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去給你拿。” 季維知垂頭喪氣地回房,拿出一遝紙,“都擱這了,要啥自己拿吧。” 盛綏沒動:“你不想知道我要來幹什麽?” “不想。” 季維知重新趴著,小狗沒要到肉吃,很是沮喪。 盛綏笑了,逗他:“我拿來給媒婆看,準備給你說親家。” “你可拉倒吧,沒聽說哪家媒婆說親還要看證件的。” 季維知聲都小了,滿臉都是不爽。 盛綏把東西揣好,這才不逗人了,伸手擼了把小狗的毛,跟哄小孩似的:“成了,別擰著個眉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收拾收拾吃個早飯,咱等會兒得出門。” 季維知的表情這才活絡起來:“出門幹啥?” 盛綏瞧小傻子似的,也不點破他那些小心思,就隔著窗戶紙抓癢癢,偏偏季維知還賊吃這套。 “看電影啊。” 盛綏拖長了語氣,意味深長地說,“這不是想追人,得給他一點儀式感麽?”第32章 沒見過係得這麽醜的圍巾 盛綏已經穿好衣服,左手掛著一件斜紋西裝,右手拿著頂黑色帽子。 “你換上這個,” 盛綏遞出去,“咱們去影院。” 季維知覺得這有點奇怪:“換來換去的好麻煩哦。” 盛綏好奇地轉身:“不是要約會?” 季維知不解:“啊?” “第一次約會,還是要重視一點。” 盛綏說完,特意看了眼季維知。 果然,小孩的臉蹭地紅了,還欲蓋彌彰地嗔怪道:“誰說是約會…… 我才不跟你約會……” 盛綏順著他的意思,多此一舉地補充道:“嗯,就當是季老師給我上一堂實踐課。” 季維知這才點點頭,“對!這叫…… 預演課堂?” 盛綏沒忍住笑出聲,不輕不重地捏他的臉頰,“就算是預演,也不能太隨意。你說對不對?” 約會都被人家說出口了,季維知哪好意思再多說,乖乖把衣服換上了,“行,走吧。” “等等,” 盛綏從牆壁上取下一條羊毛圍巾,掛到季維知的脖子上,耐心捋好皺褶,又遠看端詳了一會確認形象可以,“現在可以了。” 季維知:? 盛綏看他瞪圓的眼睛實在可愛,沒忍住嗤笑一聲:“大冷的天,別光著脖子出門。” 季維知這才反應過來,盛綏叫住他是為了係圍巾。 大冬天的讓自己心口狠狠一燙。 明明自己才是授課教師,能輸嗎?不能! “那你也等等。” 年輕的軍官板了板神情,正色著從牆上取下一副同色的圍巾,“你也光著脖子呢。” 說著,他兩手交叉給盛綏披上圍巾,打了個醜醜的結。 盛綏沒預料到他的動作,怔愣著任人擺弄。在年輕人冰涼的手指碰到頸部皮膚時,他顫了顫,又在大衣口袋裏攥緊了拳頭,身體都繃緊了。 季維知昂首挺胸,“係好了!” 然而它不過是個皺皺巴巴的死結,毫無美感可言。 盛綏欲言又止。 “好看嗎?” 季維知拍拍手,自豪地問。 盛綏還沒見過這麽醜的係法,噗嗤一聲笑出來,似懲罰又似寵溺,撓了撓季維知沒什麽肉的下巴:“很好看。下次不許自己亂動手了。” 倆人入場時電影已經開場了。幸好是包廂,沒有打擾別人。 演員扮相滑稽,戴著高高的帽子。 季維知聽說這默片很受歡迎,卻始終耐不下性子看。 “這什麽啊,咱倆還不如去聽相聲……” 季維知打了個哈欠。 ——明明是他提的建議,他倒覺得無聊了。 盛綏無奈又寵溺地點點頭:“行,下回陪你去茶館。” 正說著,包廂門忽然開了。 季維知眯著眼,視線裏落進黑色牛津皮的鞋和一根手杖,再往上,是一張混血的臉。 盛綏倒是淡定,動都沒動,熟稔地用英文打招呼:“raul 先生是不是走錯包廂了?” 被稱作 raul 的男人跟盛綏握手,“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shawn,原來真的是你。” 說著,他望向季維知,“還帶了個男孩?” 季維知猜這個外國人大概是知道盛綏的愛好,才會把 “男孩” 兩個字講得那麽曖昧。 盛綏收回手,保持著禮貌又疏離的微笑,卻沒有把季維知介紹給他的意思。 raul 吃了個癟,失落地說:“我知道了。這就是你說的‘家裏小孩’吧?” 盛綏在 x 國讀書時跟 raul 同班。因為這個人有一半泊城血液,所以盛綏跟他交流更多一點。 彼時盛綏在班裏就好像一個異類,成天不在學校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會說洋文。raul 算是他唯一說得上話的外籍同學,原因無他,就因為 raul 化學很好,盛綏有聽不懂的問題就會問他。 raul 家裏跟泊城有生意往來。他加入 x 國聯會後,作為聯合會長跟盛權分庭抗禮。 但 raul 跟盛綏的關係也就止步於一年同窗。他隻知道盛綏總給 “家裏小孩” 寫信,甚至省吃儉用,把留下的生活費往泊城寄。當時還覺得奇怪,總問這小孩是什麽人,值得這麽上心。 小孩本人一直沒出聲,表情不好看。 盛綏意識到這一點,開始旁敲側擊地逐客:“raul,你再多浪費一點時間,電影就快散場了。” “無所謂,我不喜歡卓別林。”raul 不太有眼力見,竟然搬了個凳子坐盛綏旁邊,“比起電影,我覺得你會對我們的商會更感興趣。” 