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安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果然還是太過親密了，讓方森接受不了。　　“抱歉，我……”　　方森才不想看宋安受傷的模樣，聽到他道歉，立刻扭轉身子，目光直直地盯著地板，粗聲粗氣地說：“道什麽歉，你又沒做錯什麽。”　　宋安見他不像是太介意的樣子，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如此看來，他可以再近一點了。　　“方老板，您為什麽非要跟著一起來聖皇帝陵？我聽說，您對這個時代的曆史古董十分癡迷，是有什麽特殊的聯係嗎？”　　見宋安說起正事，方森也平複了心緒，他的眼中閃過複雜。若是旁人，他是決計不會說實話的，可這是宋安，顯然是在關心自己，又怎麽能拿那些話敷衍。　　他煩躁地掐了掐眉心，說：“如果你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做一個夢，你會不想去尋求真相嗎？”　　方森從小時候起就開始做夢，夢見自己身穿龍袍，高坐在金殿上，下麵是血流成河、屍骨成堆。　　這樣的噩夢無疑讓一個孩子承受不了，為此他經常發燒，囈語不斷。　　後來長大了，他就開始在史料中尋求真相，恨不得把聖皇帝的生平事跡都背下來。可這不僅沒有解開他的迷惑，反而讓周身的迷霧更深了。　　為什麽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都如同他親身經曆一般？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而不得不求助於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也解釋不了這些現象，但能為他做些疏導，倒也聊勝於無。　　後來有一次，他夢見自己躺在一個黑漆漆的棺材裏，不論如何抓撓、呼喚，都無法從中掙脫。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打定主意要尋找到聖皇帝陵，以解開內心多年的謎團。　　宋安若有所思，說不定方森真的就是聖皇帝的轉世，隻不過這樣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　　不過看方森臉色難看，他還是安撫地將手放在他的袖子上，既避免接觸他的皮膚，又能將自己的安慰傳遞給他。　　“別多想了，反正我們已經進來了，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且，你就是你，絕不可能是早已死去多年的人，所謂靈魂轉世不過都是迷信的說法罷了。”　　方森剛剛還陷入灰暗色彩的心，一下子就被這份溫柔給拉了出來。他轉頭看向宋安，被那柔和如春雨的眼眸包圍住，立刻淪陷徹底。　　他的眉眼好看到讓自己想要收藏，每日用手指愛撫一遍，怎麽都不會厭煩。　　他的唇那麽紅潤，讓他恨不得湊上去狠狠肆虐一番，把他所有的呼吸都吞入腹中，不給別人占有一絲。　　還有那白皙光滑的肌膚，散發出勾魂攝魄的香氣，分明就是考驗他的意誌。　　方森磨了磨牙，要不是地方不對，自己舍不得委屈宋安，他真想直接撲上去，用牙齒磨一磨那雪白的肌膚，以緩解心中的癢意。　　md，該死的皇帝陵，該死的九層宮殿，真是要折磨死他了！　　脾氣本來就暴躁的方森，這會兒是愈發暴躁了。　　天亮後，眾人繼續朝第四層出發，這一次，他們都小心謹慎了很多，神經繃緊到極點，不敢再有任何大意。　　四層是一個巨大的墓坑，中間深陷，應該是長形河道，兩邊高處，樹有木台。更令人讚歎的是，這些天鵝、仙鶴、鴻雁或立或窩於岸邊，或引吭高歌或悠閑戲水，栩栩如生，輕鬆自然。　　而水道的正上方，還有一群陶俑，神色同樣放鬆寫意，手指上亮晶晶的帶著銀質指甲，麵前放著琴、箏、瑟等樂器。　　很明顯，這些陶俑是演奏不同樂器的音樂家，他們以音樂來馴化水禽，一旦樂聲響起，水禽就會隨著樂曲節奏的變化來翩翩起舞。　　這樣的場景無疑讓李教授癡迷不已，即使他已經被危機衝擊得精神渙散，但此時看到這麽多有價值的文物，早已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李天華拿起相機又想拍攝下來，被李教授狠狠地掃了一眼，隻能將鏡頭轉向別處，隨意按下了拍攝鍵。　　