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完飯,對劇組目前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的了解。馮一諾下午的安排是先去片場見導演和編劇,然後會安排定妝、試戲。 黎悠悠下午還有戲,要趕回去上妝,吃完飯就走了。喃凮走前對馮一諾說在片場等他,讓他別緊張,好好休息會兒。 馮一諾回到房間,羅森提醒他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給周銘遠報聲平安。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好像確實應該打個電話給周老板。畢竟,人家可是他的金主啊。他現在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可都是人家的功勞。 於是,馮一諾就打了。 電話響了兩聲被人接起,但聲音卻不是周銘遠的。 辛哲問他是不是到了,馮一諾說是,然後問:“周銘遠呢?” “老板在忙。”辛哲剛說完,馮一諾就聽到周銘遠清冷的聲音傳來,問是誰。 辛哲回答說是馮一諾,周銘遠的聲音便消失了。 馮一諾沒來由地有些失落,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落個什麽鬼,但聽到那邊再沒有周銘遠的動靜,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巴巴地打什麽電話,報什麽平安呢?人家或許根本就不擔心他到沒到,或者什麽時候到,否則早應該打電話過來問才對。 “馮一諾?”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而且聽起來好像不是辛哲。 馮一諾受驚般回過神,趕緊應道:“嗯嗯,我在。” “在怎麽不說話?”周銘遠的聲音。 咦?他什麽時候把電話拿過去的?他剛剛說了什麽?自己怎麽一個字都沒聽到? 當然聽不到,以為人家不想接電話,胡思亂想去了嘛。 馮一諾瀑布汗。 “說……什麽?” “我問你什麽時候到的,為什麽現在才打電話?”周銘遠難得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你在等我的電話?”馮一諾的語氣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以我們現在的關係,你不覺得應該及時打個電話讓我知道你的行蹤嗎?”周銘遠的語氣聽起來永遠那麽理所當然。 馮一諾愣住了。確實,無論是“金主”還是“夫夫”,他都應該及時打這個電話。雖然人不在s市,但周老板可沒說不用演哦。 “我這不是打了嗎?”他咕噥。 “理論上講,你兩個小時前就已經到了。”周銘遠嚴肅地提醒他。言下之意是,這通電話兩個小時前就應該打。 “……見到星暉安排的團隊,太激動,忘了。”馮一諾隻得老實交代。 “那你吃飯沒有?”周銘遠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吃過了,黎悠悠請客。對了你知道嗎?這部戲的女主居然是黎悠悠,我跟她這麽多年的朋友,還是第一次跟她一起拍戲。原本在路上還有些忐忑,擔心自己空降進組會讓其他演員有意見,也擔心自己的表現不能讓陸導滿意,給你和星暉丟人。有她在,我就安心多了。” “陸導會對你滿意的。”周銘遠靜靜聽著他說話,然後,篤定地說道。 馮一諾失笑,心裏卻對他的篤定有小小的感動。 “我自己都不能確定,你是哪裏來的信心?” 周銘遠笑了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說:“我最近會比較忙,等忙完這段時間去探你的班。” “啊?不用吧?你忙你的……”老板過來探班,會壓力山大好嗎?更何況,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雖然他和周銘遠好像也不會有什麽讓人誤會的行為。但因為那份合同和這段假的婚姻,他實在是心虛得很。 “我還不確定什麽時候能抽出時間,你不用緊張。” 馮一諾幹笑:“我……緊張了嗎?我這不是怕耽誤您的工作嘛。” 周銘遠也不戳穿他,辛哲的聲音再次傳來,好像是叫周銘遠有什麽事,馮一諾趕緊“懂事又乖巧”地讓他先忙工作,然後迅速掛了電話。 