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你是孫悟空呢?自己哪兒給他這種提示呢?裴戎想破腦袋也想不起,剛剛是用什麽眼神去看王寒輕的。 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裴戎喝了酒,人也變懶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個能坐的地兒,看來看去,隻有身旁的大樹還湊合。 大樹橫出來的枝幹粗大,位置也不是很高,攀上去坐著視野也能稍微寬闊點。 裴戎將煙叼著嘴裏,袖子挽到手肘,手扶著樹幹,想要找個合適的位置往上爬。 王寒輕見狀一把將人拉了回來,“你幹什麽?” 裴戎被煙熏得眯起眼睛,他說的是氣話,“你太煩了,我坐上去能離你遠點。” 自己煩人,王寒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沒反駁,看了眼裴戎的打扮,裴戎穿著休閑西褲,動彈一下,膝蓋的位置,布料褶皺得不像話。 “我上去拉你。”話音剛落,王寒輕手一伸攀住了樹枝,腳踩不斷換著位置,找了個能踩穩的凹陷處,腳下用力一蹬,整個人往上躍起,手腳麻利地爬上了最粗的樹杈,他俯身朝裴戎伸手,“來。” 這句“來”相當地有魔力,明明爬上去是為了離王寒輕遠點,偏偏在裴戎心裏深處,徒生出向往和憧憬。 他伸手是夠不著王寒輕的手的,還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舉在半空時,他才反應過來,好呆。 王寒輕指著剛剛踩過的位置,仔細地提醒裴戎每次的落腳點,裴戎一隻手搭在樹杈上,小心移動,雙手用力朝上撐起時,王寒輕扶了他一把。 “等一下。”裴戎感覺有什麽東西勾住他的褲腿,他剛想低頭看已經來不及,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他也往上用力,聽到“撕拉”一聲,他人已經坐到了樹杈上。 高處的風都比下麵刮得凶,時不時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響動,裴戎的西裝褲從小腿到褲腳直接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破敗的布料在風中飛舞,有些細小的線頭在簌簌往下落,風撲到他的小腿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啊…”裴戎已經找不到言語來形容內心的感受,他呻吟著靠向身後的樹幹,胳膊擋住眼睛。 王寒輕往前挪了挪,手想碰裴戎,又拘謹地收回,“我…抱歉…” 裴戎聞聲將胳膊方向,沒想到王寒輕湊得那麽近,他本能朝後一縮,身後就是樹幹,身子也晃了晃。 王寒輕手快,握住了裴戎的手腕,“小心。” 風吹得鼻腔裏是冰的,背後卻在不知不覺中起了一層細汗,裴戎覺得是王寒輕的體溫,順著手腕傳遞給了他,不然他手腕怎麽跟火燒似的發燙。 “王寒輕。”裴戎無奈道,“怎麽你是守護我的瘟神嗎?”第13章 克製的裴戎,終於講出了“瘟神”這個詞。 王寒輕表情沒什麽變化,似乎傷害不了他,他頂多對裴戎會有一點點愧疚。 “褲子…我賠給你吧…” 這是一條褲子的事情嗎?裴戎忿忿想到,自己壓根兒就不該拒絕王寒輕要見麵的要求,畢竟不管怎麽拒絕,他還是能被王寒輕逮到,最後狼狽還是他自己。 氣頭上的裴戎,說話也不怎麽客氣,“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這裏?” 不然天底下哪兒有這麽巧的事情? “我不知道。”王寒輕的表情很真誠,“不會說謊”這四個字好像是刻在了他的臉上,“這地方是其他人選的,一開始我也沒打算來,是秦赫他非要來。” 