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雲踩著沙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腦子裏已經把有關黃秋生和羅傾宇的資料過了一遍。他記得，昨天在風行吃飯的時候，羅傾宇也來做了陪，帶著他的，還是星運的運營總監趙德利。眼前浮現出趙德利虛浮的大眼袋，傅星雲咬了咬後槽牙。前麵的三個人已經到了更衣室門口，那塊“清潔中”的牌子依然放在大門中間。“就這兒，”一個男人說，“給你說的都記住了嗎？”“記住了。”女人的聲音細細的，“羅老師答應了的，事後會給我介紹資源……”“行了少廢話，事情做了再說，虧待不了你的！衣服先脫了！”女人似乎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把裙子褪去，隻穿著內衣走了進去。“走，跟上！”後麵的一群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剛到更衣室門口，就聽見女人驚呼一聲：“哎呀，怎麽燒得這麽厲害？這能行嗎？”“什麽不行？”男人吼著，“你還真以為要讓他怎麽你啊！擺拍一下就行，躺他身邊去。”“操，我日你姥姥！”裴詡铖實在憋不住了，大叫一聲就衝了進去，掄起文明棍狠狠打在正在拍視頻的瘦小男人胳膊上。這一棍子打得結實，那瘦子慘叫一聲，手機脫手，抱著手臂蜷縮在地，疼得直冒冷汗。身後另一個男人殺豬般叫了起來。裴詡铖回頭，傅星雲已經把那個高壯的大漢掀翻在地，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對方的臉上。那人滿臉是血，不住地幹嚎著。圍進來的紈絝們沒幾個會打架的，小橙倒是機靈，上前一把把那個女人從長椅上拉了下來，回頭看見裴詡铖身後的男人爬了起來，趕緊示警。但那個人沒有動，隻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前方。裴詡铖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傅星雲製服的那名大漢已經沒了聲息。少年站起身，滿手鮮血看著他們這邊，如殺神般一步一步逼近而來。連裴詡铖都打了個寒戰，脫口而出：“你冷靜一點。”“我很冷靜！”傅星雲又逼近一步，帶血的右手拳頭在左手心中頂了一下，發出喀拉一響。“說，怎麽回事？”瘦小男人抱著胳膊，驚恐地退了兩步：“就，就有人讓我們到這裏來，拍，拍個緋聞視頻。”“誰派你來的？”“不，不清楚，隻知道對方姓……羅，給了錢，就，就拍個視頻……”傅星雲的腳步停了下來，轉向已經被嚇傻了的女人。“羅什麽？”“不，不知道……”女人抽泣起來。傅星雲垂下眼：“小橙！”“哎，星哥！”小橙畢恭畢敬。“這女人交給你，辛苦你再問問她。”“好，交給我，星哥你看看塵哥，發燒了好像。”“嗯。”裴詡铖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在他的印象中，傅星雲從小到大，一直是乖巧柔軟的，而現在少年雙目通紅滿手鮮血的樣子，讓他也覺得不寒而栗。傅星雲已快步走到沈陌塵躺著的長椅前，探手想去摸他的額頭。他剛伸出手，卻又收了回來，預備拿衣袖去擦手上的血汙。“我，我有濕巾。”紈絝團裏伸出來一隻手，遞給傅星雲一張濕巾。“謝謝！”剛才的凶暴的戾氣消失無蹤，殺神又變回柔和有禮的少年。他迅速擦幹淨了手，輕柔地撫上沈陌塵的額頭。滾燙。“老裴，叫船長帶兩個水手上來，把這三個人帶到船上去，身份證複印，問話全程錄像，然後放他們走。”“放走！”裴詡铖炸了，“老子……”“少廢話，你還能把他們關起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留著沒用。”說著他看了一眼抱著胳膊的瘦小男人。“我，我一定不亂說！”男人懇求著。“不怕你亂說，就怕你到時候沒命後悔！”傅星雲一個眼神都再沒給他，隻伸手把沈陌塵扶起來，轉身把他背在了背上。“旁邊那個瓶子也帶走！”“瓶子？”裴詡铖這才看見沈陌塵身邊的純淨水瓶子，裏麵還有半瓶水，拿起水過了幾秒才回過味來，“臥槽你們居然還下藥！”傅星雲背著沈陌塵從更衣室裏出來，身後傳來裴詡铖憤怒的吼聲和女人的哭聲，一切都如隔著濃霧般模糊不清。他隻感覺得到，背上的男人體溫極高，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心，跳得急速又嘈雜。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起了遊戲裏的殘血夕陽，塵上將看著窗外的索然背影。你守護了所有人。這一次，讓我來守護你！*第二天一早，羅傾宇提前半小時來到了演播大廳。“該死的老變態，居然折騰了我大半晚的時間……”他一邊揉著酸痛的腰背，一邊慢慢爬上二樓演播廳的樓梯。不過心情不錯，一早就收到消息，說昨晚事情成了，馬上就會有通稿上線，讓他等著看好戲。來到演播廳，他掃了一眼導師席，沈陌塵已經坐在了席上，臉色蒼白得嚇人，化妝師正拿著腮紅刷給他補妝。“師兄早！對不起我來晚了。”羅傾宇上前打招呼，露出了有史以來最真誠的微笑。沈陌塵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虛弱，就像是……做賊心虛？