下午進組,大部分主演都在,但並沒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季珩。說是下午沒他的戲,季大明星回酒店休息了。 一位姓鍾的副導演接待了馮一諾,領著他們往化妝間走的時候,正好聽到陸導在罵人。 “這麽簡單的情緒都表達不出來,你還演什麽戲?門口隨便找個群演都比你演得好!最後一次機會,演不好就滾蛋,我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浪費。所有機位,準備——” 陸導一聲令下,所有人員再次進入拍攝狀態。那個被他罵得雙眼通紅的演員也以最快的速度調整狀態,回到自己應該站立的位置。 場記打板的聲音響起:“《山河在》第七幕第二十六場第十三次拍攝,action——” 馮一諾額頭滾下一滴汗。 第十三次拍攝,說明這場戲已經被ng了十二次。 從場景和演員來看,這並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和戲份,對一個普通配角的要求都如此嚴苛,可見這位陸大導演是多麽精益求精的人。 但所有工作人員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沒有一個因為這重複了十二遍的劇情有任何懈怠,都專心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讓路過的馮一諾都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 看來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周銘遠說過,不能讓他太丟人。畢竟是他給了自己這麽好的機會,如果演不好,就真的太對不起他了。 鍾副導演將他們帶進化妝間,交給一個四十來歲氣質幹練的女人,並介紹對方是服裝組負責人金鈴。 金鈴是圈子裏有名的戲服設計師,擔當過多部古裝劇的服裝顧問,專業嚴謹,但性格倒是爽利親切。見到馮一諾的第一句話是:“喲,小馮到了?本人比照片帥多了呀。” 馮一諾知道定了他演“李承昊”後,劇組裏的工作人員應該都上網去搜過他的資料,以前根本不認識他的人,現在對他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所以聽她這麽說並不意外,隻是俏皮地笑了笑,說:“金姐你別這麽誇我,我會驕傲。” 金鈴被他逗樂了:“沒關係,驕傲使人進步。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戲服。” 雖然說是他的戲服,但馮一諾很清楚這些戲服並不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山河在》劇組開機之前就已經確認好所有主演名單,隻是陸導行事低調,為了保密,並沒有公開演員陣容,所以馮一諾並不知道之前演男二的是誰。至於為什麽會在開機前臨時換人,他更不清楚。 自己確認進組才幾天時間,金姐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幾天內做出十幾套適合他的戲服來。 金鈴看出他在想什麽,開口解釋道:“這些戲服都是按照陸導和池編的意見,根據戲裏七皇子的身份和形象來設計的,跟之前那誰沒有太大關係。你們倆身材差不多,尺碼應該也合適。先挑一套試試?” 馮一諾知道她口中的“那誰”就是之前演李承昊的演員,奈何娛樂圈跟他身材差不多的男演員實在太多,他一時也沒時間深想。 其實就算知道是誰也沒什麽意義,他隻是覺得自己突然占了這個位置有點過意不去。 周銘遠應該不會為了讓自己演這個男二,在其中做什麽手腳吧? -------------------- 大家平安夜快樂~~第29章 皇權之巔 “小馮?”金鈴見他發呆不說話,忍不住叫了他一聲,“想什麽呢?” “我在想……”馮一諾對他粲然一笑,“金姐設計的戲服怎麽都這麽漂亮,我都不知道先挑哪套了,都太好看了。” “看不出小家夥嘴還挺甜。”是女人,哪有不喜歡帥哥的?更何況馮一諾的笑容本就是他的必殺技,金鈴自然心花怒放,直接先給他挑了一套“李承昊”少年時期身為尊貴皇子的寶藍色鑲金線團花雲紋常服,“那就一套套來吧,反正你也不止一個妝。” 