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頓住。 當然知道李歡是故意的。 李歡哈哈大笑：“不是缺錢，是要走的，手頭工作先交接完吧，這兩天了。” “離開後打算去哪？” “回家吧，大學時候你就老說要去我家那邊玩，可惜現在是冬天，不然我家離海邊開車就一腳油門的工夫，天天能去趕海，遊泳，衝浪，日光浴，你小子太白了，早想把你曬黑點了。” 沈離在李歡的描述裏，開始有些期盼夏天快點來了。 這個冬天，對李歡也好，對他也好，都太冷了。 “夏天也沒多遠，晃眼的工夫，咱先約好唄。”做個夏日之約，隻希望那時候，兩人的寒冬都過去了。 “夏天！”李歡的神色，略略恍惚了一聲，隨後爽聲道，“行啊，夏天來我家，每天海鮮管飽，帶你浪裏個浪。” 沈離盼著，跟李歡敞開懷吃，敞開懷樂，敞開懷浪的那天。 吃了午飯，那堆東西最終沒吃完，李歡都打包了，提了兩大袋。 沈離跟他約了晚上田醫生家門口見，他覺得李歡現在的心理狀況，還是需要去田醫生那評估一下他才放心。 李歡回了辦公室，坐了大概二十來分鍾，實在惡心的受不了了，衝進了洗手間，吐了個昏天暗地。 看著滿便池還沒消化的食物，他眉頭緊擰，抱怨道：“白吃了。” 回到辦公室，空無一人，等了大半個小時大家才出現，原來是去開會了。 武常林走過他辦公桌，目光都不大敢對上他，隻說了一句“不見你人我們就先開會了，不是什麽重要事”就回了辦公室。 真的，該辭職了。 李歡根本都沒走程序，下午三點離開辦公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兩大盒打包的食物，都還放在那，電腦開著，文件資料也擺在鍵盤邊，他常用的水杯裏，還有半杯咖啡，一切都像是這個工位的主人，隻是出去上個廁所，而事實上，這裏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李歡回家，收拾了行李箱。 田醫生家是不打算去了，他訂了晚上的機票回q市。 走了就沒打算回來了，所以冰箱裏的食材，他來了個大清倉——清倉到了肚子裏。 死命的塞，死命的塞。 吃到吐，吐完接著吃，吃完又吐，吐了還吃。 總有能被留在胃裏的。 吃完洗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 本來想打車去機場，意識到沒有手機，做罷了，開車吧。 徐子謙的車，一直都是他開著，車上裝了gps，徐子謙發現他不見肯定會追車，到時自己會去機場提回來。 從a市到q市，全程600多公裏，開車的話一天就能到，他怎麽就用了十年才回來。 當年他爸勸他留在q市讀大學，他不肯聽，執意懷著對a市的滿腔情懷來了。 然後用十年證明，不聽老人言啊，果然是要吃虧的。 可當時爸爸也沒說，a市有徐子謙啊。 這十年，在遇到徐子謙前的7年，也算是一條直線，走的順當。 然而後三年，那就是極速的下坡路，偏偏他還加了油門，於是，一路到底，衝向了地獄。 三十年的人生，要毀掉需要多久。 三年，足夠了。 要重塑需要多久？或許一兩年，或許四五年，或許十來年，或許更久。 可重塑是需要力氣的，李歡已經精疲力盡了。 飛機到達q市，李歡打車回家。 新房在裝修他爸媽還沒搬進去。 他回的是他從小長大的那個家。 站在門口，眼眶濕了，心裏暖融融的，這是他人生的起點，也是他避風的港灣。 敲開。 很快門開了。 站在門內的是他爸爸。 他那聲爸還沒來不及叫出口，門就被重重摔上，門裏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你給我滾，你個不知羞恥的畜生，你別回來弄髒我的家，丟光我的臉，滾。” 李歡站在那，僵了半天。 然後提著行李，一步步走下了樓梯。 邊走，邊輕笑。 嗬嗬，港灣，沒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份的，我自己也寫的心疼。 一切都沒了。 對歡子來說，什麽都沒了。第九十三章 徐子謙這個傻筆 沈離在田醫生家樓下等到了9點半點還沒等到李歡的時候，就打算去李歡家看看。 剛叫了車，往小區門口走，李萍打了電話來。 上次找李歡後，兩人就互存了電話。 接起，那邊的李萍顯的很著急。“山”“與”“三”“夕”。 “小離哥，我是李萍啊。” “嗯，我知道。” “小離哥，你還在a市的吧，我哥也不知道怎麽了，手機總打不通，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找他啊。” “我白天見過他，歡子手機不見了，還沒買新的，我現在正要去他那。” “小離哥，你見到我哥讓他趕緊給我打個電話，家裏都快瘋了。” 沈離內心“咯噔”一下，意識到，終究這事兒李家還是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有些事情他覺得，再也不可以瞞著李家人了。 正打算說，李萍那邊似乎和人在說話，語氣幾分驚訝：“真的，好我知道了，你先下樓取車，我給寶寶穿好衣服就下來。” 話筒那，李萍聲音又響起：“小離哥，我哥回來了，我媽打電話過來說我哥半小時前回過家，那我先不說，我先回家一趟。” “李萍，其實……” 嘟嘟嘟， 電話忙音了。 又有電話進來，一看陌生號碼，沈離知道，大概是他叫的車到了。 歡子回老家了，這下也沒必要去歡子那了。 沈離最後上車，回了嘉禾醫院。 回醫院的路上，始終覺得哪裏不對勁。 李萍說，李歡回過家，“回過家”的意思和“回家了”是不一樣的吧。 還有，李歡的病，真不能瞞了。 李家人既然知道了照片的事情，李歡在家的處境可能會很艱難，家裏人不知情刺激到他，後果將不堪設想。 “回過家”三個字，始終讓沈離有些心慌意亂。 斟酌再三，忙給李萍撥了個電話。 李萍接的很快：“小離哥，怎麽了？” “李萍，你哥現在在家嗎？” “剛回去了，但好像被我爸趕走了。” “什麽！”沈離就知道出事了，語氣不免著急起來，“李萍，現在去找，馬上去找你哥，你哥哥有重度抑鬱症，嚴重自殺傾向，上次他給你們打錢你們找不到他那回，我沒敢告訴你們怎麽回事，他是自殺了，在墓地停車場裏，關著車門燒炭自殺，而在此之前，他可能也割脈自殺過，李萍，去任何他會去的地方找，一定要快。”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隨後響起一個顫抖著，腔不成腔，調不成調的聲音：“自，自，自殺。” “快去吧，找到給我電話。” 電話掛的時候，聽到李萍的哭聲。 沈離心酸，眼眶通紅。 回到醫院，他死死盯著手機等。 等到第二天早晨撐不住睡過去，也沒等到李萍的電話。 中午一個激靈醒來，沈離第一時間就是看手機。 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沒有任何q市那邊傳來的動靜。 他躺不住了。 開始訂機票。 得去看看，必須得去看看。 冷墨白進來的時候，沈離剛買好機票。 “我要去趟q市。”他道，算是打招呼，“不定什麽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