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像媽……媽……媽……媽這一個字,在腦海中不斷回響,造成的暴擊傷害以噸為單位衡量。陸忱當場雙眼失去焦距,進入了自閉模式,連剩下兩個湯圓怎麽進得肚都忘了。吃過了湯圓,被小叔叔敲了一下額頭,說:“發什麽呆,你先去洗澡,我把桌子收了。”雖然阿姨每天都會定時來,但陸老板是沒法容忍桌子髒兮兮過夜的,但凡桌子上有個杯子沒洗,他就能瞪著眼睛惦記一晚上。陸忱渾渾噩噩應了一聲,半晌目光恢複了焦距,卻下意識按住他的手背。寧晃站起來收整桌子,端起兩個碗來,斜斜看他一眼:“怎麽?洗澡還要黏著?”陸忱本沒想到那兒去,這樣一問,卻不禁想得歪了,連倦意也消散得無影無蹤。變回來了。就是說……“小叔叔。”陸忱輕聲喊他。寧晃懶洋洋看他:“陸忱,你也不怕我洗一半變回來,當場給你撅了。”一時撅了倒不要緊,他以後還要用的。就他十八歲那個臭脾氣,天天在酒吧打工,錢沒賺多少、狂蜂浪蝶招了一屁股,色胚不知道打過多少個,隔陣子就要換酒吧。陸老板真敢做點什麽,別說像媽了,像什麽都不管用。陸老板那玩意又不是消耗品,還能按個假肢上去麽。陸忱被他說得默然片刻:小叔叔失憶之下不是幹不出來。鬆了手,猶不甘心,眼底透出一絲委屈來。寧晃便端著碗筷清幹淨,放進洗碗機,嘴上幸災樂禍:“你就好好努力吧,什麽時候到我失憶也不會給你撅了,應該就可以了。”讓他忽悠他忽悠得那麽起勁兒,可見出來混都是遲早要還的。又嘲笑他:“洗久一點也沒關係,我都可以當成沒聽見。”卻冷不防被從身後抱住了。吻在頸側,依舊是熟悉的溫柔,懷抱卻有些凶惡的意味,恨不得把他嵌在手臂之間。他頸側酥得厲害,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什麽。陸忱的眼底仿佛有漩渦似的,幾乎要把人吸進去,潮汐翻湧了許久,也隻是咬了他耳垂一口。寧晃被激了一下,半晌說,洗你的去。心想他就是變小一陣子,又不是要死了,怎麽洗個澡,都這麽黏糊了。等人走了,低頭時一縷碎發落在耳邊。他伸手別到耳後,才發現自己耳根已經火燒火燎地熱了起來。連帶著嘴角也不知為什麽翹了起來。陌生的,生澀的,萌動的心思,在一點一點冒出芽兒來。69.最終兩人都匆匆洗了澡,趕在天亮之前上了床。的確也是累了,寧晃摟緊了陸忱的腰,閉上眼睛。腦子就散了。迷迷糊糊想起他變小前一陣的事兒了。應該也是休息日的演出,演出結束,他跟陸忱兩個人,在街邊小攤吃湯圓。甜酒,桂花醬。口味都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學的。陸忱總有不少話跟他說,他習慣沉默多一些,偶爾開口,卻說讓陸忱忙就不用來看他,他又不是不回家。陸忱垂眸不說話。他皺起眉問:“怎麽?不高興了?”陸忱溫聲說:“沒有。”他在感情上,是很別扭、渾身帶刺的一個人,就格外擔心自己把柔軟的陸忱刺走。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想來就來,我是怕你辛苦。”陸忱這才眉宇舒展開,笑著說:“不辛苦的。”湯圓吃完,他拉上口罩,起身結了賬,陸忱早就習慣了不跟他搶。車停在了另一條馬路,他跟他肩膀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樣慢悠悠走過去。陸忱絮絮跟他說公司的事兒。說他給公司定做了一個吉祥物,是隻小刺蝟。說著說著。手背碰著了手背。陸忱的話就停了停。也許是想握他的手。卻瞧見遠處有人瞧著他們,似乎是認出了他是誰。便繼續講那吉祥物刺蝟,說做了一個大的在公司裏,順便還有一個小掛飾,等回頭要掛在車裏。現在想想,他有些後悔,應該主動跟陸忱說點什麽。或者,握一下陸忱的手才對。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皮,瞧見陸忱眉眼溫潤、擁著他睡得很沉。他想,其實陸忱也不用那麽聽話,像今天這樣在他麵前隨便一點,冒傻氣一點,甚至壞心眼一點。他也都不討厭。70.寧晃睡到了晌午才醒,記憶健全,人也沒有縮水的跡象。這應當可以算是一個好兆頭。陸忱跟他差不多時候起床,一邊在廚房煎香腸,一邊打電話,給寧晃預約醫院複查。寧晃趿拉著拖鞋,揉著眼皮踱步出來:“你送我?”陸忱低頭看自己的煎香腸:“有時間。”“哦。”寧晃慢悠悠撿了一根皮筋,晃到洗手間去,意思應該就是答應了。陸忱的嘴角翹得高高的。沒一會兒,聽見洗手間裏低呼一聲。緊接著,寧晃抓著頭發,眉頭皺得緊緊的:“……我這頭發也剪得太短了。”他十八歲什麽品味啊?他馬尾沒了啊!陸忱忍不住笑了一聲。小叔叔的小馬尾從二十四歲開始就沒變過,中間時長時短,隻是一直都對造型相當滿意。誰知道他剛一失憶,嫌洗頭麻煩,自己對著鏡子,一剪子就給剪了,直接發膠一粘了事。寧晃昨晚就發現短了,卻沒想到連紮都紮不上,頓時臉色都黑了。“我看看。”他把火關了,去看寧晃的短發。還是有一點長度的,也不是完全紮不上。“你坐下。”他研究了半天說。小叔叔就坐到地上。他翻出了幾個細長的發卡來,坐在沙發上,按著小叔叔平時的造型,把碎頭發別上去,用極細的頭繩,綁了一個很小的馬尾。脖頸處又垂下一點點的碎發來。老遠看著,也差不多少,隻是五顏六色的小發卡讓小叔叔看起來酷炫了很多。寧晃對著鏡子遠近高低打量了自己半天,皺著眉毛說:“我看起來像個傻子。”陸忱憋著笑,說:“那給你換幾個不顯眼的?”寧晃說:“換灰色和藍色的吧。”陸忱又乖乖給小叔叔重新別頭發。寧晃在地板上屈起一條腿,想起昨晚下定的決心,決定多跟陸忱交流交流。想了想,說:“我記得你大學是不是有個外號,就叫陸媽來著?”話音剛落,頭發就讓陸忱給扯了一下。他倒抽一口氣,輕哼一聲:“艸,不準公報私仇啊。”“沒有,有也是叫陸爸。”陸忱黑著臉糾正。這是他當年在宿舍靠拳頭打下來的權威地位。“哦,”寧晃繼續雷區蹦迪,挑著眉問,“爸會紮辮子麽?”他是真的不知道,至少他爸沒給他紮過辮子。於是頭發又掉了好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