接下來,換衣服,戴頭套,做發型,化妝,拍照…… 馮一諾一直忙到晚上九點才將定妝照拍完,累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 黎悠悠七點多時拎著兩盒披薩過來陪他吃了一塊當晚餐,然後告訴他晚上還有一場夜戲,陸導今天不一定有時間見他了。 但馮一諾拍完定妝照卻沒有離開,甚至連最後一套妝都沒卸,堅持等陸導忙完。 這一等又是一個多小時,馮一諾昨晚幾乎沒睡,又累了一天,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 程小慧跑去外麵買了幾杯咖啡,徐向東在看馮一諾的微博,邊看邊說:“你一年的微博還沒超過二十條,怎麽保持粉絲活躍度?” “反正我也沒什麽粉絲。”馮一諾癱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 徐向東眼皮都不抬一下:“很快就會有了,而且絕對不會少。你這個微博需要維護一下。”他說完把手機丟給程小慧,“以後他的微博你負責。” “沒問題。”程小慧接過手機的同時遞了杯咖啡給馮一諾。 “微博你們也要管啊。”馮一諾咬著吸管嘀咕。 “我們隻是監督。發博的頻率和內容你可以自己決定,但小慧需要知道,避免某些小概率事件發生。” 馮一諾沒什麽意見,喝了兩口咖啡站起身來:“我出去吹會兒風,要睡著了。” 他說完往外走,打完電話進來的羅森告訴他陸導那邊可能還有一會兒才能結束,問他要不要先把妝卸了。 馮一諾搖頭,待會兒可能要試戲,穿著“李承昊”的衣服會比較有感覺。 確實已經非常晚了。化妝間外,淡淡的月光落了滿地,馮一諾順著回廊走了一段,站到了闕樓的一角。 現在已經入秋,雖然白天溫度還不算低,但夜晚的風已經有了絲絲涼意,高處風大,瞬間讓馮一諾清醒了不少。 《山河在》有很大一部分場景都在皇宮和京城,所以近期主要拍攝場地都在影視城的漢唐宮苑。 漢唐建築大氣恢弘,雄渾壯麗,闕樓高聳,飛簷攬月。入夜之後,遠遠近近的重樓殿宇都化成了連綿剪影,光從這鱗次櫛比的建築群,就能想象出千年以前天朝上都的鼎盛繁榮。 此時此刻,頭頂一彎弦月如鉤,銀暉輕且薄。高台之上一抹修長身影,於龐大出簷的廡殿頂之下負手而立。夜風泠泠,吹起衣袂一角,淡薄月色披覆了他滿肩,第一眼看不清其人的姿容麵貌,隻覺出了說不出的氣度尊華,再細看,才望見隱隱蕭瑟寂寥。 陸平川和池翼轉過走廊,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就在那一瞬間,兩人眼中都同時放出一樣的光彩,默契地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同樣的驚喜——李承昊! 馮一諾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卻一時沒能從角色裏抽出來——他剛剛確實把自己當成了李承昊。那個原本溫暖柔軟、金尊玉貴的少年,在經曆了國破家亡、倉皇南渡之後,浴血成長,苦心孤詣,踩著無數人的鮮血站到了至高無上的皇權之巔,身後卻空空如也無一人相伴,成為了世間最尊貴的孤家寡人。 於是這一轉頭,陸平川和池翼便見到了在劇本的最後鏡頭裏,站在高聳城樓之上的那個年輕帝王。 與自己的骨肉至親,在經曆了一重重生離死別、一次次抵背禦敵之後,最終走到了人世間最尊貴誘人的位置之前。 最割舍不去的血親偏要麵對最刻骨噬心的防備猜忌。 幸好皇兄主動放棄,與心愛之人遠走高飛、浪跡天涯…… 一個既鬆了口氣,又有些悲傷寂寥的年輕帝王。 兩人停下腳步,池翼感歎道:“可惜。” 陸平川看著馮一諾,問的卻是池翼:“什麽可惜?” “我們應該帶台攝像機過來,這麽難得的畫麵,不拍下來實在是可惜。” 陸平川沒有接他的話,抬腳朝馮一諾走去。 馮一諾很快從角色裏抽離出來,禮貌地朝兩人打招呼:“陸導好,池編好。” 池翼笑得十分和藹:“你好。” 陸平川卻問:“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去?” “說好今天定妝試戲,工作還沒做完,不能回去呀。”馮一諾笑得特別實誠,與他剛剛進入角色後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陸平川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妝容和戲服:“那怎麽還穿著戲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