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沒有想過拿自己的歌出來,第二場他就選擇了自己一首情歌,卻反響了了,成績平平。那位評委老師私下勸他:“你要堅持自己的風格,要相信你自己。”他無法相信自己,隻能相信寧晃。已經有了一次,便不怕有第二次,他唱了寧晃寫的三首歌,他確信寧晃沒有唱給別人聽過。果然,過五關斬六將,順暢得不可思議。那位評委老師,是業界站在頂端的人,也成為了他的老師,一路對他關照提攜有加,他便成了風光無限的少年天才。隨之而來的名與利都太快,他喜上眉梢,卻又焦頭爛額,想方設法去寫出跟寧晃一樣的歌,在發現做不到之後,又要編造合適的理由敷衍老師,再去尋找其他的音樂人為他製作專輯。他猜測寧晃是在節目上看到他的,幾次來找他,都被他拒之門外。有天下了大雨,寧晃給他打了電話,他終於還是接下了。寧晃問:“為什麽。”窗外的雨下得很可怕,他怕寧晃套他的話,裝傻充愣,說聽不懂他說的話。“寧晃,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是,我運氣好,被選上了,但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寧晃,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瘋了。”寧晃一直言辭刻薄,不會照顧人。但他一直都是欣然聽著,甚至笑著對他說,有才華的人,都是有自己的個性的。可沒有哪一天,比那一天的話,讓他更覺得刺耳可怖。寧晃的聲音裏,透著不可置信的冷意:“程忻然,就為了三首歌。”他放下電話時,把手邊能砸的一切東西,都砸在了地上。直到三十幾歲,他不斷地尋找音樂人替他維持著本不屬於自己的風格,不斷去製作新的專輯,通過各種手段去維持人氣,打造實力唱作人的人設。但談到他程忻然、永遠避不開出道時三首歌的時候。他都確信,這是何其奢侈而可憎的一句話。86.擦肩而過的瞬間。寧晃說。“你不是想要這首歌麽?”程忻然的麵色慘白。原本要離開舞台的腳步,也停了下來。87.陸忱坐在台下。那隻戴麵具的小刺蝟就坐在台上。一模一樣的詞。一模一樣的歌。台下似乎沒想到,他選的歌竟然是另一個導師嘉賓的成名曲。樂聲響起,與程忻然熟練深情的唱法不同,寧晃的聲音是清澈直白的,介乎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音色,從第一句,就成了懵懂入世的少年。隻有吉他,隨著一句一句唱,樂器也一樣一樣加進來,編曲元素也逐漸豐富,不隻有樂器,甚至多了警鈴、車聲、人聲,都這樣被編進了這首歌中。仿佛從小路上的吉他少年,就這樣走到了繁華市井。帶著麵具的人笑了笑,整個舞台都暗了下來。下麵所有人都聽過這首歌,卻就這樣不自覺屏住了呼吸。這裏本該是程忻然酣暢淋漓的高腔。卻隻有少年嘲弄似的一句:“玲瓏八麵,是我左右逢源。”繼而又是歎息似的一句:“玲瓏八麵,是我無人可言。”每一句的唱法,都是截然不同,卻又怪異契合地揉在了一起。伏低做小,嬉笑怒罵。時而快意恩仇,時而落寞孤寂。人生八麵。唱得怪異又渾然天成。是隻有他才寫得出來的東西。最後頓了頓。那麵具後的目光似乎瞧見他了,慌亂了一瞬。陸忱悶笑了一聲。小刺兒頭知道自己跑出來搞事被發現。他便故意拉下冷臉。分明樂聲已經停下了,歌也唱完了。卻忽然聽見台上人清了清嗓子,自己又撥了一段吉他,直勾勾盯著他,趕緊編個詞,小心翼翼補唱。“玲瓏八麵,是我與你,蜜語甜言。”舞台的燈光早已暗下來。昏黃的燈光裏,隻剩下帶著麵具的人,還靜靜地抱著吉他,坐在那裏,卻偷偷把目光閃開了。陸忱想,變狡猾了。還學會找補一句了。第26章 88.舞台暗下來以後,台下有掌聲,有低呼,有議論聲,亂成了一團。寧晃穩如泰山、坐如磐石,實際上全靠一張麵具撐著,麵具後的表情慌得一批。不是讓陸忱別來了麽?他跟陸忱商量好的隱藏身份,老老實實做麵具嘉賓,奈何他把自己跟程忻然的舊事想起,實在咽不下這口窩囊氣,這才有了今天臨時更改的導師展示節目。十八歲的刺兒頭是酒吧裏跑出來的,帶著一股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氣勢,程忻然越不想他唱,他越是非要唱,還非要到程忻然的臉上去唱。至於後續會怎樣,他倒沒有想太多。敵人不痛快,他就痛快。天知道,陸忱到底怎麽會過來。寧晃頭皮發麻,卻偏偏人在台上,強做鎮定謝了幕,扭頭就要下台,卻正對上一張慘白的臉。程忻然。三十幾歲跟當年沒有區別。寧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卻被程忻然捉住了手腕:“寧晃,你站住。”“你到底想要幹嘛?唱完這首歌之後呢?是不是你要跑去節目組采訪說胡話?”寧晃甩開他的手,不欲多言:“跟你沒關係。”“寧晃,”程忻然抓著他不放,臉色更是陰沉鐵青,“你以為一場表演能改變什麽,我跟你說過,沒人會相信你”“寧晃,你站住。”他抓住寧晃吉他的背帶,用力一拉。吉他磕在牆邊。他也天旋地轉,脊背狠狠摔在地上。寧晃借力把人撂翻在地上。反剪手臂,膝蓋頂著喉嚨,一氣嗬成。程忻然幾乎要忘了。寧晃是會打架的,而且身手利落。他在酒吧不知驅趕過多少個醉漢,連當初糾纏程忻然、打架鬥毆的酒鬼,也被他這放躺下過許多。那時寧晃總冷著一張臉,在後台擺弄吉他,見前台吵起來,就要抓著刺蝟似的頭發出來,皺著眉說怎麽又鬧起來了。醉漢張牙舞爪衝過去。被寧晃一把放躺。程忻然驚魂未定,看著比自己小兩三歲的男生,頂著一張愛答不理的漂亮臉,拎著後衣領,把人拖水泥袋似的拖出去。嘀嘀咕咕說有什麽可喝的,也不怕喝死。“撲通”一聲悶響扔出門外。又說,算了,他們不喝,就沒人找他駐唱,沒人找他駐唱,就沒有錢賺。扭過頭來,那雙寫滿了不遜的眼睛對上他的眼睛。喂,程忻然,大麵瓜,回去了。看什麽看。現在那不遜的雙眼寫滿了隱忍的怒火。漂亮熟悉的臉也近在眼前。“要是什麽都改變不了,”寧晃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那你他媽的纏著我幹什麽?”“程忻然,是我逼你偷得歌嗎?”“還是我逼你裝了十幾年的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