他的回答,沒讓裴戎覺得輕鬆,天底下還真有這麽巧的事?都上他倆給趕上了。 “抱歉。”怕自己的歉意沒辦法讓裴戎感受到,他又重複了一遍。 裴戎無奈地轉頭看向前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原不原諒的,也沒那麽重要。 微風撩動著裴戎的劉海,空氣冷冰冰的,呼吸到肺裏,特別醒酒。 “這種地方,環境不錯,偶爾來一次挺好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蟬鳴,聽風動。 眼前沒有任何遮擋物,景色盡收眼底,就連頭頂的月亮,好像也比市裏的更大更圓,裴戎伸出手,“月亮都近一點。” “嗯,月亮都近一點。”王寒輕喃喃道,月亮更近點,裴戎也更近點。 這聲低喃聲很近,裴戎一轉頭,王寒輕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根本沒有看月亮,眼裏的光卻和月光一樣皎潔清澈。 真誠真的很容易打動人,哪怕是想要拒絕,你都會在心裏,給他留一點餘地,就連裴戎自己,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對王寒輕殘忍,還是縱容。 “小王。”裴戎點了王寒輕的名,“我說過,我們不合適,你也說過,你並不是非要和我在一起,既然這樣我倆可以當朋友。” 不是非要在一起,是王寒輕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哪怕是王寒輕的這樣的人,這樣對任何人和事都沒什麽期待的人,裴戎還是成為了他心中唯一的向往。 “中學時,大課間能看到你就已經很滿足了,後來,你畢業了,想著隻要跟你一個城市就行。”其實王寒輕並不覺得,了解裴戎後,裴戎的形象會在他心目中有所動搖,反倒是真實的裴戎,讓原本像模具一樣隻要棱角的人,變得鮮活起來。 裴戎在他心中,漸漸不再隻是遙不可及的月亮,裴戎就在身邊,伸手就能夠著。 這種錯覺,讓他不斷地想要越界,想要去試探裴戎的底線,來慰藉自己的內心。 “有了聯係方式,就忍不住想要聯係,想要見麵。”嘴上說著不奢求在一起,心裏卻無比渴求更進一步。 想要不用找任何理由,就能理直氣壯地聯係裴戎。 那天,自己跟他說“上床也可以”,不隻是單單上床。 王寒輕想要跟他牽手,跟他接吻,上床,想晚上擁著裴戎入睡,早上醒來第一眼看到裴戎。 給自己無限的希望,所以裴戎哪怕隻是看了自己一眼,他也會在心裏將這個眼神解讀一萬遍。 一說到這些,王寒輕的話會變得多起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一天一夜都不見得能講完。 “你…”被愛是一種享受,裴戎承認,他有一點點心動,心動的瞬間是會拋去理智,不去考慮兩個人合適與否,隻在乎當下的感受,被人喜歡時,自己居然也會感覺到熱血沸騰,“上次的棒球賽後來你去看了嗎?” 王寒輕搖頭,“沒有。” “我不會打棒球,也不懂棒球。”裴戎還有最後的堅持,想告訴王寒輕,就像棒球一樣,自己什麽都不懂,是融入不進去的。 王寒輕看著裴戎的臉,“棒球是團體運動,我也沒有打過,也沒人陪我去看過比賽。” 自己沒那麽在乎這是一場什麽比賽,在意的是身邊的人是裴戎。 身後的樹幹並不光滑,靠得太久硌得脊椎疼,裴戎稍微坐正了點兒,“那你想要什麽彩頭?” 話題跳躍性太大,王寒輕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想起剛剛的沙狐球。 裴戎朝他抬了抬眉毛,似乎在引導他,有什麽願望,就趁著自己沒改變主意前說出來。 “我…”王寒輕打量著裴戎的臉,良久,他才開口,“我還沒想好。” 裴戎以為,王寒輕會提兩人交往的要求,又或者再不濟,會要求自己跟他一塊兒去看場球賽之類,怎麽到嘴邊的願望成了沒想好。 “沒想好?” 