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雨航。”  “童澤。”  每叫出一個名字後,其後都會緊跟著一句答到聲,直到講師念出了下一個。  “孟居。”  原本還有些竊竊私語聲的教室忽然寂靜下來,坐在前排的同學們頻頻扭頭,向四周張望。  站在講台上的副教授拿起了自己的筆,在做缺席記號前,重複了一遍:“孟居,來了嗎?”  這種隻是用來湊學分和聽熱鬧的選修課雖然沒有什麽實用意義,但如果真的掛科還是會很麻煩。  慕昀內心糾結了一瞬,還是特意壓低了嗓音,幫他應句:“到。”  然而出乎意料,就在他張口的瞬間,至少還有四五個人同時發聲,一個“到”字從教室的四麵八方響了起來。  點名講師錯愕地抬頭,隨即又認真地看了看冊子上的名字,推著眼鏡輕哼點評:“外院總共也沒有多少個男生,你們一大半都叫孟居啊?”  瞎搞。  慕昀低下頭,懊惱地扶了扶額。  四下同窗中傳出不太厚道卻又控製不住的笑聲。  講師笑著搖了搖頭,倚靠在講桌邊再次再次開腔。  “剛才替孟居答到的這些人,晚點你們派個代表,去給他講講這一幕的兄弟情深。然後在下節課上課的時候,我會請他上台來分享,怎麽樣才能擁有這麽好的人緣?”  說完他啪嗒一下扣上了名冊,“行了,典型抓住了,剩下的就不點了。我們直接來看今天的課件吧。”  慕昀心情複雜地點開了某個聊天框。  學生公寓中,孟居壓在枕頭下的手機瘋狂震動了好一會兒。  青年睡眼朦朧地把它摸出來,微信列表裏的新消息已經堆在了一起,亂七八糟的內容看得人不明就裏。  [孟哥,出大事了。]  [你被抓典型了。]  [那個,艾教授想找你談談。]  [哥們抱歉,我是真沒想到會這麽多人幫你喊到。]  [睡吧,你這節已經不用來了。]  孟居仍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下意識擰緊了眉毛。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呢?  -  晚上七點鍾的圖書館自習室正是一座難求的時候。  慕昀在自己的保溫杯蓋裏倒了些茶,主動遞給身邊滿臉頹廢的人。  孟居輕輕地拂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舉起手機,用led屏滾動播放著幾個大字,  [煩死了,不要碰我。]  在他正對麵的方桌子上,寬敞的空間隻鋪著一張雪白的a4紙,首行寥寥三字。  檢討書。  慕昀的笑意愉悅,把溫暖的茶杯蓋塞到了室友手裏。然後從自己的書本中隨便抽了張紙出來,刷刷的用鋼筆寫起來。  這都坐了兩個小時了,還一句話都沒寫出來,氣得晚飯也沒吃,再不哄哄,腦子就得脫水了。  孟居的餘光瞥見有什麽東西遞了過來,低頭看見紙上筆體遒麗的幾個字。  ——饑寒交迫了沒?  恨恨寫下的幾個字,力度幾乎要透過紙張。  ——我現在是怒發衝冠。  ——別氣了,收拾收拾,今天我們早點吃夜宵。  ——不去。  ——我陪你吃。  孟居剛想說自己沒有喜歡被人看著吃飯的怪癖,對方的回答已經先行傳了過來。  一個這麽自律的人都鬆口了,他也隻好暫時放下腦子裏的不快,草草兩筆,在紙上畫出了烤盤和魚頭的樣子。  慕昀會意,輕輕合上了自己手裏的黑皮書。  “聽你的。”  這一次,孟居推薦的店鋪稍微有點遠,從江大出發,需要大概40分鍾的車程。  兩人到達時,很不巧,店裏的幾個包房都坐滿了。  孟居和慕昀隻好在空曠的大廳裏落座點菜,照著老板推薦,點了份這裏的招牌烤魚,和一些特色小菜。  “你喝什麽?”孟居拉開冰櫃,拿了瓶礦泉水出來。  “和你一樣。”慕昀應聲。  在兩人說話間,烤魚店內再次走進一夥食客。是四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衣著有些隨便,在十月末的天氣裏還穿著背心拖鞋。  這幾人中有兩個從進門時就是醉醺醺的,坐在椅子上後很大聲地敲擊桌麵吆喝老板。  慕昀和孟居都沒太在意,隻待他們點完菜後可以安靜下來。  這家店的麵積雖小,烤魚卻是真的不賴,上菜速度也很快。隻等了沒一會兒,滋啦滋啦的魚盤便已經端上了桌。  一盤經典烤魚內有土豆,香菇,豆腐,彩椒,豆芽等做配菜。湯汁入味,魚肉鮮嫩,讓一向不喜腥味的慕昀也吃了好幾片。  “心情好點了嗎?”慕昀放下筷子,看向對麵仔細挑著魚刺的人。  “大概是一種及時行樂的狀態了。下周還要讓我上台被公開處刑,我講個鬼啊?”孟居說完,把一片潔白的魚肉塞進了嘴裏。  