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啊,同學們。”講授立在最前排,環顧一周,並不急著開始今天的內容,像往常一樣,邊調試音頻,邊和大家問好。  “周末上課總是讓人心情糟糕,我們還是老規矩,先來玩遊戲。”  按照視聽說的慣例,每節課都是從一個“傳音”小遊戲開始的。與普通傳聲筒不同,教授自創的規則融入了中英互譯的專業特色。  即從題庫中隨機抽取一段漢語文字,從一號位同學開始,以英文的方式傳遞給二號,再由二號譯成中文傳遞給三號,三號再譯成英文傳遞下去……  一直中英交替傳遞給25號,最終結果需與初始題目意義表達一致,才算合格。  “開始吧,先請3-25號的同學都戴上耳機,首位同學開始抽題。”  坐在最前排的1號同學是一位身材小巧的女生,她小心翼翼地點擊鼠標,麵前的屏幕快速閃動幾秒,最終定格。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餘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  瞳孔中倒映出題目時,小姑娘明顯地愣了一下。  首發踩雷?  緊挨著的2號同學似乎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這道題的屬性,捂臉笑道:“咱就是說,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是嗎?”  矮個子姑娘哭笑不得地點點頭:“almost!”隨後,她開始嚐試翻譯句子。  “i let out a long sigh and wiped my eyes,saddened by the difficulties of life''s path.i……emmm”  “那麽長?”2號位還沒消化已經聽到的詞匯,前排同學便又補充了一個大長句,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準備好。  “哎等下,我沒記住,再來一遍。”  站在講台邊的教授卻笑著打斷:“不可以。遵守遊戲規則,隻能聽一遍就要往後麵傳了。”  “好嘛!”  二號位隻好轉向身側三號,愧疚道:“不好意思了朋友,剛開始我就沒聽清。好像是……我哭著感歎自己的時運不濟,呃,但好在我潔身自好?”  三號女孩瞪了瞪眼睛,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後傳遞。  教授頂著上帝視角,眼見遊戲已經開始崩盤,卻笑而不語。  隨著英漢語的來回翻譯,句子漸漸走樣,到10號位幾乎已經麵目全非,接著迎來了下一個遊戲黑洞。  “dry your tears and don''t be afraid?”  “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11號位的女同學幾乎要把詞唱出來,而遊戲畫風卻已經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坐在最後的孟居和慕昀分別是24號和25號。此時的兩人全然不知前麵發生了什麽,雙雙戴著耳機歡快地聽歌抖腿,用節奏彼此交流著。  等到遊戲句子傳遞過來時,前麵幾乎已經放棄了治療。23號位的小夥子連耳機都懶得摘,就拍了孟居的肩膀。  “hey bro,what''s up.dj drop the beat.”後麵直接是一段即興b-box,把孟居聽得緊皺眉頭。  what?  還drop the beat?你信不信我出門打死你?  沉默地聽完整段個人solo,孟居轉向慕昀,看著身後人摘耳機理頭發的動作,嗤笑道:“其實,你摘不摘也沒必要了。”  慕昀疑惑地眯了眯眼睛,難道一句都沒傳過來嗎?  孟居隻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給他比個耶,動作間耳機上帥氣的黑色貓耳被點亮。  映著冰藍色的呼吸燈,青年好聽的語調中充滿著自暴自棄的情緒。  “我實在沒辦法跟你解釋,因為我隻是一隻耳聾的小貓咪。”第11章   實驗班的一堂大課持續200分鍾。  大腦的超長待機不免讓人覺得困倦。終於下課後,同學們接連離開,隻剩下三三兩兩的人仍留在多媒體教室內自習。  在最末排的座位上,慕昀正用ipad做著本周的課堂作業,孟居則懶懶地伏在旁邊看英文電影,貓耳耳機就鬆鬆斜斜地罩在他的臉頰邊。  或許是被室友頭頂的光亮吸引,慕昀總是有意無意地側目看過來。孟居接連發現幾次後,順勢把耳機摘下,轉扣到了他的頭上。  “看你那麽喜歡,送你了。”  耳畔突然響起渺遠的背景音樂聲,接著傳來木法沙在《獅子王》中的經典英文台詞。  [a king''s time as ruler rises and falls like the sun.](一個國王的統治猶如太陽一樣升起和落下。)  慕昀愣了一瞬,清逸俊朗的臉孔上方被映一片微弱的藍光。幾秒鍾後,他才自行動手取下,壓著嗓音解釋。  “是你一直在旁邊亂動,影響我集中注意力。”  “別胡亂找理由,你就是不會。”  孟居一邊篤定地拆穿,一邊湊頭到ipad屏幕前,照著音頻核對他剛完成的翻譯筆記,用手指輕點著屏幕上的題目,幫忙逐道檢查修改。  雖然進行了口頭挖苦,但實際上,身邊這個人的英文水平和翻譯基礎都遠遠超出孟居的預期。  