王寒輕是沒想過,一個遊戲的彩頭,能讓他占那麽大的便宜,又或者說,他不想在喜歡裴戎這件事上投機取巧,“先存著,想好了,再跟你說,就還能再約你見麵。” 裴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不知道該評價王寒輕是呆,還是有點小心思。 小腿露在外麵,冷風還越刮越厲害,又是迎風口,多坐一會兒,裴戎覺得有些冷了,他對王寒輕說:“回去吧。” 兩人從樹上下來,裴戎的模樣實在狼狽,走路時,劃開的褲腿都掃到其他地方。 “還有別的褲子嗎?”王寒輕問道。 兩天一夜的短途,裴戎隻帶了睡衣,晚上睡覺倒是不打緊,現在天色晚了,再怎麽狼狽,也沒人看到,但明天還得出來見人的。 “沒有。” 再看看這遠離市中心的郊區,連家像樣的服裝店都沒有,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買。 王寒輕不說話,已經表達了他最大的歉意。 他倆回到農家樂時,人工湖上已經看不到多少遊客了,走到亮堂點的地方,王寒輕才發現,裴戎腿上又有樹枝刮傷的血痕。 裴戎有點困了,跟王寒輕道了晚安就往上走。 王寒輕沒著急去追,先跟前台要了碘伏和棉簽後,才大步朝樓上走。 他敲了裴戎的房門,裏麵沒有人回應,走廊裏很靜,隱約能聽到水聲,裴戎像是在洗澡,他又敲了一下。 這時,房裏的人聽到敲門,衝外麵回應道:“等一下!” 王寒輕沒有催促裴戎,轉身進了自己房間,房間裏漆黑一片,沒看到秦赫的身影。 又從包裏翻出幹淨的運動褲,覺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又去敲裴戎的房門。 裴戎這次開門倒是快,他發梢滴著水,換了身居家服,一邊褲腿被挽到了膝蓋處,露出被刮傷的紅痕。 王寒輕把褲子和碘伏遞給裴戎,“我隻有運動褲,你將就穿一下吧,碘伏是我跟前台要的。” 裴戎笑著說了聲“謝謝”,沒著急關門,也沒有讓王寒輕進房間的意思,打算看著王寒輕回對麵。 王寒輕轉身去開門,手摸進褲兜裏,沒鑰匙,他又換了一個兜,還是沒鑰匙。 “鑰匙沒帶?”裴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農家樂不比酒店,沒有房卡,是老式的門鎖。 王寒輕不光沒帶鑰匙,連手機都沒拿,“我下樓去找前台要備用鑰匙。” 裴戎眼看著他往樓下跑,一小會兒過後,又空手而歸。 “前台不在。”王寒輕幹巴巴地解釋,“我等秦赫回來。” 裴戎在心裏“嘖嘖”兩聲,王寒輕是該傻的時候能氣死人,不該傻的時候像是木頭。 “進來等吧。”裴戎大發慈悲,往旁邊讓出點兒道。 房間裏還有洗澡時滲出來的濕氣,裴戎換下的衣服搭在椅子上,包翻得有些淩亂,用過的吹風機也沒收線。 唯一的椅子被衣服占著,王寒輕沒往人家床上坐,站在一旁,看到裴戎腿上的傷痕,他提醒道:“你擦點藥。” “坐啊。”裴戎坐到床上,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原本這點劃傷,他也沒打算擦藥,過幾天結了痂就能好,但王寒輕特意去幫他要的藥,擦擦也沒事。 裝碘伏的瓶子用的橡膠瓶塞,裴戎一扯開,一股淡淡味道在空中散開,他左顧右盼,想找個地方將瓶塞放下,床頭櫃離得有些遠。 “我來吧。”王寒輕取出棉簽,沾了點碘伏,一手拖住裴戎的小腿,一手將棉簽上的碘伏塗抹在紅痕處。 塗完還舍不得放手,裴戎有點怕癢,他掰開王寒輕的手指,沒好意思喊出來,隨口岔開話題,“你的褲子給我了,你自己怎麽辦?” “出門多備了一條,我用不上。”王寒輕又補充道,“你應該能穿上。” 裴戎剛說“謝謝”,聽到從門外傳來腳步聲。 王寒輕率先站起來,“應該是秦赫回來了。” 小王同學的表現,每次都讓裴戎很意外,坐一會兒,真就是字麵上的坐一會兒,他絕對不會有更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