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於先生是流量較大的主播,所以我先入為主的覺得,被眾星捧月的人總容易飄,可能會幹出一些不太尊重人的事…… 現在一見,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於先生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 他話語帶刺,於裴輕挑下眼尾,問:“不太尊重人的事指?” “比如跟蹤別人行蹤,利用特權處心積慮接近他人,甚至跟到住所去…… 之類的。” 陸睿明笑容不變。 “陸先生多想了,我沒什麽特權,普通人罷了。” 於裴淡淡說,“陸先生也和我想象中不一樣,我還以為陸先生會是特別現實的人,畢竟出國就要分手的人,居然還想在多年後玩破鏡重圓,也是過於多想了。” 陸睿明笑容淡了些:“年紀小不懂事,幾年過去兜兜轉轉還能在工作上遇到大學同學挺幸運的,這種天賜的緣分不比處心積慮再去追個人可貴的多嗎。” 這便輪到於裴變臉色了,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麽,但最後隻稍稍低頭,避過去了。 這麽輕易就認癟了? 反倒是陸睿明意外了,根據他對於裴的了解,這個隱瞞身份藏到舒有一身邊的 “室友”,看起來可真不像好欺負的類型。 陸睿明剛產生些納悶,身後就稍稍一暗,舒有一端著餐盤過來,在斜對麵坐下了。 “怎麽了,不舒服嗎?” 舒有一老遠就看到於裴低著腦袋吃癟的樣子,雖然他並不認為於裴會被輕易打擊到,但步伐還是加快些,坐下也第一時間關切。 “沒事,胃有點難受。” 於裴低聲說。 “不吃早餐胃能不難受嗎,諾,套餐 b,趕緊吃兩口墊墊。” 雖然知道很大可能是謊言,舒有一還是把餐盤放在於裴麵前,順手幫忙把餐具擺好。 舒有一坐下後注意力全在於裴身上,陸睿明再遲鈍也能明白於裴剛才那一招是江湖失傳已久的賣慘大法。他抽下額間青筋,瞥於裴一眼,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心裏卻暗罵這家夥好不要臉。 但無論陸睿明怎麽想於裴,在這種情況下,他也確實不好說什麽。 舒有一過來後,於裴肉眼看見地乖巧許多,麵對陸睿明鄙夷的視線,他眼都不抬,沒看到似地不搭理,隻偏頭對舒有一說:“你那菜涼了,我們分一份吃。” 邊上陸睿明實在沒忍住冷笑一聲,心道菜涼了怪誰。 舒有一說:“沒事,我吃差不多了。” 陸睿明看眼於裴盤裏的菜,笑了笑:“於先生你就別操心他了,你盤子裏那幾道菜小舒自大學就不愛吃。” 之前還客氣叫舒總監,怎麽轉頭就叫上小舒了? 舒有一頭有點大,餐廳人來人往他不太好拉陸睿明麵子,隻能嗬嗬假笑兩聲帶過,於裴沒那麽多顧慮,毫不客氣地冷了臉:“未必不喜歡,舒總監都大學畢業多久了,口味有變也合理,哪個正常人會十年如一日吃一道菜不夠,還要回頭吃不知餿沒餿的老菜呢。” 陸睿明反駁:“話不能這麽說,人的口味一般都挺固定,喜歡吃什麽不是輕易能改變的。” 於裴道:“有道理,既然定了吃一道菜,別的菜就別巴巴湊麵前,很礙眼。” 陸睿明笑:“是不是礙眼,還是要吃菜的人判斷吧,你說是不是,小舒?” 兩人同時轉眸,一冷一笑,看向舒有一。 舒有一撐住腦袋一下下揉著太陽穴,他回避開兩人視線,一邊伸手去扯桌角的蛋糕盒,一邊頭疼道:“我吃慕斯,你們也少說點,吃飯,能吃飯就別聊天了。”第41章 他挺適合我的 舒有一費了點力氣,把蛋糕盒從桌角挪到自己麵前。 他下去接於裴時飯吃到一半,回來菜涼了,現在這個狀況舒有一也沒什麽心情繼續吃。他瞥見隔著位子的過道邊有個雜物桌,上麵堆了不少餐盤,便把麵前的餐盤拿起來,扭頭說:“幫我放……” 話音沒落,一前一右兩隻手同時伸出,卡住了空中的盤子。 舒有一看著抓著餐盤的陸睿明和於裴,一秒後鬆手,吐出剩下半句話:“那邊的小桌子上,謝謝。” 舒有一鬆開餐盤,於裴和陸睿明可沒有半點要鬆手的跡象,兩人僵持著一同把餐盤挪到雜物桌上,落位還因用力不勻,鐵盤狠狠震一下,險些把菜汁撒出來。 