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裴從冰箱裏拿出蛋糕,舒有一在客廳晃晃悠悠轉了一小圈,他在茶幾上看到一個小盒子,彎腰戳了兩下確認了是什麽,才到桌邊坐下,小孩子一樣撐著腦袋看於裴拆包裝。 “什麽時候多了個投影儀啊?” 舒有一兀地開口,“你買的嗎?” “嗯。” 於裴說,“今天剛到。” “我可以用嗎?” “不行。” 出乎意料的,於裴說。他把蛋糕從紙盒子裏拆出來,平靜地說,“給男朋友的禮物,別人不給用。” “哦。” 舒有一彎下眼,不說話了。 於裴把包裝收到一邊,把附贈的王冠拚好,遞給舒有一,舒有一欣欣然戴上,看著於裴點上蠟燭,笑著揶揄:“你來唱生日歌嗎?” 於裴瞥他一眼,還真低低開口了,雖然生日歌這種曲目很難說有技術難度,但於裴絕對屬於唱得好的那一類,舒有一有點意外他的歌喉,聽完半響才記起要許願,閉上眼睛雙手相握,還算真誠地再許一遍願望。 慕斯蛋糕凍得梆硬,舒有一切一刀不幹了,仗著醉酒說手疼,於裴就接手過去,三兩下分出兩塊。 慕斯蛋糕味道很不錯,短暫堵住了舒有一的嘴,但等紙盤漸空,他又開口了。 “陸睿明今天本來要來,但忽然說有事,來不了了。” 舒有一拿叉子扒拉著蛋糕殘骸,漫不經心問,“和你有關係嗎?” “嗯。” 於裴並不猶豫地答。 舒有一笑了,抬眼看他:“是不是有點太誠實了?” “你是壽星。” 於裴說,“不可以對壽星撒謊。” “還有這種規定?” 舒有一頭一回聽說,他把最後一勺蛋糕叉入口,感覺著冰冷逐漸在舌尖化成甜膩,好似不經意地問,“歌唱了,蛋糕吃了,之後有什麽安排嗎?” “什麽?” “比如一些餐後活動…… 什麽的。” 舒有一放下叉子,雙手放到桌子上,撐著上半身微微前傾。他專注地看向於裴,漂亮的唇瓣微微張出曖昧的弧度,像在等一個確定的答案,或者吻。 於裴在他視線裏頓一瞬,目光很快地從那微張的唇瓣上掃過,迅速低下落回麵前的蛋糕:“沒有。” 舒有一歎口氣,真情實感地說:“那真可惜。” 他把盤子推遠,撐起腦袋,全心全意盯住於裴。他的視線流暢,從眉骨滑到喉結,在頸間隱隱的青筋和紅痣上徘徊,怎麽都再移不開。 美食在前卻不得動口的舒有一倍感遺憾,慕斯蛋糕卡得他嗓子齁甜,他現在急需一些東西掃空甜食的膩味,一個纏綿的吻就不錯。 舒有一向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而且他喝了酒,還過生日。 他要理直氣壯行使醉鬼和壽星的雙重特權。 “我可以親你嗎?” 舒有一舔下唇,直白地問。 “不可以。” 於裴吃掉盤子裏最後一小塊慕斯說。 “那如果我就要親呢。” 舒有一歪頭,好不講理。 “那是猥褻。” 於裴也把盤子推遠,抬頭看舒有一,“你說的。” “可是你在門關時回親了我。” 舒有一開始算舊賬,他抬手指腹觸下嘴唇,暗暗譴責,“都腫了!” 他摸嘴唇時看著於裴,視線單純又赤裸。 於裴直接地與那勾引對接,桌下的不被看見的手輕輕攥了攥。 “門關是門關,現在是現在。” 於裴說,“現在不願意。” “為什麽?” 舒有一放下手,語氣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我魅力下降了嗎?不會吧。” 於裴的手驟然又攥緊些,很快又鬆開。 好一會兒,他說:“我和你理解的…… 親吻條件不太一樣。” “哦?” 舒有一笑著問,“怎麽不一樣?” “在你這裏,接吻、上床、戀愛是三件可以分開的事。” “嗯……” 舒有一笑意淡了些,他大概猜到於裴要說什麽了。 一些不太願意聽,但也沒那麽不願意聽的話。 於是舒有一問:“你那不是嗎?” “不是。” 於裴淡淡說,“在我這三件事是不可分開的,而且必須以嚴格的順序執行,要先交往,再接吻,最後才可以上床。” 他說得委婉卻堅定,很有力地解釋了自己的拒絕。 舒有一手一伸,把綁蛋糕盒的繩子抓了過來,他拿繩子繞著指尖,垂眸思考一會兒,抬眼說:“可是你沒和我告白過…… 吧?” “我告白的話,也不會對現狀有太大改變。” 於裴說。 “你都沒試過,就說沒有了。” 舒有一又笑了,他露出點虎牙的尖端來,把指尖的繩子捋直,語氣輕鬆地說,“試試唄。” 於裴安靜一秒,開口說:“試了你會答應嗎。” “會啊。” 舒有一沒怎麽猶豫地說。 “為了和我上床?” “也不是。” 舒有一彎下眼眸,口吻輕鬆,“也為了和你接吻。” 他需求擺得誘人又坦蕩,但絕口不談喜歡。 