無論是從哪一方麵來看,慕昀都是個聰明又勤奮的正麵實例。  “這裏的譯語語境和原語語境出入稍微有點大,你再減譯試試。中段‘hear all parties’的部分可以翻譯成兼聽則明。”  “恩。”雖然室友的態度時常散漫,但對待他的輔導建議,慕昀一貫保持態度謙遜。  作業文檔的進度條幾乎要滑動到結束時,多媒體教室外響起兩道敲門聲。一位穿著白色工作服的食堂小哥探頭進來。“你好,請問是你們點的荷葉糕嗎?”  “啊對,謝謝了。”聽到外賣送達,孟居放下apple pencil,起身上前接下。  慕昀趁機才抬頭環顧教室,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裏的學生都已經走光了。  他的眼神從疑惑轉為溫和,低聲笑言:“你餓啦?外賣都點到自習室裏來了。”  孟居打開袋子,拆掉包裝外纏繞的白色棉線,把一份已經切好的荷葉糕擺上桌麵。“恩,這是二食堂的鎮堂之寶,要不要嚐嚐?”  “我不吃甜食。”慕昀搖頭婉拒,低頭繼續在平板軟件上瀏覽勾畫起來。  因為特地標注兩人用餐,食堂小哥在外賣袋裏裝了兩把餐具,孟居用其中一隻叉起軟糯香甜的米糕送進嘴裏。  即使慕昀不吃,也能聞到濃鬱的紅糖味在鼻間縈繞。偏頭看向叼著塑料叉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室友,正想說什麽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亮來電提示。  兩人的距離靠得實在有些近,孟居毫不費力地就看到屏幕上麵備注的名字。分明的[債主]兩字,讓他略微頓下了叉取食物的動作。  慕昀瞥到來電,溫潤的臉上並未見異色,隻是低垂著眼瞼,指間點動,接聽了來電,張口便熟練地吐出一個“哥”字。  “在哪呢?”  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是道比較低沉的男人聲音,即便夾雜著有些嘈雜的背景音,聽起來依舊底氣十足。  “學校。”慕昀簡潔回應。  “不就是因為你前天晚上表現得不好,說了你兩句嗎?還跟我鬧起脾氣了?”  對方不客氣的語氣落在慕昀耳朵裏,同時也讓孟居聽得真切。慕昀不著痕跡地瞥向室友,回答的聲音也不顯露情緒。  “我沒有,在上課。”  “快點過來,我今天心情不好,別惹我生氣。”  “知道了。”  三個字的話音剛剛落下,電話被對方搶先掛斷。通過聽筒,孟居再次聽到了從前某個晚上那樣亢奮的呐喊聲。  慕昀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依舊清晏的黑褐色瞳孔轉向孟居,語氣抱歉道:“我有點事,可能要先走,今晚就不回寢室住了。”  孟居對剛才這通電話困惑不已,可麵前人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他隻能自行將疑慮按下。  他點點頭,隨手拔下連接在電腦機箱上的耳機,夾在懷裏。“那就走吧,剛好我也有點困了。”  窗外夜幕初降,江大校園裏仿佛籠罩下一片朦朧的陰影。  慕昀單手抱著自己的平板和書籍,與孟居並肩走出教學樓,在樓前道了聲“回見”後,便朝著大門的方向離開。  孟居默然地駐足在原地,望向室友頎長但逐漸模糊的影子,懷著莫名其妙的心思,轉身朝公寓方向邁開了步子。  推開516寢室門,兩個室友依然在裏麵坐著各自的事情。  “你怎麽自己回來了?”童澤見孟居獨自進門,一時有些奇怪。  “他有事,被叫走了。”  聽到如是應答後,童澤隻是“奧”了一聲,沒有再深究。  孟居卻若有所思地盯了會兒空蕩的三號床鋪,轉身朝向舍長。“叢哥,你早上收的學生信息表上,慕昀是獨生子女嗎?”  “是啊。”叢雨航輕聲應答:“因為好奇,我還特意看了眼,我們寢室的幾個人除了童澤都是獨生子。”  “那,他家庭條件怎麽樣?”  叢雨航停下手中正忙著的事情,對著童澤揚了揚下巴:“這事我還真不大清楚,你倒不如問他。”  “那不是廢話嗎?”童澤擰了擰眉梢,隨手指向慕昀半開著的衣櫃。  “這幾件,gi,burberry,can-ali……架子上放落灰的那隻潛水機械,還有他今天出門時手上戴的銀飛計,都是一表難求的限量款。至於具體值多少錢,你應該不感興趣吧?”  也是。  孟居為自己莫名瞎操心的情緒輕嗤了聲,拎上薄外套再次出門。  “行吧,當我沒問,忙去了。”  -  對於課餘生活豐富的大學生來說,周末一向是比周中還要忙碌的。  尤其是在迎新晚會舉辦前。  孟居跟隨社團,進行了最後一次舞蹈彩排,之後便在活動場地上忙碌起了表演前的準備事宜。  按照慣例,每次大型活動前,校級活動部都要派人把現場各種設施檢查好幾遍。  孟居正登梯在舞台的頂架邊調試激光燈,垂眸間剛好看到正下方立著一道筆挺的熟悉身影。  “hey.”  慕昀正在和兩個捧著筆記本的幹事核對工作,聞聲抬頭,瞧見室友穿著件帶反光條的黑色運動外套,斜坐在好幾米高的鐵架上。  這家夥兩隻腳完全是懸空著的狀態,修身的工裝褲把兩條原本就筆直漂亮的腿,凸顯得恰到好處。  校級部長示意身邊的同學先去忙,自己轉過身,與他仰頭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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