情的目光時都會及時地閃躲開,少年沒來由的心慌。


    龍九沒有提起送兩匹馬的事情,也沒有問為什麽兩匹馬隻剩下了一匹,龍九說在少年離開火真郡之前她都住在翠竹軒。


    可是翠竹軒隻有三間房子,中間的一間是書房,右邊的房間住著胡司離和端木晴,如果再住進一個龍九就會很擠。


    所以龍九住進了少年的房間,少年當然隻能在書房裏,徹夜看書,看累了就寫符籙。


    因為南華拳終於練至化境,少年開始看太乙五行拳的拳譜,畢竟這是少年教給自己徒弟吳憂的拳法,總不能先生不如徒弟練得好。


    第二天一整天的時間少年沒有離開翠竹軒,因為少年覺得自己分不清大街上走的誰是人,誰是妖。


    中午的時候都護府來了人,是第五豪傑的親隨,專門留守都護府的一個參將,正五品的武將,所以鳳鳴書院的幾位管事親自給領到了翠竹軒。


    對於翠竹軒最近客人比較多的情況,書院非常的大度,從來不多問,給了文武雙舉的少年天大的麵子,另外鳳鳴書院也知道來找少年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幾個管事的可是親眼看到正五品的實權參將對少年畢恭畢敬的樣子,五品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小那也是個將軍,可少年就很隨意的擺了擺手,那正五品的參將就老老實實的退到一邊回話。


    多寶拍賣行拍賣的八件神兵最終全部由都護府的人拍下,花費了不菲的銀兩,這位五品的參將在火真郡也是個老麵孔了,因為他的出現,很多人都主動放棄了競拍,但仍有多達數百江湖強者參與競爭。


    多寶拍賣行拍賣結束之後,凡參與競拍者不論老少皆被都護府巡防營帶到城外典軍校尉所標名掛冊,強製征入征西軍的西關道折衝府,願意去西涼邊境的論功行賞,不願意去的就留在折衝府喂馬。


    對於這樣的結局少年隻能苦笑,第五豪傑終歸是第五豪傑,想法就是簡單,做得也簡單直接。


    想要得到神兵的大多數是什麽人?都是擁有武道修為的強者,這些強者可不單是來自於火真郡,北蒼八大郡的都有,這些人到了西涼戰場上一個人能頂一百個普通的遊騎手。


    隻不過那些被強行征入軍隊的人很多都會在進入戰場的時候逃跑,至於能不能跑出一條生路,那要看第五豪傑的手段了。


    典軍校尉嚴嘯說過,征西軍戰力最強的不是重騎軍,也不是遊騎軍,輕騎軍更不行,至於刀馬槍弓各兵種也稱不上戰力強橫,最強的就是第五豪傑親信中的親信,督戰營。


    大將軍第五豪傑節製三郡共四十二個折衝府,就一共有四十二個督戰營,每營有驍勇戰將八百,兩軍交戰時,督戰營不在最前線,而是在距離自方陣營後方數裏外往來巡查,若敵方有穿插敵襲可截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防止自家兵丁逃跑,隻要有畏死避戰者,督戰營可當場擊殺,不論官職大小。


    悍不畏死從來都不是天生的,但隻要在那一片數十年來死了無數兩軍將士的殺戮場上走一個來回,戰死沙場就會成為他們心中的榮耀,隻有在那裏的時候人才能感覺自己的血在身體裏奔湧,也隻有在那裏才會明白生命不過是雙方各自換取軍功的籌碼。


    參將奉第五豪傑的命令給少年送來了三件神兵,是八件武器中最好的三件。


    一柄短刀,一柄短劍,還有一條虎尾盤龍棍。


    第五豪傑有過交代,說短刀是送給胡司離的,短劍是送給端木晴的,金龍棍是送給吳憂的,這是相當大的手筆,三件武器就已經是價值千金了。


    少年沒有問參將是不是真的花了真金白銀拍回的武器,因為少年知道不太可能,第五豪傑絕對不會舍得把錢花在這上邊。


    都護府參將走的時候端木晴和胡司離一起跟著去了,因為要提前把吳憂給接回來,大將軍第五豪傑夜裏就要出發離開都護府了。


    當院子裏隻剩下少年和龍九的時候,少年有點後悔沒有一起跟著去都護府接吳憂,因為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少年看向龍九,就一定會對上龍九的目光,那雙如星光般的眸子裏有一種讓少年無法承受的東西。


