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學長搬走後,他的私人空間就被大家分著占用了。 寢室內的四個書架全部摞滿了書本,床板上卻都光禿禿的,被褥大概是被室友一並拿出去晾曬了,隻剩下學校統一發的草綠色床墊。 這樣一來,還真分不出來哪個位置是沒人住的。 “行走的人偶”略微抿了抿唇,從床鋪邊撤下膝蓋,俯身遞還紙巾包,順便低聲道句“抱歉”。 “我剛才也不好意思哈,看你的背影還以為是我室友呢。” 孟居接過紙抽扔去一邊,忽然後知後覺,確實也是室友啊,新搬來的而已。 這樣的首次會麵未免尷尬,好在兩人手邊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不會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孟居俯身,把三號床位下堆積的紙箱都拉出來,挪到陽台裏去。 宿舍空置了整個暑假,移動重物時,過道裏漂布起了些許灰塵。 “放假前掏出來的東西有點多,我馬上給你收拾收拾。” 站在床梯上的人聞聲隻點點頭,並沒有答話,調轉方向到另一邊去,重新鋪整床單。 寢室內再次冷了場。 瞧著這家夥像是個寡言的性子,大約是不會找話題的,孟居隻好邊幹活兒,邊承擔起了“破冰”的任務,主動自我介紹。 “我叫孟居,翻譯專業的。你呢?” 新室友剛套好枕套,垂著雙澄澈的黑褐色眸子看下來,清晰地報出自己的名字:“慕昀。” 乍一聽十分耳熟。 原來他就是那個轉係過來的校園男神。一張臉長得確實耐看,話還少,這是不是就屬於傳說中的冰美男類型啊? 孟居的眉梢微妙地上挑著,把手肘拄在床架邊,繼續仰頭和人家聊著:“從哪兒來?哪個專業的?” 慕昀停下動作,態度有些疏離但還禮貌地回應:“從毓湖的分校區,理院天文學。” 幻想派的小男生啊。 孟居不自覺地揚揚唇角,眯著朗儁的笑眼揶揄:“謔,你們天文係號稱男顏天花板,我們英翻又碰巧鮮花遍地。你這可是私跨火線,明目張膽來聯誼呀。” 在本校校園中一直有種廣為流傳的說法:江大的俊男靚女,一半航天一半外國語。 而天文和翻譯恰好是兩個學院男女比例最失調的專業。孟居原本隻是隨口調侃一下這件事,可從對方有些漠然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沒太聽懂。 慕昀緩慢地踩著床梯下來,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啟唇悠悠應答:“放心,我不會采你們的花。” “這種保證,你犯不上跟我說,應該……”孟居從整堆書本中抬起頭,忽然看到淡然立在自己麵前的慕昀,低沉的笑聲稍稍頓住。 這家夥剛才在床上一直彎著腰,看不出體型,隻是從骨廓分明的指節和臉型上先入為主,給人一種單薄清冷的感覺。 直到這會兒孟居才發現,新室友居然這麽高!這完全不符合漂亮人偶的基本設定啊。 幾乎是貼臉的距離,如果自己現在站起來,絕對要比他矮上一大截。維持著仰望的姿勢,脖子還有點發酸。 站還是不站,這是個問題。 “我就說會有人搬進來吧!” “是,就你消息靈通。” 從門邊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兩個室友結伴走進宿舍。 “哈嘍,新來的朋友你好嗎?wee to 516,我是外語係的童澤,這是我叢哥。” “慕昀,以後也是外語係的了。” 沒有“上錯床風波”,室友們的首次問候顯得相當友好。 況且,516舍的原本就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二床童澤,骨子裏刻著社交那什麽症,隻要是沒什麽明顯性格缺陷的人,他都能在表麵上維持一片火熱。 一床舍長叢雨航更是好脾氣,性格開朗成績拔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趁著幾個人打招呼的時間,孟居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沾灰的褲腿,沉聲發牢騷:“你倆是不是故意的?我都收拾完了才回來了。” “什麽話!巧了嘛這不是。” 童澤眯著雙狐狸眼,看上去就不像幹了好事,環顧寢室一周,最後落目向自己桌麵上的白色長盒。“都收拾完了,那這一大盒是什麽啊?” 他隨手撥動袋子,看到裏麵精致的店鋪名片,恍然道:“哦對,這是你給咱妹捏的那張夢中情臉吧?讓我瞧瞧它長什麽樣。” “……” 孟居的腦子裏一聲嗡鳴,都來不及思考理由,直接邁前幾步,阻攔童澤開箱的手,脫口而出四個字:“你別動它!”第3章 叭嗒—— 孟居的手及時扣按在盒蓋上,生生把剛打開的一條縫隙壓了回去。 童澤眼前隻閃過一道模糊的象牙白色,惑然仰頭道:“幹什麽呀嚇我一跳,還不讓看啊?” “人形師捏臉翻車了,怕你看了晚上睡不著。”