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諾皺著眉頭,周銘遠可是星暉娛樂幕後大老板,雖然用了美國的公司繞了很大一個圈子控股,但如果周家要查,肯定很容易。他若真是這個周家的人,會這麽明目張膽地無視這個規定嗎? “周家為什麽這麽反感娛樂圈?” “這哪有為什麽?”羅森聳聳肩,“他們這種自詡清高的豪門貴胄,看不上娛樂圈很正常啊。這也是我沒把周銘遠往周家去想的原因之一。更何況你說他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就更不可能和s市的周家有什麽關係了。” “也對。”馮一諾點點頭,然而辛哲那句話的意思,又擺明告訴他周銘遠就是這個周家的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馮一諾覺得以自己的腦容量真的想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於是甩甩腦袋不打算繼續糾結下去。該說的時候周銘遠自然會說,他不說自己在這裏瞎猜也沒用。 重點是,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在自己這裏都隻有一個身份:老板和金主。他隻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讓周銘遠覺得這筆交易值得就好。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山河在》的拍攝。 羅森問了他的意見,將進組時間確定在三天後。 《山河在》是一部大型古裝曆史政鬥劇,片名取自杜甫的《春望》首聯“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劇中有皇權角力,也有疆場廝殺;有國破家亡,也有赤子昭昭;有山河破碎的蒼涼,也有忠魂不滅的悲壯。蕩氣回腸,扣人心弦。導演、編劇、製片人都是業內翹楚,投資也十分龐大,屬於電視劇中少有的大製作。 陸導的實力圈子裏有目共睹,所以工作時對演員也是出了名的嚴苛。馮一諾除了剛出道的時候演過主角,已經很多年沒演過這麽重要的角色,說不緊張不興奮,那是騙人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用心演繹,盡快熟悉劇本,融入到角色中去,要讓自己的表現配得上這來之不易的好機會。 於是和羅森商定完進組事宜,馮一諾抱著劇本就準備回去。羅森叫住他,問他要不要跟周銘遠商量一下進組時間。 馮一諾不明所以:“為什麽要跟他商量?” “你跟他不是住在一起嗎?”羅森斟酌著措辭,“這部戲要在影視城拍四個月左右,然後還要去其他地方拍外景,你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麵。” “哦。他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吧?”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戀人,幾個月不見什麽的,說不定周老板正好樂得清靜。不用對著演戲,彼此都自在。 “你還是跟他說一聲吧,畢竟……你們現在……”羅森欲言又止,還有半句沒有說完,但馮一諾聽懂了他的意思。 羅森是想說,把金主伺候好了哄高興了,他的演藝事業才會蒸蒸日上。 這就是現實。 “我會的,你放心。”馮一諾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羅森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怎麽能放心呢?他根本沒想過馮一諾有一天也會走上這條路。這孩子太幹淨又太重情,根本就不適合娛樂圈。 原本自己想的是,如果星暉不跟他續約,就這麽退出也不一定是壞事。雖然帶了他十年,雖然舍不得,但也比在這個圈子裏不上不下的好。 可他沒想到會半路冒出個周銘遠,還莫名其妙和馮一諾有了那樣的關係,而一諾的反應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羅森沒見過周銘遠,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但聽嚴若霖的形容,必定也是個能與賀、嚴二人媲美的人物。英俊多金、風度翩翩,背景深厚,出手闊綽,這樣的男人無論放在哪裏都是眾人追逐的對象。長期待在這樣的男人身邊,他怎麽能放心? 馮一諾看著聰明,實際上蠢得要死。過去十年,他已經在某個男人身上吃了太大的虧,如果再來一次…… 羅森簡直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希望這臭小子這次能長點心,或者……運氣好點也行啊。