    少年感覺那裏麵有很多種複雜的情緒,有時候是會讓少年心跳的眼神,可有時候又是幽怨讓少年覺得自己好像犯了錯的眼神。


    少年納悶的是八階妖獸怎麽好像是鄰居家剛長大的小女孩,喜歡跟在少年屁股後麵,少年去哪龍九就去哪,龍九說是貼身保護,否則萬一出了危險不好和雷七交代。


    這一天的下午,是少年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個下午,直到天快黑時少年才和龍九坐到石桌前,書院來人送晚飯,翠竹軒的夥食標準非常高,晚飯必有三涼三熱一湯,另外有一小壺酒和一些幹果。


    少年知道龍九吃不吃東西的意義不大,因為到了龍九這種層次的妖獸隻靠天地靈氣為食就可以了,食人間五穀隻會造糞。


    不過龍九似乎非常享受和少年麵對麵的時光,幫助少年添菜,給少年倒酒,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龍九就會嘴角上翹,眼睛彎彎得像是月牙。


    胡司離和端木晴一定是被留在都護府用飯了,少年隻好和龍九一起享受晚飯,少年吃飯的時候龍九便在對麵用手肘支在石桌上,用手背托著下巴,含情脈脈地看著少年,少年隻管低頭扒飯。


    等少年吃完了飯,龍九收拾幹淨了桌子重新做到少年對麵,說想和少年討幾張符籙,要紫竹牌上有紅繩的,就像妖皇頂一等侍女青來和百靈她們得到的那種。


    少年點頭答應取了幾張紫竹牌放到石桌上,問龍九想要什麽樣的符籙,龍九紅著臉隻是笑,笑得少年心裏發毛。


    不說話,那就多寫幾塊,總會有她想要的,於是龍九提著燈籠給少年照亮,少年寫了護身符,招財納祥符,驅邪辟凶符,平安符,太平無事符,每寫好一塊竹牌便遞給龍九,每遞一塊過去,龍九的臉色就冷了一分,後來少年發現龍九咬著嘴唇,泫然欲泣的樣子,嚇的少年連忙寫了一張姻緣符。


    龍九接過姻緣符之後終於展露笑顏,舉起紫竹牌借著燈籠光看了一會,非常滿意的掛在了脖子上,然後把紫竹牌塞進衣領,少年眼見那塊紫竹牌滑了下去,按照紅繩的長度,紫竹牌應該在兩座山峰之中。


    少年有點失神,結果龍九一抬頭就看到少年直勾勾的目光,於是雙眸微眯,低聲說道:“殿主大人?你說我好不好看?”


    “好看……”


    少年猛然回過神,臉一紅,轉過頭去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結果龍九把紫竹牌又從領子裏拉了出來遞給少年,說要在紫竹牌的背麵寫上少年的名字留個紀念。


    接過紫竹牌的時候,少年能感覺到仍有體溫,按照龍九的要求寫好了名字,龍九拿到手裏放到嘴邊輕輕吹氣,少年感覺到溫暖的氣流輕輕吹拂在耳邊。


    本以為龍九應該滿意了,可是龍九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樣也不行呀,如果不小心丟了的話別人以為這是你蘇顯仙的符牌呢,不行,你再寫上我的名字好了。”


    少年隻好照做,這一次龍九開心的衝著少年笑了笑,等到朱砂字跡幹了之後又掛到脖子上,少年這一次連看也不敢看了。


    姻緣符上邊的紅字就像月老的紅線,牽著兩個名字。


    龍九在小院裏來回溜達,開心的很像一個小妮子,時不時的來到石桌前坐到少年對麵說幾句話,似乎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說妖皇頂的十大妖王之一白羆熊大海也出了聖獸山,奉了妖皇的命令去了章尾山,具體去幹什麽龍九沒問,但猜測是雷七想提前幫助自己的好兄弟去拉個山頭。


    還有紫竹林後的鎮妖塔第一層八張符籙有一張無緣無故脫落,白羆熊大海此去章尾山也是要請一位精通符籙的無上仙人來補救,否則如果再有符籙從塔上脫落,怕是要鎮不住塔中妖氣。


    龍九還說了一件少年最關心的事情,龍九在離開妖皇頂的時候,天狐公孫大聖從煉妖池中走了出來,在聖獸山三千三百座山峰無數妖獸的見證下完成了天劫。


    三重天劫,第一重天雷劫由妖皇雷七以妖皇頂神器定魂鍾接下,萬年神器定魂鍾被天雷劈成碎片,第二重天雷劫是雷七以肉身全部代替承受,那是要比公孫大聖本身接受天劫要強大萬倍的雷劫,天火鳳凰雷七一共九次被天雷轟成肉泥而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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