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戀愛了。”易博士上前,替太子拉了拉衣服的下擺。太子仍看著鏡子,不曾看易博士,道:“戀愛加劇了他的不穩定性,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易博士一邊在太子背後翻白眼,一邊用恭謹的語氣說:“我倒覺得恰恰相反。以前他是隨心所欲。現在有了喜歡的人,就有了牽掛。您不是都知道,年輕個性的員工容易不服管。但等他家裏有了房貸、有了老小,那就老實巴交得很了。”太子被這個比喻逗笑了,嘴角勾了勾,轉過身望向太子妃。易博士也已經收斂起翻白眼的表情,換上一張大方得體的笑臉。太子說:“我希望你是對的。”易博士點點頭:“他不會讓您失望的。”太子似乎看出易博士有些緊張,便寬慰般的拍拍他的肩膀:“太子妃不用擔心,我對智齒是十分寬容的。因為他是你的親弟弟,我當他也是親兄弟一般。”易博士想到了太子是怎麽對他的親兄弟的,暗暗打了個寒顫,忙笑著說:“這真是折煞人了。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哪裏配得起?”太子道:“對了,我知道易天凡和你不對付,所以我讓人把閑君接來東宮了,大約在來的路上,你應該沒意見吧?”易博士柔順一笑:“殿下的決定我怎麽會有意見呢?”而他的心裏實則慌的一匹:易閑君怎麽可能乖乖的來東宮?又不知他要作什麽妖!在去東宮的路上,易閑君非鬧著要繞道。負責領他進宮的甑岩心裏其實很煩,但還是保持職業的笑容,說:“您為什麽非要繞遠道呢?”易閑君便道:“因為知道我入了宮就很難見到人了,所以想先去看看一個人。”“什麽人?”甑岩問。易閑君笑了:“這個人你也認識。”“我也認識?”甑岩眨眨眼。易閑君便道:“對啊,就是那個你想求取但人家卻看不上你的那個omega。”甑岩臉色一綠。易閑君歎了口氣,說:“對啊,就是關初啊。你最近不是一直約他,他都不理你嗎?他私底下都跟我說,實在是煩透你了,又不知該怎麽拒絕才能不傷你的麵子。我說,那就交給我來說吧,我很懂得說話的藝術。”甑岩無言以對,臉色發綠,而旁邊其他幾個隨從亦是在竭力的裝沒聽見。因為甑岩是他們的上司,所以他們很專業地忍住沒笑,隻是偷偷地交換眼神,想必甑岩被甩的消息在今天下班之前就能傳遍皇城每一個角落,保證甑岩上廁所的時候都能收獲保潔同情的目光。至於關初,他仍在辦公室裏,但心思已經不在文件上了。他心裏隻琢磨著智齒那通來電。智齒說了,他認為關初喜歡易閑君,所以要殺了他。這句話簡直是緊箍咒一樣,纏得關初腦仁發疼。他並不認為智齒隻是說說而已。這個發癲的特工,除了好事,什麽事都幹得出!關初的預感很快應驗。第二天,關初就得到消息:易閑君在前往東宮的路上遇襲。關初也是放心不下,便買了一束花,親自前往醫院探望。因為易閑君情況特殊,所以他住的病房外有人把守。然而,當關初走到病房前的時候,卻見守衛已倒地不起。他驟然一驚,丟下手中花束,推門而入,卻見病房裏空無一人,窗戶打開,寒風灌入,卷起一張字條。關初伸手把字條拿起,卻見紙上寫著三行字:“就在附近,親愛的,找到我,認出我。”第29章 扼關初轉過身去,打電話報警,隨後便諸事不管,隻回家去了。家裏的布置還是易閑君離開前的樣子。關初察覺到家中變化之大後,原本無所適從,甚至動了念頭看能不能把家裝“複原”。但真要動起手來,其實又相當麻煩,而且家裏新添置的物件許多都十分昂貴精細,就這麽將它們丟棄,好像過於浪費了。再說,關初工作也忙,最近又碰上那麽多事,實在沒有什麽多餘的時間精力能耗在家居裝修這上麵來。他踩過土耳其地毯,回到自己的臥室,看著隨風飄蕩著的天鵝絨窗簾,心下微微一動,掌中已握緊了藏在褲兜裏的小手槍他明明記得,出門的時候是關了窗戶的。有人未經允許闖入他的家中。腳步聲響起從他的背後。關初敏銳地察覺動靜,迅速轉過身來,握緊手槍對準背後的人昏暗的室內出現的身影,雖然看不清臉,但從身形來看,就是智齒。智齒說道:“你看到我留下的字條了。”“什麽字條?”關初佯裝不知道。智齒傾身向前,往關初身上探手。關初動作敏捷地順勢側身,一手拿過智齒的肩膀,一手提著槍對準智齒的額角,冷聲道:“信不信我一槍打爆你的頭。”“不信!不信!”智齒講話跟耍賴的孩童似的,動作也很大,還把額頭往關初的槍口上頂。關初竟然手軟,一下走了神,讓智齒鑽了空子。智齒把手探到關初的口袋裏,掏出那張寫著“找到我”的字條,晃了晃,說:“你明明看到,為什麽不來找我?”關初道:“我找你做什麽,你自己不是主動來找我了嗎?”語氣帶幾分譏諷,仿佛在嘲笑智齒。智齒非但不惱火,還心花怒放:“你越來越了解我了,不是嗎?”關初反而被噎住了,無言以對。智齒又湊近一些:“你知道我愛你。”關初聽得這個“愛”字,心念沸騰,臉上燒熱,聲音卻越發冰冷:“這不是愛情,隻是發`情。”智齒似乎愣了一下。關初冷著聲繼續說道:“你和我連‘認識’都談不上,不過是認得了我的氣味,被生物本能牽著走,所以產生了莫名的依戀。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情’,也太廉價和低級了。”