於裴知道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他無可避免的心跳加速,然而隨著劇烈上升的渴望,另一種失落和不甘也同步升起。 在唾手可得的欲望麵前,於裴忽然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麽甘心作舒有一娃娃機裏的玩偶。 於裴沒回答,反倒是舒有一有些等不及了,他用食指輕輕敲兩下桌麵:“或者你希望我先開口嗎?” 他把繩子卷回指尖,說:“你要和我試試嗎?” 說完,舒有一便抬頭盯住於裴,這個告白其實出於意料之外,就如於裴有自己的 “交往順序”,舒有一其實也堅持著自己的守則,比如兔子不吃窩邊草,比如公私分明…… 但是慕斯蛋糕很甜,新的投影儀也很誘人,舒有一心中很奇怪地一動,戒律慷慨地讓道,大度說可以吧,我遵守你的規則,來和我交往、接吻、耳鬢廝磨…… 但是出人意料的,被遷就的守則人卻沒有如預料一般,接受他的告白。 舒有一耐心地等著,垂著眼的於裴忽然伸手,攥住他的指尖。 “別繞。” 他說。 舒有一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繩子已經把指節纏得有些充血。 於裴仍低著眸,把他手指上的繩子解下來。 “也別隨便告白。” 他說,“我會當真。” “本來也不是開玩笑的…… 喂!” 舒有一帶著笑意開口,忽地指尖一疼。 他有些吃驚地抬眼,對上於裴平靜中壓著駭浪的視線。 於裴捏著繩子和他的指節,力氣不小。 舒有一鮮有嗅到危險的氣息,虛空中的兔子耳朵一豎,警覺這次可能選到了不那麽好招惹的獵物。 然而於裴最後卻什麽也沒做,他把繩子抽下來後鬆手,說:“你喝醉了,我就當沒聽見。” 說著他起身,指下剩大半的慕斯:“還吃嗎?” “…… 不了。” 舒有一下意識答。 “行。” 於裴把剩下的蛋糕塞進紙盒裏,盤子餐具繩子都扔進去,然後單手拿著盒子,扔進了廚房的大垃圾桶裏。 砰的一聲響,帶著幾分情緒,舒有一能聽出來。 但於裴仍是什麽都沒說,隻開口最後道:“生日快樂,晚安。” 然後他轉身,回了房間。 舒有一看著緊閉的房門,後知後覺自己可能把於裴惹生氣了。 因為酒精運行遲緩的大腦好慢得出結論,生氣原因可能為輕佻的告白。 舒有一酒醒了些,他拍下有點暈的腦殼,比起無奈更多是奇怪。 自己平時明明也不是這麽冒進的人。 順著對方撒的餌吃相難看地跟過去。 真是毛頭小子才會犯的錯誤。 舒有一一下下敲著腦殼,半邊腦袋反思今晚的翻車,半邊腦袋消化著甜膩的慕斯。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 舒有一險些被嚇一跳,拿起手機看到程澄的名字,他接起來。 “生日快樂!” 程澄顯然也喝了不少,舌頭有點捋不直,“忽然記起來好像還沒和你說。” “一天都沒記起來要說嗎,有點誇張了吧。” 舒有一輕輕咂舌,“我傷心了。” 程澄嘖一聲,說:“祝福你就不錯了,別挑。” “我可不要這種施舍的情感。” 舒有一開玩笑道。 “這不是你最擅長隨手丟給別人的東西嗎?” 程澄反唇相譏。 類似的對話在兩人間發生過好多回,舒有一和程澄都是裹著棉花的刺蝟,他們骨子裏一樣尖銳刻薄,相處起來總容易互相刺中,好在雙方都習慣了。 程澄等著舒有一嗆回來,但好友這次卻出奇地沉默了,程澄等了幾秒,問:“喂,壽星,還在嗎?” “嗯啊。” 舒有一應答一聲,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如果現在石頭剪刀布,你出什麽。” 這是他們默契的小遊戲,當舒有一在某件事上遲疑時,時常會這麽問她,然後根據無厘頭的輸贏做出決斷。 “石頭。” “石頭不好換一個。” “剪刀。” “剪刀也不太行。” “…… 布。” “ok。” 舒有一在電話那頭笑了,說,“我贏了,我要去看部電影。” “…… 大晚上看電影?” 程澄有點疑惑地問,但回答她的隻有一聲語氣輕快的 “晚安”。 “喂?喂!” 電話掛斷了,程澄鬱悶地放下手機,嘟囔道,“不是壽星你就死定了。” 於裴進房就躺上了床,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反複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