舒有一因為睡眠不足疼得厲害的腦袋已經沒力氣處理兩人明麵上的較勁了,他全心全意拆著蛋糕盒,慕斯蛋糕因為時間推移有點化了,雪白的兔子蔫巴地趴在小盤上,看起來格外虛無。 舒有一從未覺得自己和一隻兔子有如此共情的時候。 在他身邊的於裴顯然也很不爽,哪個正牌男友被野男人三番五次給眼色都保持不了好心情,但顧忌在舒有一公司,於裴也不好發作。他隻能把氣撒在餐盤裏的鹵蛋上,但那鹵得不是很入味的蛋卻格外滑溜,於裴筷子夾了半天沒分開,他很輕地嘖一聲,不知是在生誰的氣。 這一聲被扒拉悶頭扒拉兔子的舒有一聽見了,他一勺慕斯送嘴裏,放下勺子拿起筷子,用尖端固定住於裴盤子裏的鹵蛋,幫著他分開後,又把筷子放回去,手往下到桌底拽了拽於裴的衣角,另一隻手指下蛋糕盒:“這慕斯挺好吃的。” “好吃嗎?” 於裴也不管那好不容易折騰完的鹵蛋,扭頭看他。 “嗯。” 舒有一點頭,“你要嚐嚐嗎?” 他說著示意於裴拿勺子,但於裴雙手不動如山,根本沒有要接的意思,隻將頭偏過來點。 雖然他一聲不吭,但微張的嘴顯示出這是一個在等投喂的人,舒有一頓住,稍稍看了圈周圍,雖然他並不覺得在公司秀恩愛是什麽太好的舉措,但投喂好像也不算太親密的動作,而且被投喂的對象現在心情不好也不大能接受拒絕…… 權衡利弊,舒有一猶豫片刻,最終挖了勺慕斯,給於裴喂過去。 於裴滿意地閉嘴,直起身說:“還可以,以後可以常買,這家的麵包也很有名。” “嗯。” 舒有一低頭給自己又挖了勺,一邊吃一邊說,“是嗎,有時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兩人一來一回,對話不算親密但氛圍很排外,放低的音量和日常的話題十分同居小情侶,對麵坐的陸睿明雖然沒說什麽,但嘴角已經在兩人對話間撇了下去。 知曉於裴主播身份後,陸睿明就對這人沒什麽好感。瞞著身份信息跑來接近人的就算不是騙子也多半有點道德缺陷,所幸舒有一聰明有防範心,看起來不太容易會中招。 所以在舒有一在朋友圈官宣戀情時,陸睿明十分驚訝。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提醒沒給到位,但現在看來…… 舒有一究竟是不知全貌被誘騙了,還是壓根不在意於裴的做法就要和他在一起,還真不好說。 陸睿明一頓飯吃得並不痛快,於裴對如何膈應情敵心知肚明且樂此不疲。他總吃著吃著就偏過頭去低聲與舒有一進行起插不進話的聊天,陸睿明雖然的確有被惡心到,但他本人也算見多識廣的體麵人,心理活動如何多也沒當眾再說什麽,隻很快吃完放下筷子,笑著和舒有一說先走了。 “我送下你。” 陸睿明畢竟還是客戶,舒有一麵子功夫要做足。 如果陸睿明真是普通客戶,他現在就該得體地說 “不用送,我自己下去就行”。 但他不是,所以他連推拉都沒有,很流暢地接了聲 “那麻煩了”。 但於裴也不是拚桌的路人,他大老遠跑過來可不是真的隻為吃套餐 b 的,他放下筷子起身,從容道:“我也剛好要走。” “那一起下去吧。” 舒有一門清於裴的心思,作為男朋友,有這點想法十分正當,所以他同樣自然地說,“那行,我正好也把你送出去。” 舒有一本來要把陸睿明送到停車場,但於裴不是開車來的,而陸睿明把車停在了地下,舒有一便沒有把陸睿明送到底,隻在一層電梯間下了,和他道別。 人家名義上的小情侶要送別,有你個客戶什麽事,陸睿明就是心思再多也沒辦法找借口阻攔,隻能站在電梯裏無奈說:“聖誕見。” 舒有一不接他話頭,點頭說:“期待合作順利,再……” “見” 字未出口,於裴抬手摁在關門鍵上,電梯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上,隔開了兩人。 “…… 見。” 舒有一吐出最後一個字,抬頭,看向麵無表情的於裴,對視片刻,他主動交代:“平安夜我們公司有個線下活動,陸睿明所在房產頻道要出個宣傳稿,活動當天他會過來看看。” 於裴很能抓重點:“你聖誕加班要和他一起?” “也不是一起,現場事情很多,我估計會忙得連軸轉,和他不會有太多接觸。” “能請假嗎?” “不太能。” 舒有一攤開講實話了,“我們公司一般不批假,而且請假算什麽呀,為了一個分手的前任請假,我心裏又沒鬼。” “哦。” 舒有一有意活躍氣氛,於裴卻不吃這套,繃著臉說,“騙我。” “沒騙你,我努力了。” 