羅傾宇滿意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小模特們和觀眾們慢慢都來了，趁著導演還沒發話熱場，各自掏出手機在網上亂逛。微博裏，一篇通稿正在悄悄發酵。接著，隨著早高峰的來臨，在地鐵、公交上刷手機的人們，赫然看到熱搜上出現了一個詞條：#沈陌塵人設崩塌#詞條點進去是一家名為“小報前言”的娛樂號，放出了一段視頻。屏幕很黑，手機燈光的照射下，隱約可以看到躺著的沈陌塵，身邊依偎著一個女孩，露著肩膀，像是沒有穿上衣。【淦，這什麽，敢爆料不知道換個清晰度高點的攝像機】【這誰看得清？該不會是合成的吧！】【這家娛樂號哪有什麽真料，一年到頭小醜似的上躥下跳，惡心！】【誒，好像真是沈陌塵，昨天我還看到他來著。】這一條留言掀起了軒然大波，無數網友私信，要求給出證據，把小網友嚇得夠嗆。最後，這位網友還是另發一博，解釋了前因後果。【其實也沒什麽，就昨天有閨蜜去普裏的錘頭灘拍婚紗照，作為新娘小跟班我也跟著去了，還看見有ttxx的隊伍在拍照。後來，要走的時候，因為尿急來不及，就闖進了一個掛著“正在維修”牌子的更衣室，上完廁所才發現，大明星正躺在更衣室角落的長椅上睡覺。當時還感歎來著，做明星真不容易，累了也隻能睡更衣室，原來外麵放著的維修牌，是怕打擾了哥哥休息。就這樣，沒有別的什麽了。請大家不要過度解讀，球球了。】下麵放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臉被馬賽克遮住，但睡覺的角度姿態，一眼就能看出，與那張模糊的緋聞照，如出一轍。網友立刻炸開了花：【臥槽，吃瓜居然吃到了真的，我還是不敢相信。】【有什麽不敢信的？都說明星人設都隻是炒作，私底下男盜女娼，見得多了。】【樓上的不要亂講話，事情還沒說清楚，不要那麽早下結論。】【塵緣粉滾一邊去！說到你家痛處了吧！】回複炸了幾千條之後，有一條留言被頂了上來：【顯微君v：說說幾點我的疑惑：第一，根據這位網友所說，這地方是普裏的錘頭灘，地點是公共更衣室，那麽我想提問，一個明星，會選擇在這樣的公共場所和別人發生不正當的關係？別說那個“維修中”的牌子，誰沒有個尿急的時候，這位網友不就闖進去了嗎？】【第二，給大家科普一下，錘頭灘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退潮的時候有一條天然的棧道直通，但漲潮的時候，棧道會被淹沒在水下兩米多，錘頭灘就變成了錘頭島。昨天晚上的漲潮時間為18點45分，日落時間是19點20分，從視頻畫麵上看，肯定是在晚上7點半以後拍的，這個時候，錘頭灘已經不能通行了，這事兒做完了就要在一個沒水沒電的島上呆到淩晨4點多才能回到岸上，他這是何苦，酒店不香嗎？會所不香嗎？】【第三，就算是我們大明星就好這一口，大家看看，這拍攝角度，明明是有人在一邊拍的啊，好，你說是把相機放在哪裏拍的，行，你說得對，但這總不可能是沈陌塵自己黑自己吧。這麽來看的話，就隻可能是這位女士拍的。那我就問了，你存心拍這麽一段視頻，是不是就是打算來爆料的？這樣處心積慮拍出來的視頻，可信度高嗎？】此回複一出，網上的聲音就更多了，鬧哄哄地吵成一團。羅傾宇憤怒地盯著手機屏幕，心裏罵罵咧咧：“這種小營銷號就特麽不靠譜，這種破綻也能讓人抓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沈陌塵，對方正坐在導師椅上發呆，心裏又平衡了一點，管他怎麽樣，網民們一向說風就是雨，哪有那麽多人講事實邏輯，沈陌塵這回不被釘死，名聲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恢複，想想黃總承諾的那些資源，他又不由得飄飄然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導演遲遲不來。演播大廳裏，幾乎所有人都拿著手機在吃瓜，不時地偷瞄一下導師席上的沈陌塵。王曉藝和陳望泉顯然也收到了消息，陳望泉小心地朝沈陌塵靠了靠，問他：“你昨晚……怎麽回事啊？”“啊，沒事。”沈陌塵的嗓音有點啞，“都是謠傳。”陳望泉看他也不想多說的樣子，默默坐了回去，給王曉藝打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地正了正神色，讓自己這邊的隊員不要亂說話，注意影響。沈陌塵這一組裏，小辣椒有點坐不住了，她推了推身邊的另一個小女模：“哎，昨天咱們走的時候，羅師兄不是說沈老師提前走了嗎？他怎麽會還在島上啊？”那個小女模也一臉疑惑：“是啊，我剛才還在納悶，他不是早走了嗎？”兩人正嘀咕著，旁邊的小男模突然“啊”了一聲，碰了碰小辣椒：“你看你看，又出新視頻了。”不知是誰在“小報前言”的娛樂號後麵留言，“昨晚，我們也在島上發現了沈陌塵！”後麵是一個視頻鏈接。小辣椒趕緊點進去看。這是一個平時經常做遊戲直播的大v號：“大家好，我是《機甲未來》玩家，這一期給大家測試的是遊戲的尋友功能。今天，我和幾個朋友開黑的時候，意外發現一位朋友竟然加了‘塵上將’為好友，而‘塵上將’這會兒也剛好在線，我們決定跟著遊戲提示，給他一個驚喜。”接下來，是手機上不斷變化的距離數字，至於好友的遊戲id，被小心地打上了馬賽克。很快，拍視頻的人來到了錘頭島，這時，“塵上將”的頭像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