李教授氣到不行，又知道他死不悔改，到了這會兒，也沒有爭吵的力氣了，幹脆隨他去了。　　除此之外，牆上還用鮮豔的顏料畫著差不多的場景，可見當時音樂還是頗受歡迎的。　　宋安警惕地環顧一圈，卻發現這裏似乎並沒有什麽危險，反而安靜得格外平和。可越是如此，就越有種風雨欲來的危機感，讓他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他的直覺還算比較準，而這裏已經是第四層，前三層都那麽凶險，這裏又怎麽可能什麽危險都沒有。　　他不敢大意，退到方森身邊，也不讓眾人多休息，提醒他們盡快離開。第038章 幻音　　就在這時, 原本一直站在陶俑身邊不知道發什麽呆的高遠，突然伸出手撥動了琴弦。　　錚的一聲，即使隔了將近一千年, 琴聲竟依舊清脆悠揚, 回蕩在四方壁的墓室裏。　　“你幹什麽？！”　　方森簡直要被這群人氣死了, 李教授看起來也是考古界的翹楚, 怎麽帶出的學生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高遠被他一聲厲喝驚醒，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般，猛地收回手來, 滿頭大汗地道著歉。　　樂薇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想到高遠一直在維護自己, 此時也心疼地硬著頭皮跟著道歉。　　兩個人態度良好，比起陸曉溪和靈曄要好很多, 倒一時讓方森再說不出什麽尖酸刻薄的話。隻能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恨恨地瞪了兩人一眼，示意他們老實。　　好在直到走出墓室，都沒有發生什麽危險, 倒是讓眾人鬆了口氣。　　出了四層，接連上下兩層的竟是一道石橋.下麵是萬丈深淵, 彌漫著暗黑色的寧靜河水。從上往下看, 河水似乎並不湍急, 但這沉沉的顏色顯然給人的感覺並不好。　　石橋很狹窄, 周圍甚至連圍欄都沒有，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掉下去。方森讓大家排好隊, 一個個地往上走。　　事不宜遲, 宋安跟在艾米麗身後上了橋, 保持住平衡, 慢慢朝對麵走去。　　這座橋足足有二十米長，剛上去的時候還不覺得，走到中間時隻覺得陰風陣陣，從河水上蒸騰出刺骨的寒意，讓人渾身發毛。若是往下看去，更覺得平靜的河麵猶如鏡子，照得人一陣頭暈。　　就在走到正中間時，原本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艾米麗突然抬起頭，快走兩步，直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保鏢乙，讓他跌落到了黑水裏。　　保鏢乙自然會遊泳，立刻撲騰著浮了上來，揮舞著有力的雙臂朝河邊遊去，想要爬上岸。　　可剛遊兩下，隻見河水裏翻騰出了黑色的魚，竟是如同密密麻麻的樹葉般，直接撲到他的身上，搖頭擺尾地撕咬著他的血肉。一時間，讓原本平靜的河水如同煮沸了的鍋一般，翻起劇烈的水花。　　保鏢乙雖然不是普通人，但四腳難敵眾拳，又加之是在水裏。剛開始還能奮力抵抗，後來就化為恐怖的慘叫，不甘地被那些黑色的怪魚給拖進了水裏。　　水麵上翻起鮮紅色的印記，一時間墓室裏隻餘寂靜，讓人心跳發慌。　　宋安猛地抬起頭看向艾米麗，就見她漂亮的臉上竟帶著邪惡詭異的笑容，分明已經不正常了。　　他立刻繃緊了肌肉，果然就見艾米麗不死心地朝自己撲來。別看她是個柔弱女子，此時力氣卻大得驚人，即使宋安使出了全身力氣，竟還是被她慢慢壓製。　　宋安咬緊牙關，臉色通紅，眼見自己就要被推下去，趕緊勁腰一扭，用了個巧勁兒，直接將艾米麗給甩了出去。　　然而她竟敏捷地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吊在了石橋上，衝著宋安森森一笑，直挺挺地又蕩了回來。　　不過這次她沒有再襲擊，而是身輕如燕地躍上牆壁，緊緊扒住上麵凸起的雕像，如同橫在房梁上的蜘蛛般，飛快地移動進了陰影裏。　　宋安眯起眼睛，抽出了身上方森送給他的刀，警惕地用眼神在牆壁上搜羅著她的動靜。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人，速度很快地朝他襲來。以為是艾米麗的攻擊，他幾乎是沒有猶豫，立刻轉身給了她一刀。　　可等他定睛一看，卻瞬間傻了眼，腦子裏全是空白，握住刀柄的手都在顫抖。　　