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我來幫你。大概是太過緊張,沈陌塵站起來的時候十分痛苦。極度緊張的肌肉仍然較著勁,不肯放鬆開來。傅星雲又重新蹲下來,慢慢揉著他的小腿、大腿肌肉,接著是腰、背和肩膀。“乖,”他俯在沈陌塵耳邊輕輕地哄,“我抱抱你,你就站起來,好不好?”他伸出雙手,從沈陌塵的腋下穿過去,輕輕摟住了他的背。後背也被一雙胳膊摟住,摟得那樣緊,帶著顫抖。連靠攏來的清冽氣息,都含著些不穩。傅星雲突然覺得眼睛有點酸,他偏頭輕輕吻了吻沈陌塵耳後的頭發:“我們站起來好不好?”肩膀被懷裏人的下頜輕輕戳了戳,微涼的鼻尖上下掃過耳廓。把沈陌塵扶起來的時候,傅星雲依然能感覺到他的僵硬和顫抖。保鏢們早把綁著的趙德才轉了個個,三個人並排站著,把人擋得嚴嚴實實。傅星雲牽起沈陌塵的手,慢慢走出房間,傅家的醫生已經到了,在一旁的房間裏等著。看到有陌生人在,沈陌塵又是一顫,下意識地往傅星雲的方向擠了擠。“別怕,是醫生,”傅星雲心疼極了,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醫生是好人,他會讓你覺得舒服,好不好?”醫生給沈陌塵檢查的時候,保鏢過來了一個,帶來了一個電話號碼和一個藥名:“趙德才招了,今天下藥的是鑫材的王胖子,藥名我查過了,主材是ghb,混合了其他的一些致幻劑。”【1】傅星雲看了醫生一眼,把紙條遞過去:“可以解嗎?”醫生搖了搖頭:“ghb很容易被吸收,沈先生服下藥物到現在,藥物在他體內已經達到了血濃度高峰,三到四個小時之後會被代謝掉,雖然有點不舒服,但如果能睡過去,等醒了也就好了。”傅星雲皺眉:“ghb是鎮定類藥物,他怎麽會這麽緊張?”躺在床上的沈陌塵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緊緊皺著眉,口中不舒服地低低呻-吟著,身體再一次縮成一團,像隻受驚的小獸。醫生輕輕給他按摩著手臂:“大概是致幻劑的作用。但幻覺這個東西,因人而異。也許是回想起了什麽不好的經曆,陷在幻覺裏了。”該是怎樣的回憶,會讓他如此緊張和驚懼?“麻煩看著他,我出去一下。”傅星雲起身給沈陌塵蓋好被子,走出了房間。伸手扶在走廊的牆壁上,傅星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沈陌塵驚恐地縮成一團、痛苦呻-吟的樣子反複在腦海裏播放。那是他一直以來,小心嗬護,掉了一根頭發絲都會心疼的人!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看著望著,隨便皺皺眉就讓他牽腸掛肚的人!那是他敬著、愛著,即使是欲/火焚身,都不敢有一絲一毫侵犯念頭的人!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配!!?傅星雲隻覺得腦子裏的弦一根根繃斷,怒火不可抑製地燃燒起來。*程曲凡這會兒正在星耀卡拉ok的包房裏,抱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公主,一杯一杯地給女孩兒灌酒。王胖子坐在他旁邊,一雙鹹豬手在另一個女孩身上上下遊走,把人弄得直喘氣。一旁的長沙發上,男男女女更是糜爛不堪,桌上亂七八糟灑著些可疑的白色粉末。他撇了一眼臉色陰鬱的程曲凡,暫時停下了動作,湊過去笑道:“怎麽,舍不得你那大寶貝?”程曲凡勾唇一笑,把手裏的半杯紅酒都強灌進女孩的口中:“是挺舍不得的,我還沒吃上呢,便宜老趙了!”“別呀!”王胖子擠擠眼,“不就是個男人嗎?年紀也大了……”說著他伸手扭了一把女孩身上的軟肉:“這些小姑娘不香嗎?要不,我再給你找兩個小男孩來?”“香,當然香!”程曲凡一把抓住身上女孩的長發,向後一扯。女孩吃痛,輕輕嚶了一聲,露出脆弱的頸脖。男人如野獸般啃咬了上去。房間裏燈光淒迷,充斥著淫靡的喘息聲和女孩細細的痛呼。突然一聲巨響,包房的門被狠狠踢開。程曲凡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女孩已被人扯了開去,有人抓起了他襯衣的領口,緊接著,一拳揮上他的臉。被酒精和欲望麻痹的大腦這才警覺起來,但第二拳、第三拳已經落下。臉頰上劇痛傳來,強力的打擊讓他的腦子變得空白,一旁的王胖子尖叫起來:“你們幹什麽,你們知道他是誰嗎?唔”大概是被人捂了嘴,王胖子的聲音弱了下去。“他是誰?”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程氏集團的小少爺,程東穀的小兒子,不,應該說,是私生子……”程曲凡平時最恨被人說他是私生子,這會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人說了出來,不由得惱羞成怒。可拳頭還沒捏起來,來人已經捏住了他的咽喉。空氣被限製流動,大腦很快就發脹起來,眼前金光點點,他使勁瞪著眼睛,在一陣陣眩暈中,看到了傅星雲的臉。溫軟的小少爺此刻並沒有什麽凶狠的表情,甚至堪稱從容,但目光卻冷得像冰,沒有一點溫度。喉間的手指收得更緊,程曲凡能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這一刻他毫不懷疑,傅星雲現在一心想置他於死地。