舒有一無奈笑笑,他把手機舉起來,亮出剛剛和李總的聊天記錄,屏幕上他說家裏有點事聖誕活動能不能換人負責,而李總扯東扯西解釋了一大段,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請假,門都沒有。 事實擺在眼前,於裴也知道舒有一確實決定不了加不加班,和誰一起加班。但他一想到平安夜自己一個人過,而舒有一還要去見陸睿明,就實在無法高興起來。 他本來就不算柔和的氣質在情緒下變得更冷,無表情的一張臉就掛著 “我不高興” 四個大字。 舒有一收起手機,抬頭無奈笑下說:“在生氣嗎?” “嗯。” 於裴說,“哄我。” “這裏沒法哄…… 喂!” 舒有一話說到一半,於裴忽然低頭過來,很快地親了他一下。 舒有一真有點被驚到了,於裴湊過來那瞬間他們身側的電梯 “叮” 地響了聲,正好到一層,舒有一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萬幸於裴還算有分寸,撤得很快,電梯門開時,他已經站直。 電梯裏的人開門看見兩人挨很近堵住去路,莫名其妙問:“幹嘛呢?” 舒有一反應過來,說聲抱歉,和於裴一起往邊上挪了挪。 靠到牆角,舒有一因為疲憊有些混沌的大腦被於裴忽然的舉措整清醒了,他睡意全無,想開口說於裴幾句,但又覺得沒用,思考半響,話沒說出來,心中無奈倒更甚。 出於大學時被排擠的經曆,舒有一不是很喜歡在日常生活裏做一些表明性向的動作,全是陌生人的地方無所謂,工作場所是真不行,他現在的同事雖然大多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乏有好事者來招惹過,但舒有一公私分明的作風把這些或好奇或惡意的窺探都擋了回去。從初入職場到現在,舒有一雖然也逐步進行著脫敏,偶爾都可以在聚餐或者下班後的休閑時間拿自己的性向作梗和同事說笑了,但仍是很排斥在工作時間做攪合感情的事。 與他矛盾最深,也是最終鬧得最僵的一位前任,就是在冷戰期間跑來公司大鬧一場,甚至懟到了領導麵前,事後便直接被舒有一拉黑刪除一條龍,禮貌地請出了自己的社交世界。 自那以後,由對方主動的,不受控的戀愛關係,就更讓舒有一覺得不舒服了。 沉默半響,舒有一看向於裴,盡量放鬆語氣說:“動嘴前好歹打個招呼吧。” “打個招呼給親嗎?” “不給。” “那就是了。” 於裴說,“而且現在是你哄我。” “……” 要換在之前幾段戀愛關係裏,舒有一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要甩臉色走人的階段,但於裴畢竟和前幾個男友不同,他除去男朋友的身份,還是舒有一的室友兼合作夥伴。 而就在舒有一還在猶豫要不要直白說 “以後在公司別太親密” 時,於裴先一步開口了。 “我回去了。” 他說,“你今天要加班嗎?” “大概是。” 舒有一咽回準備的話語,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我來接你?” “天氣預報說不下雨。” “我是晴天娃娃。” 於裴無表情地自嘲道,“雨天才能見麵的那種。” “好奇怪的比喻。” 舒有一被逗笑了,彎下眼解釋說,“加班的話,我也不知道幾點放,你就別來幹等了。” “哦。” 於裴說,“那我在家等你吃飯。” “在家等不是等啊。”舒有一說完,見於裴一臉 “說好了就不改” 的表情,改口道,“這樣,我下班給你消息,如果在八點半前能走我們就一起吃,過時間就別等了。” 於裴頓下道:“行。” 舒有一調整好情緒,又衝他笑下,說:“我送你出去吧,出門也要刷卡。” 於裴沒有反對,舒有一把他送出閘機,揮手道別後回到電梯間。 獨自一人待著,舒有一收起剛才的笑,沒什麽表情地揉揉太陽穴,然後連續打了三四個哈欠。他是真的太困了,說起來還要感謝於裴陸睿明整的好活,不讓他神經繃著,他可能在食堂裏就頭一歪睡過去了。 電梯很快到了,但電梯門打開後,露出個意想不到的人。 陸睿明對著正在打第五個哈欠的舒有一說:“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