怎麽……可能？　　來人並不是他以為的艾米麗，而是方森！　　方森似乎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殺了自己，嘴邊噗嗤噗嗤地吐出鮮血，想要說些什麽，卻隻能無力地瞪著雙眼，被死死地釘在鋒利的刀刃上。　　宋安絕望地看著正正穿透對方胸口的刀，呼吸幾乎都消失了。　　他幹了什麽？竟然一時心急，把方森給殺了？　　很明顯，方森是想要過來幫他，誰曾想竟挨了自己一刀，直接斃了命。　　宋安萬念俱灰，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他被迫卷入這什麽狗屁節目，雖然從未想過害人性命，卻也絕不會手軟忍讓。　　可方森做錯了什麽？從自己來到這裏開始，他就一直對自己多有照看，甚至不顧危險地去救他的性命。　　他從來都沒有把這些人當成數據般的npc，而是當成活生生的、有血肉、有靈魂的人來對待。　　此時看著被自己誤殺、倒入懷中的方森，宋安隻覺得從頭到腳的血液都被凝固住了，冷得根本沒有一絲知覺。　　他苦笑一聲，眼中流出淚來，仿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根本沒有任何存活的力量了。　　就這樣吧，自己誤殺了方森，就拿自己的命來彌補，正好也徹底擺脫這陰間節目，倒是落得幹淨。　　他攬住方森，感受著他已經變冷的溫度，從他的胸口抽出刀刃，對準自己的心窩，就要一刀刺下。　　“你在幹什麽？！”　　突然一聲爆喝打斷了他的絕望，一隻手出現在他的麵前，死死地握住他拿刀的手腕，力氣大到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　　劇烈的疼痛一下子驚醒了他的神經，讓他恍惚的心神慢慢收攏，眼神終於對準了焦距。　　他猛地抬起頭，就見方森站在他的麵前，一雙眼睛恨恨地看著他，既是焦急又是冒火。　　他沒死？　　宋安睜大了眼睛，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一顫，徹底清醒過來。　　他剛剛竟是陷入了幻覺，差點自殘而死。　　確認自己沒有殺死方森，他一下子虛脫地軟倒身子，嘴裏吐出一口鮮血，臉上全是慶幸。　　方森抱住他，心口滿是憐惜，見他嘴角帶血，竟是也不嫌棄，直接用手指為他抹去。　　“剛剛艾米麗先突然失控，把保鏢乙給推了下去。我就趕緊喊你回頭跑，誰知艾米麗倒是跑了，你卻在石橋中央，跟中邪了一樣揮著刀來回比劃起來。”　　“我怕出事，趕緊過來想要阻止你，卻見你竟直接抬手朝自己刺去。好在及時趕到，否則就真出大事了。你到底怎麽回事？”　　宋安心有餘悸地緊抓住他的袖子，懷疑這一切都是剛剛那音律搞得鬼。那墓室看起來平平無奇，毫無危險，實際卻暗藏殺機，隻待時間一到，就將他們推入幻境，趕盡殺絕。　　若不是方森救援及時，他恐怕就真的著了道了，現在看來這墓裏的危險簡直比想象得還要多。　　他將情況告訴了方森，惹得方森也神色凝重起來。不管如何，現在先把石橋過了再說。那音律雖說恐怖，但總不可能一直在人的耳邊回蕩吧。　　宋安點頭讚同，借著方森的手站起來，深吸一口氣，穩穩地走到了對麵。　　方森將情況告訴大家，讓所有人都提個心眼，免得也著了道。　　靈曄卻是冷笑一聲，根本不覺得是那音律迷惑人心：“我倒是覺得是你運氣不好，才會這麽倒黴，別都怪到陵墓身上，倒是顯得小心眼了。”　　這話隻有嘉賓才懂得其中的含義，很明顯，他是在暗指宋安觸發了死亡規則。　　想到這，靈曄心中就一陣竊喜，唯一可惜地就是方森剛剛阻止了他，不然這會兒宋安早已死了。　　當然，宋安也並沒有完全否定這種可能，但他可不慣著靈曄陰陽怪氣的囂張模樣。　　“也是，不過不知道你的運氣好不好，別一不小心把命給玩完了，到時候再嫌棄我們沒提醒，可就小人之心了。”　　靈曄氣結，這家夥居然咒他死，也不看看他自己能不能活到三更。　　趁著歇息的功夫，李天華打開照相機，回放著自己最近拍的照片。然而很快，他的目光凝固在其中一張照片上，眼瞳微微收縮，幾乎屏住了呼吸。　　他又反複看了好幾遍，甚至狠狠地掐了掐自己大腿上的嫩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也沒有出現幻覺後，才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拿起相機走到了方森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