第24章 路口,停車 馮一諾走出星暉大樓,本想打個車回“山色有無”,但剛走了兩步,想起早上那個覃姨,頓時沒了回去的興趣,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二十分鍾後,馮一諾回到了錦繡裏自己的家。江小漓去集訓還沒回來,家裏十分安靜,正適合認真研讀劇本。 《山河在》這部劇,講的是大胤朝四皇子李承昱(男主),在皇權爭鬥中遭到最信任的兄弟暗算墜落懸崖,機緣巧合下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漱雪樓樓主慕成雪(女主)所救。李承昱要隱瞞身份,回到京城,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然而救命恩人慕成雪的真實身份卻是昔年名將季暘之女,與他李家有著滅門之恨。 季暘原為大胤兵馬元帥,因其戰功顯赫,功高震主,被皇帝所忌,以謀反的罪名滿門抄斬。六歲的季家長女和四歲的幼子被家將救出,送至終南山漱雪樓尋求季家舊友劍聖慕千裏庇護,卻在途中遭遇追兵,姐弟失散。最終季家長女頂替弟弟的身份拜入慕千裏門下,改名慕成雪。 十三年後,慕成雪成為了漱雪樓主,卻沒有立即入京複仇,她必須先找到自己的弟弟。李承昱被她所救,養傷期間又遭遇朝廷暗影衛追殺。兩人在接下來的朝夕相處中,羈絆漸深,互生惺惺相惜之感。 一次意外,慕成雪被撞破女兒身份……可惜惺惺相惜的兄弟之情尚來不及轉化成情意纏綿的男女之愛,朔方蠻族入侵,北境狼煙四起,大胤邊陲城破,鎮北侯殉國,靳國鐵騎挾雷霆之勢踏破萬裏疆土,直逼京師。 昌隆盛世一朝傾覆,錦繡河山淪為焦土。九五至尊的帝位,與國破家亡的蒼涼,孰輕孰重?是放下仇恨,馳騁疆場,捍衛家國?還是趁勢入京,報仇雪恨,了卻夙願?這是李承昱和慕成雪,都將要麵臨的艱難抉擇。 而馮一諾飾演的七皇子李承昊(男二號),原本是皇後嫡出的最為尊貴的幺子,因為年紀最小,所以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寵愛之中,也一直籠罩在哥哥們的光芒之下,不顯山不露水,對誰都溫柔和善,彬彬有禮。不像是個長在深宮裏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皇子,倒像個如竹如鬆溫文爾雅的翩翩世家公子。 他從未幻想過金鑾寶殿上那張金光燦爛的龍椅,所以在哥哥們為了皇權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倒是奇跡般地全須全尾活到了現在——但也正因為此前的內鬥,哥哥們死的死,散的散,不少朝臣也深受牽連。京城告急之時,偌大朝廷竟找不出一人可抵擋強橫敵軍。 隨後便是天翻地覆的驚天劫難。京城淪陷,帝後殉國。 金鞭斷折九馬死…… 可憐王孫泣路隅。 李承昊被一幫宦官權臣挾裹著南渡逃命,大太監劉振看他軟弱溫和好控製,聯合一幫權臣將他趕鴨子上架,擁立為帝,想架空他為傀儡,在江南建立新朝廷與靳國談判。 然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李承昊登上皇位,竟迅速展現出隱藏於溫潤外表下的冷靜睿智和鐵血手腕,來了個絕地反擊,殺了權宦奸臣,起用了一批原本地位並不高,但是能力卓著的寒門士子。韜光養晦,步步為營,鞏固自己皇權的同時,無時無刻不在計劃著揮兵北征,收複失地,重現皇朝山河一統的鼎盛榮光。 李家的男兒,骨子裏就流淌著成就皇圖霸業冷酷嗜殺的因子。那個在春日裏笑容溫暖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然長成了手握皇權生殺予奪的冷血帝王。 到後來,在戰事最吃緊的時候,麵對手握十萬義軍來投,且自稱是四皇子李承昱的年輕男人,已經登基為帝的李承昊,要如何取舍…… 李家的江山,隻能是李家的。但皇位,卻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哪怕那個人,是和他流著相同血液的哥哥。 從尊貴柔軟的少年,到冷血深沉的帝王,“李承昊”這個角色的戲劇張力非常強,他的溫暖,他的純粹,他的聰明,他的隱忍,他的冷酷,他的猜忌,他的家國天下,他的勢在必行,以及心底最後殘留的那一絲沒有完全泯滅的兄弟之情,竟看得馮一諾渾身發抖,手心冒汗。 這個角色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讓人血脈賁張又愛又恨。如果能把這個角色演好,一定能讓他的演技有更大的提升。 馮一諾一口氣看完了大半劇本,稍微挪動了一下發麻的雙腿,一轉頭,居然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嚇了一跳,抓起手機看時間,居然已經六點多了! 故事太吸引人,他完全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這會兒回過神來,才覺得肚子餓得有點難受。 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他一口東西都沒吃,不難受才怪。 