孟居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俯身抱起盒子,在寢室裏四處找尋合適的安放位置。 一旁室友不死心地哼笑:“有那麽誇張嗎?搞得我怪好奇的。” 孟居還煞有介事地專門警告:“別想打開,會變得不幸。” “感情你這是花上萬塊買了個噩夢。” 到底是女孩子更喜歡的東西,童澤沒有再繼續深究。 “可不嘛。” 美夢突然成真,說不準就會變成噩夢。 孟居在心中苦歎,扭頭時一不留神撞上了堵人牆,新室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門口。 慕昀整理好自己的襯衫領口,拎上掛在門邊的椅背上的薄外套,輕聲對著眾室友道別:“你們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昂好,回見。”孟居讓開道路,示意性地擺了擺手。 看著慕昀出門的背影,童澤輕嘖:“跟這麽個校園男神住一起,我們的桃花運應該是到頭了,是不是叢哥?” “說你自己的,別cue我。” 縮在椅子裏玩手機的舍長連頭都不抬一下。 比起童澤這種江大有名的二代公子哥,叢雨航並不太關注自己在滿院學妹們心中的桃色指數。 “人當家男神都說了,沒惦記著我們學院裏的花。”孟居看了眼窗外漸暗的天色,托腮補充一句,“而且聽著語氣,今晚應該是不回來了。” 童澤嗤了一聲:“正常操作,那麽帥的臉是用來住宿舍的?我如果長成他那樣就在江市橫著走。” 叢雨航仍然滑著手機屏幕,慢悠悠地評價:“現在這張臉也沒影響你放蕩不羈愛自由。” “叢哥都這麽說了,那我如果不出去放蕩一圈,豈不是不給你麵子。”童澤說話間,真的站起身,做出一副欲出門的架勢。 叢雨航終於抬頭,轉過一張清秀幹淨的臉,滿心疑惑地掃了他一眼。“你又要幹什麽去?” “新學期新氣象,我下樓理個發。”童澤對著穿衣鏡揉揉鬢角,接著添了句玩笑話,“順便把這玩意染成綠的。” 趁著兩人剛才說話的時間,孟居把人偶盒子塞進了儲物櫃底下的空隙裏,大有一副壓箱底、不會再輕易拿出來的架勢。 然後他才站起身,用磁性嗓音開了嘲諷麥。 “哪怕你身穿邋遢睡衣,頭頂著雞窩發型,每天爛在床上要靠室友帶飯,隻要長了慕昀那樣的顏,那也他大爺的是個美男。” “所以,你能不能把綠不綠的事情先放一放,趁著太陽下山前,把曬在外麵的被褥拿回來?” - 大三學年返校後的第一夜,516寢室裏依舊隻有三人歸宿。 八月的最後一天是江大新生正式報到的日子。 叢雨航作為院級組織的學研部部長,理所應當地被學生會委派了重要工作:在學期初,擔任新生一班的小班主任。 一大早,孟居和童澤都被叫醒,跟著過去幫忙。 “困死了,昨天我開黑到特別晚,你們就不能體諒一下老學長在王者峽穀戰無不勝的辛勞嗎?”童澤靠在新生報到處的椅子上,舉著雙臂伸了個懶腰。 “不能。去幹點活兒精神一下,一會兒幫女孩兒拿行李。” 叢雨航核對了遍手裏拿著的學生名單。 從上麵第一頁開始就是清一色的學妹信息,直到背麵最後幾行才能依稀找到“性別男”的字樣。 注孤生級男女比例,在新一屆外院學子中隆重再現。 “澤哥,這可是你進女寢的唯一機會。”在旁幫忙登記的孟居聽到耳畔談話聲,適時抬頭挖苦。 “滾,變態啊你!” 童澤嘴上雖然罵著,身體卻誠實得很,就著五分困意,也能單手拎起行李,往來穿梭於操場和學生公寓。 看著室友的背影,孟居的笑聲蘇得讓人心癢,同時手上撚起一張報名表,連同繳費單和熱水卡一起遞給身側學妹。 “把這個收好,然後去那邊的橙色帳篷裏找戴工牌的學姐拿備品。” “好的謝謝,辛苦啦。” 或許是因為這位學長的聲音實在好聽,新生接過材料時臉上的笑容很甜,還從兜裏掏出兩顆阿爾卑斯硬糖遞到桌上。 “客氣。”孟居禮貌笑笑,轉身繼續為其他新生解答問題。 因為寢室分配問題,今年翻譯專業的學生大多都住在頂樓或者次頂區域。 主校區公寓沒有電梯,全英翻僅有的十餘個學長,幾乎全部參與了搬行李項目。 “天太熱了,我回寢室洗個澡。”孟居忙了半個上午,折騰出一身汗,剛想拔腿回去就被舍長叫住。 “等會兒,班裏還有個學弟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就住我們隔壁,你幫他把箱子拎上樓吧,我暫時走不開。” 孟居順著叢雨航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個身材瘦小的男生站在樹蔭下,瞧著樣子至少要比同級生小兩歲。 “行。”孟居答話時,向舍長扔去一個隻有他能看懂的隱晦眼神。 學生幹部在外形象光輝,對內剝削室友,你今天請我吃飯嗎? “麻煩哥了。我自己拎箱子吧,它比被褥沉多了。”學弟看到有人上前幫忙,非常貼心地選了件最重的行李,自己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