聽到這個名詞,季維知立刻繃直了身體。他意識到 raul 是 x 國聯會那邊派來的說客,或許已經在別的場合找過盛綏多次。 “你們那是 x 國聯會。” 盛綏固執地糾正,好像這樣就可以跟他們劃清界限。 “不管是什麽吧,反正你知道的,我們很需要桐油。”raul 說,“隻要你願意加入聯會,我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盛綏打著太極,“謝謝,我暫時什麽都不缺。” 季維知暫時鬆了口氣。看來盛綏確實不容易被說動,那他就放心了。 沒想到,raul 竟然搬出同窗情份來勸:“shawn,你是咱們班留學生裏最用功的,當初你就對化工很感興趣,總去我宿舍找我要筆記。我的導師剛得到一批最前沿的研究資料,我把它無償送你怎麽樣?” 季維知來氣了,委屈巴巴地拽了拽盛綏的手袖,等對麵轉過頭,才低聲問道:“你倆關係很好嗎?” “一般,但安賢正在談判階段,我不能撕破臉。” 盛綏知道 raul 聽不懂中文,所以沒壓音量。 這句話被對麵聽去了。 “你們在說什麽?”raul 好奇。 盛綏恢複禮貌疏離的語氣,用英語回複道:“小孩嫌咱倆吵到他看電影。我看,還是不要再聊下去比較好。” raul 愁眉苦臉,“不要這樣。” 盛綏默了會,下最後的通牒:“不送。” raul 實在勸不動,這才拿起帽子,準備離開。 季維知軟塌塌地卸下力氣,剛準備安撫盛綏兩句,又聽到門口折而複返的腳步聲。 raul 氣急敗壞地走回來,指著盛綏的鼻子說:“shawn,就算你不加入聯會,我們也有很多辦法接管你的廠子!” 盛綏看到黃鼠狼撕破臉,挑眉,慢悠悠地問:“是麽?” raul 深吸一口氣,威脅道:“你忘了你父親現在是聯合會長?” 盛綏輕笑,“可現在桐油廠和輪渡公司的唯一理事人是我。” “是,”raul 猶豫著,他其實也不想把場麵鬧得這麽難看,但畢竟有任務在身,“但誰也不能保證,你這個唯一理事長不會出什麽事故,對嗎?” 盛綏表情平靜,季維知卻氣得攥著拳頭站起來,恨不得下一秒就衝那個混血臉上來一下。 盛綏拉住小孩的手腕,把人往回扯了扯。 raul 冷冰冰的,趾高氣昂又於心不忍,“實話告訴你,今天我來是送橄欖枝的。如果你不要,就別怪我們來硬的。” “哦?” 盛綏隔著一道門,語氣淡定而無謂。 “說白了,你現在被我們重視,隻因為理事權。但泊城這麽大,不隻你一個企業家能掌管桐油廠。”raul 的手杖在地上柱了柱,“你要是非得執迷不悟地作對,我真的不敢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季維知怒氣洶洶地瞪著他,遲遲不肯坐下。 盛綏撓癢癢似的在他掌心刮了兩下,小孩這才冷靜下來,冷冷地斜睨著門口,坐好。 “或許你不知道,” 盛綏淡淡地開口,嘴角甚至還掛著得體的微笑,“我身邊這位小孩,是軍政局的。” raul 表情複雜,訝異地看著季維知 raul 想了想,“我們是老同學,念及舊情我一定不想傷害你。”raul 的語氣緩和很多,話倒是實誠,“說實話,以咱們兩城現在的談判進展,誰也不敢率先在對方的地盤上惹事。但如果我真玩陰的呢?誰都不知道主使人在哪,軍政局也護不住你!” 季維知不屑地 “哼” 了聲,罵道:“真沒種。” 不得不說,準備專線轉移的決定無比正確,等雲城設施一落地,工廠遷到那就天高地遠不必愁。唯一的缺憾是決定得不夠早,現在距離雲城場地完工至少還有一個月,這期間不定數太多了。 如今,隻能祈禱白安賢那邊的談判能堅持久一點,讓兩城間微妙的、狀似和諧的製衡狀態更長,長到足夠民營企業家們轉移。好在當初軍政局隻通知了本土商會的民營企業家,x 國聯會暫時還沒走漏風聲,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上。 raul 見盛綏沉默,催促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我的提議。” 盛綏沒接這茬,隻是指著自己的圍巾問 raul:“你瞧見這個圍巾沒?” “嗯,我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這係法…… 挺奇怪的。”raul 以為這是中國人拐彎抹角的話術,答得很認真。 盛綏拿帽簷指著季維知,“這是知知跟我鬧著玩時係的結。” “所以?” “好看嗎?” raul 本想說醜死了,但出於任務需要,還是違心地說:“還可以。” “謝謝,我也覺得它特別好看。” 盛綏說完還晃了晃圍巾上的穗。 raul 忍無可忍,“這跟我們的交易有什麽關係?!” 盛綏朝 raul 揮揮手告別,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沒有關係。隻是我家小孩太可愛了,忍不住想跟你炫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