馮一諾放下劇本,伸了個懶腰,打算起身找點吃的,電話鈴聲卻在此刻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一個完整的懶腰還沒抻完,差點岔了氣。 來電顯示是周銘遠,他趕緊接起來。 周銘遠的聲音跟早上兩人通話時判若兩人,是之前慣有的嚴肅冷硬,簡潔明了的三個字:“你在哪?” 馮一諾聽到這個聲音就沒來由的心虛,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麽事一樣。 “我……在錦繡裏。” “十分鍾。” “啊?” “小區門口等著。” “哦。” 馮一諾應了一聲,周銘遠已經掛了電話。 他盯著電話發了會兒呆,把周老板的話慢慢消化完,才噌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衝進洗手間上了個廁所洗了把臉,又到廚房倒了杯水喝,最後將水、電、煤氣的總閘都關掉,才匆匆向門外跑去。 跑了兩步發現劇本沒拿,又折回來撈起劇本繼續跑,跑了兩步發現窗戶沒關,又返回去關窗。手忙腳亂了半天,到電梯口時,已經過去了五分鍾。 下班高峰期,電梯上來得非常慢,下班的、放學的都在這個點回家,幾乎每層都要停。光等個電梯,又去了兩分鍾。 好在這個時候出門的並不多,馮一諾進電梯往下倒是很順暢,隻在15樓停了一次,進來一對小情侶。 緊趕慢趕跑到小區門口,還是遲到了。 馮一諾盯著那輛鋥亮的黑色賓利,簡直懷疑周銘遠剛剛就是在門口給他打的電話。否則這個時候,到處都塞車,他從哪條路可以這麽準時到達錦繡裏? 辛哲下來給他開門,周銘遠西裝革履坐在裏麵,板著一張臉,看上去心情不怎麽美好。 馮一諾趕緊道歉:“不好意思,電梯太慢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們來得太快了”。 周銘遠沒搭理他,冷冷地讓辛哲開車。 馮一諾見他臉色不好看,低聲下氣地賠笑臉:“對不起啊,別生氣了,下次我一定準時……” “嗯。”周銘遠冷淡地表示聽到了。 這下馮一諾不樂意了。他這又是道歉又是賠笑臉的,對方連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憑什麽? 重點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 怪我動作太慢,讓你周大老板在門口多等了幾分鍾?那你別來啊,我又沒讓你來接我。 馮一諾心裏鬱悶,不想再自找沒趣,轉頭看向窗外沒再出聲,一時間車裏詭異地安靜下來。 辛哲從後視鏡裏看著後排的兩人,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 其實以前車裏通常隻有周銘遠一個人,車裏基本上都是安靜的,辛哲從來沒覺得奇怪。但現在有馮一諾坐在旁邊,兩個人一句話不說,他就會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又實在想不出來。所以也隻能跟著沉默,專心開車。 倒是馮一諾盯著窗外飛馳後退的景象,發現他們走的並不是回“山色有無”的方向,不禁問道:“我們要去哪?” 他這話問的不是周銘遠,而是辛哲。 辛哲從後視鏡瞄了一眼自家老板,見他沒什麽反應,才答道:“去郊區。” “郊區?這個時間?”馮一諾簡直覺得這兩人腦子有問題,“晚高峰,不管哪條路都堵得水泄不通,沒有一個小時根本出不了城。你們瘋了嗎?” 周銘遠雙手環胸,依舊沉默。 辛哲又看了他一眼,聰明地沒再開口。 馮一諾自然知道這輛車上誰才有話語權,他也知道周銘遠會在這個時間去郊區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但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摻和他的事,他從上午到現在都沒吃飯,已經餓得頭暈眼花。再讓他餓一兩個小時,他可能會想殺人。 於是,“民以食為天”的馮小哥說:“你們去吧,我要下車。” 這下周銘遠終於轉頭朝他看過來。 馮一諾見到讓冷颼颼的表情,瞬間有點慫,但話說出來了,他也沒辦法吞回去,隻能佯裝鎮定地說道:“你看我也不去。我到現在還沒吃午飯呢,胃都餓扁了。你們在前麵,路口,停一下,我要去找東西吃。” 馮一諾吸取了上回的教訓,特別強調,“路口,停車”。 反正周銘遠一張臉已經冷得不能再冷,他索性得罪得更徹底一點。大不了就是又被扔下車,他正求之不得。 可惜他怎麽也沒想到,周銘遠在聽完他這段話後,竟然挑挑眉頭,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來。 馮一諾嚇得不清,不著痕跡地往車門邊挪了挪,心想周老板不會被他氣得不正常了吧? 蒼天可鑒,他真的什麽也沒幹啊! 正當馮一諾在心裏天人交戰是該有骨氣地繼續強裝鎮定,還是認清形勢乖乖求饒,突然聽到周銘遠對辛哲說:“前麵路口停車。” 辛哲問:“不去周家大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