慕昀還想說什麽,身後一桌突然發出彭的一聲響,隨後是眾人洪亮的笑聲。他們直接搬了兩箱啤酒摞在腳下,一邊喝酒,一邊劃起了拳。  粗俗帶髒字的順口溜,伴隨著誇張的擺臂動作,頓時間讓公共大廳裏嘈雜了幾倍。  孟居臉色不佳地蹙起眉頭,厭惡地瞥了一眼鄰桌幾人,欲言又止,沒有說話。  如果隻是吵鬧,尚且可以忍受,但他們句句下流,實在影響人的食欲。  慕昀朝著吧台揮了揮手,示意老板過來一下。  “您可以提醒牆邊那桌客人稍微安靜一點嗎?他們實在太震耳朵了。”  烤魚店的老板是個膚色黝黑的中年人,很抱歉地笑笑,滿口答應著:“好的,好的。”  隨後他上前與吵鬧的客人們好說好講了幾句。在他們交談期間,那幾個醉漢還眼神不善地看向慕昀坐的方向。  大概是他們感覺被毛頭小子教訓很沒麵子,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把桌上的竹簽和垃圾揚得到處都是。  一枚鋸齒鋒利的啤酒蓋就劃著淩亂的弧度,朝著孟居的耳邊直飛過來。  慕昀斂眉,隨手拿起放在桌邊的翻譯材料擋了一下,紙張邊緣和飛來物相撞在一起。  咚的一聲,瓶蓋繞過原有目標,落入了某個菜盤。  “老板。”孟居也是忍無可忍,曲起指關節敲了敲桌麵,“你能不能把這邊處理一下?”  一家連包房都隻有兩個的小店鋪,老板屬於小本經營,見鄰桌的客人模樣凶狠,不想再去招惹。  隻好向看上去更有度量的孟居和慕昀說軟話。  “實在抱歉,要不然這頓飯我給你們打七折……就別和沒素質的人計較了。”  老板的處理方式實在讓孟居有些不爽,所以,越是好說話的人就越是要多擔待嗎?  鄰桌分明是幾個半醉不醉、借機耍酒瘋的大漢,看到老板並無作為,就更是猖獗。  對麵這種實在沒什麽技術含量的挑釁,慕昀當的一聲,重重放下杯子,直接落目到牆邊,親自對線。  “請你們不要打擾別人吃飯。”  “不愛吃你就走,怎麽管天管地,還管得著老子喝酒陪兄弟啊?”  終於,鄰桌中劃拳嗓門最高的一個壯漢站了起來,兩步邁到慕昀麵前,盛氣淩人道:“我耽誤你什麽了,一遍又一遍的逼逼沒完了?”  孟居沒說話,隻是搬著自己的椅子稍微往右挪了挪,和醉漢間空出一段距離。  慕昀根本沒在意身邊的人是何種姿態,語氣淡漠如常:“我現在確實是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但這不代表……我隻會心平氣和地說話。”  直到說到最後半句,他才倏地攢起鋒眉,淩厲之色才穿透眼底,但也如同寒芒乍現,一瞬便收了回去。  氣氛劍拔弩張,店老板欲上前調節時,某一間包房的門忽然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青年模樣的人,身材卻是挺拔魁梧。  他長著一張清雅溫潤的臉孔,身上的衣服也幹淨考究,語調和氣。  “朋友,安靜點,隔著包房都覺得你們吵。”  “你又是哪兒冒出來的?”  隔壁桌的壯漢們見又有人出頭,紛紛起身站過來,彪壯的身軀把過道堵得嚴絲合縫。  從包房裏走出來的人隻是笑笑,全然不把現在的局勢放在眼裏。  孟居一直注視著這人,隱隱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  很快,包間裏的朋友也察覺到不對,接連四五個人扒著門邊探頭出來。  “怎麽了,紀哥?”  “沒事。”溫潤青年擺了擺手,他的笑容實在有感染力,讓人如沐春風。  “在起衝突之前呢,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紀謙之,職業拳擊手。”他說完指向包房裏的其他朋友,“還有那些,職業拳擊手和我的菜鳥陪練們。”  雖然並不能辨別真假,但這人說話時那種遊刃又不在意的態度,就已經讓醉漢們清醒了幾分。  紀謙之接著開口:“這飯如果還能吃呢,就安靜點,不能吃,要走的也是你們,別自找不痛快。”  在對方自我介紹完,孟居終於想起來了,難怪覺得眼熟,這可是有名的拳王啊。起著最文雅的名字,頂著翩翩公子的長相,在拳台上卻像一匹野狼。  就在恍然記起的下一秒,孟居又陷入錯愕之中。  自己上小學的時候看電視,他就已經是職業拳手了,現在紀謙之都該三四十了,看上去居然像二十幾歲。  孟居轉向慕昀,想和他說一說自己的發現,卻發現室友正和拳王本人對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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