一旁的王胖子還在掙紮,長沙發上的男男女女也被保鏢控製著,卻沒有一個人來勸傅星雲,仿佛即使是他今天把程曲凡掐死在這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這個認知讓程曲凡陷入了無限的驚恐,雙手雙腳都開始掙紮起來。但掙紮也沒用,傅星雲仿佛有無限的力氣,全然不顧他的動靜大小。在程曲凡即將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間,傅星雲突然鬆了手。新鮮空氣湧入喉嚨,他狂咳了半分鍾,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滾,耳膜突突地跳。傅星雲的聲音字字清晰:“敢動我的人,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程曲凡想睜眼卻一時睜不開,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跟斷了似的。包房的門砰地一響,傅星雲似乎是走了。“哈,哈哈哈哈哈,”程曲凡瘋子一樣地笑了起來,“什麽承擔後果,他還是不敢殺我……”胖子過來吧他扶了起來,嘴裏罵罵咧咧:“看那小少爺上節目那乖樣,尼瑪打起人來這麽狠。”“哼!”程曲凡聲音沙啞,幾乎說不出話來,“還不是不敢殺人,看我以後……”話音未落,vip包房的門又一次被打開,燈光大盛。一群人一擁而入,已有人快步上前,檢查桌麵上的粉末。“這他媽……”胖子一句話還沒出口,已經被人扭住。“a市緝毒大隊,我們接到舉報,這裏有人聚眾吸毒,全都控製好!搜!”一刻鍾後,紅藍兩色燈光閃爍的街麵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程曲凡也被扭著上了警車。他這會兒倒是神氣了,嘴角腫著還口齒不清地叫著:“看老子明天就出來!”路旁的黑色本田車裏,傅星雲垂著眼眸,翻看著平板上的資料。“時間有點緊,目前就這麽多……”張小閑有些忐忑,偷偷抬眼看著傅星雲。“資料整理好給警方發過去。至於媒體,所有的新聞平台,消息一條一條地給,讓星運的公關部長親自盯著。自家的營銷號掌握好節奏,有撤熱搜的立刻反擊,我要他程曲凡獨占這一個星期的熱搜第一……”平板暗淡的燈光下,平日裏溫軟的小少爺微微抿著唇,讓張小閑有些膽戰心驚。他本來還覺得可惜,小少爺上門就隻把人打一頓,難道出出氣就算了?沒想到傅星雲早就搜集了不少程曲凡的犯罪資料,再加上這些日子他自己調查來的那些,那位程家的私生子,這次不槍斃也至少判個無期。“現在這些證據,足夠程曲凡待在監獄裏出不來了,不管是商界還是娛樂圈,都是一樣的牆倒眾人推,更何況是樹敵無數的程家?”他把平板還給張小閑,“按照計劃發,你也繼續查,你會發現,從明天開始,多得是人想要把秘密告訴你!”警車的燈光遠去,傅星雲下了本田,保鏢已經開來了一輛卡宴。淩晨兩點的a市,街道已經冷清,路燈的光把世界照得模糊不清。傅星雲坐在後座,剛剛仇恨肆虐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仿佛被烈火燃燒過一般,熱切地渴求清涼和安撫。而他的清涼……“開快點,去花園酒店!”房間裏很安靜,隻有清淺的呼吸聲。家庭醫生還守在床邊的沙發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傅星雲的腳步很輕,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一直到他走到床邊,醫生才驚醒過來。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傅星雲目送著醫生收拾起東西,走出了房間。小夜燈的光昏黃,溫柔地灑在沈陌塵的臉上,纖長的睫毛輕輕翕動著,在眼瞼下投下陰影。他睡得並不安穩,嘴裏喃喃地說著什麽。傅星雲俯下身去,把耳朵貼近他的嘴唇,聽了好多遍,才聽清他的話音,卻陡然愣在當場。*沈陌塵的腦子很混亂,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的疲倦,腦子裏卻補償似的熱鬧非凡。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亂哄哄地在他的腦子裏打轉。他甚至想起了一些刻意忘卻的陳年舊事。那時,他還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少年的個子不矮卻十分瘦弱,細骨伶仃的手腕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捏著,半拖半拽地來到a市的一座醫院裏。他坐在住院部醫生辦公室的門外,門裏隱隱傳出男人的交談聲。“怎麽樣,你看了沒有?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小孩,家裏是不是很有錢?”“有錢!”對方壓低了聲音,“超級有錢的那種!隨便拔根毛就夠我們吃幾年的。”“那敢情好!你說,我們怎麽搞?”“悔捐啊!就跟他們說,你家小孩的身體不好,不想捐了!”“要是這麽說的話,他們會不會幹脆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