“關總太讓我震驚了。”智齒一手靠在牆邊,身體斜斜地立著,姿態悠閑得不像是一個被手槍抵著的人,“原來關總一直覺得愛情是昂貴和高級的東西嗎?”關初一下愣住。智齒笑了笑:“關總看起來那麽冷酷,內心卻這麽浪漫,實在是太可愛了。”這句話在關初聽來是十足的嘲諷和挑釁,使得關初不覺微慍道:“我也沒想到,你這麽心高氣傲的人,也肯追逐這麽廉價和低級的東西。”“是啊,”智齒聳聳肩,“有什麽辦法呢?”關初竟不知該說什麽了,但又覺得自己不該跟智齒糾纏在這樣無聊的話題上。他便將話鋒一轉,不冷不熱道:“你也是膽大包天,竟然三番四次對太子妃的親弟弟下手。難道就真的隻是為了吃醋?”“你倒是關心他。”智齒頓了頓,又說,“你對他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對我是不理不睬、拳打腳踢。”關初想說“我對他也沒那麽好,對你也沒那麽壞”,但關初卻沒說出口,隻怕說了,智齒又抖得跟落湯雞上岸一樣。沒聽見關初的應答,智齒仍自顧自說:“到底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那個在他身邊更像alpha的你?到底你是討厭我,還是討厭那個在我麵前更像omega的自己?”這話簡直如劍了,一下刺得關初心髒都發緊。關初用拇指扳動手槍上的安全栓,將槍口抵在智齒的肩膀上,冷聲說道:“你真覺得我不會開槍嗎?”剛剛關初把手槍抵在智齒額頭上,智齒還能蹦蹦跳跳,篤定地說關初不會開槍。但現在關初把槍放在智齒並非要害的肩膀位置,那就說不準了。到底關初不至於崩了智齒的腦子,但真要發起火來,讓智齒流點血,倒也不是不可能。關初似乎耐心告罄,不想再彎彎繞繞,便單刀直入他最關心的問題:“易閑君在哪裏?”智齒語氣柔弱下來,說:“好啊,你這是要為了那個易閑君傷我,對嗎?”關初不想再回答這些“你到底愛誰”的古怪問題,便扣著扳機,說:“我倒數三聲,三”沒等“二”和“一”從關初冰冷的薄唇中彈出,智齒就把手一抬,動作快如雷電,將關初的槍口打偏。關初大概沒意料到他的反擊,手下一鬆,手槍就被智齒打掉了。智齒往前一傾,猛將關初壓在牆上。關初正要反抗,就聞得一陣極為熟悉的氣味排山倒海而來信息素的散發猶如洪水,頃刻將關初心神淹沒。這感覺,仿佛又回到了上一次二人在這兒的情景。同樣昏黑的臥室裏,他和他,信息素和信息素,溫度和溫度……這一樣一樣,猶如一層一層的紗,蓋在關初的口齒呼吸之間,困得他窒息,潮熱。但關初腦子裏仍繃著一根弦,決不允許自己再次淪陷於此。他伸手從衣服暗袋裏掏出一把小刀,往自己的臂膀上迅速劃了一道,相當決然,刀鋒入肉,疼痛立即襲上腦門,困熱立即散去,頭腦瞬息清明。察覺到關初的行動,智齒是訝異的,也是心疼,隻說:“你何必呢?這刀紮在你身上,比紮在我身上還疼。”“真的嗎?”關初冷笑,抬手把刀刺到智齒肩上,“那我們試試。”智齒處潮熱之中,反應較慢,因此沒能躲開,讓關初給刺中了。他怕疼地倒吸一口涼氣,又沒提防,再遭關初往腹部猛踹一腳。這就是痛上加痛。劇痛讓他更清楚自己對智齒真是毫無憐惜之心啊!智齒滾在了地上,忍著疼,說:“我身上備著止血帶,你先拿出來。”關初冷道:“我可不打算給你包紮。”智齒卻說:“我是叫你記得包紮。”關初仿佛才想起,自己剛給自己劃了一刀,還在流著血呢。荒誕的很,就像是智齒說的“捅在你身上,痛在我心上”,關初沒怎麽在意自己身上的劃痕,卻總是不自覺地關注智齒被自己捅的那一刀。關初抿了抿唇,心裏更覺得古怪,他對智齒下得了手,又怎麽可能不忍心?“你先包紮吧。”智齒又說一句,“我不動。”關初卻先打開抽屜,拿出一根繩索把智齒綁起來。智齒果然在過程中乖乖沒動,像是為了讓關初可以安心包紮似的。待綁好智齒了,關初才開了藥箱,簡單地用止血帶包紮了自己手上的傷口,隨後又望了望智齒,仿佛在猶豫,是否該處理智齒的傷。智齒卻眨著眼,說:“我知道你心疼我。”這句話完全打消了關初要幫他的念頭。關初冷冷說:“這是沒有的事。”說著,為了印證自己的話,證明自己冷酷無情一般,關初抓起智齒的受傷的肩膀,將他往客廳拖。客廳燈光大熾,照在智齒的臉上,分明是那張泯然眾人、平平無奇的臉。而這張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倒是更沒可取之處了除卻臉龐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詭異的讓人想到“楚楚可憐”這四個字。智齒雖然頂著一張平凡的臉,十分符合“影子護衛不適宜引人注意”的特征,但智齒卻有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束成一條長馬尾,倒很引人注目。關初打量一下他的長發,心下也覺古怪,但也沒多想,粗暴地揪著他的頭發,冷聲問道:“你不是說愛我嗎?我要是把你打死,你還愛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