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夏州,積雪三尺。


    喬括小屋,燈火雖昏,卻未滅,喬括亦未眠。


    喬括頭很疼,最近風雲變幻莫測,僅一夜,齊家和夏家都成了廢墟,尤其是夏家,下沉了百餘丈,再加上世家莫名奇妙地變成荒地,還有鄜州洛河的那陣轟天大響,他很清楚,這些都是修士手段。


    “消失數千年之久的修士又現身世間了,而且已經開始插手凡間的事,可他們為何要針對六大家族?六大家族也已隻餘下三家,下次輪到哪家?”


    喬括越想越頭疼,如今六大家族的實力不及原來的一半,光是整治世、夏、齊三家尚存於世而且散落各方的勢力就耗費了三家族長許多心神,


    喬括想起了那件關乎六家存亡的神秘的事,那次楓林歸來後,世、夏、齊三家相繼出事,知曉那件事的六個人,世臨反出世家,然後世家亡了,夏萍被月無輝劫走,然後夏家亡了,在齊家廢墟幹屍中也沒有發現齊音。


    喬括心裏正尋思:“看來楓林之行的六個人的確關乎家族存亡,陳家無眼,趕走誰不好,偏要趕走陳立。”喬括有把握,下次被滅族的八成是陳家。


    根據喬括掌握的情報,陳德威和陳立做到了真正的絕密,在陳家真的隻有兩個人知道楓林一行的事,現在那兩人一亡一走,在陳立看來,陳家已經名存實亡。


    還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由不得喬括不注意,那次楓林之行的六個人,有四人出於各種原因離開了自己的家族,而且都帶走了家族信物,喬括覺得很巧,似乎所有的事,隻要和那次楓林之行扯上點關係,就必然不會簡單,月無輝如此,六家亂局亦如此。


    司馬問上六家尋仇,屠戮六家族長和長老,修士重現世間血洗六家中世、夏、齊三家,這些都發生在那次楓林之行之後,也許,六家族長早有預感,所以才有了那次楓林之行,那麽,有預感就必然早有準備,楓林之行的六人去其四,是安排還是巧合?喬括想不通。


    林銘也想不通,齊家異變後他和喬括暗中見了數次,他們都有同一個感覺:“若是安排,他們不會不知,但若是巧合,這時機未免掐得太準。”


    當然,這些猜測隻有喬括和林銘知道,畢竟,他們是楓林之行的六個人中還留在家族的兩人。


    喬括和林銘費了很多心思,隻想到一個對策,以不變應萬變。他們沒本事應付修士那神鬼莫測的手段,也沒本事要司馬問血債血償,幹脆就聽之任之,雖然不好受,卻少了許多顧慮和羈絆。


    喬括揉揉眉頭,起身掐滅那盞昏黃的油燈,但他不是要歇息,而是披上裘衣推開門,踏雪而行,行至喬家大門,有一佝僂蒼顏的老者立在門口,雙手後背,背對喬括,正是如今喬家護家大長老喬英山。


    喬英山仿佛早就在這兒等著了,問道:“心裏有數嗎?”


    喬括道:“放心。”


    喬英山道:“快去快回。”


    喬括不語,腳步不停,與喬英山錯身而過。喬英山未動,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著喬括漸漸隱於這雪夜的黑暗裏,隻餘下雪地上一行長長的腳印。


    喬括在雪地中漫步而行,踏雪聲緊隨,直到他沒入一個漆黑的森林,每棵樹都光禿禿的,活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枯瘦惡鬼,這裏有一個人在等他,神色陰翳,眼裏透著一股凶狠戾氣,不是呂風崗是誰?


    “喬大族長可是讓本少主好等啊。”呂風崗不冷不熱的諷了一句。


    喬括淡淡道:“我不是來看你臉色的。”


    呂鳳崗冷哼一聲,道:“殺司馬問,幹不幹?”


    喬括神色不變,問道:“你憑什麽?”


    呂鳳崗道:“半數北玄甲女堂殺手,司馬問所在之處,還有,他受傷了。”


    喬括問道:“一半北玄甲女堂殺手,誰做的主?”


    呂鳳崗道:“我爹,北玄甲女堂堂主。”


    喬括又問道:“他做得了主嗎?”


    呂鳳崗道:“你不用操心,你隻要回答喬家去還是不去。我勸你最好別去,司馬問殺性極重,死個把人再平常不過。”


    喬括當然聽得出呂風崗的言外之意,若他領喬家人去了,要麵對的恐怕不止司馬問,還有呂風崗和北玄甲的綠衣殺手。


    喬括沒理會呂風崗言語中的威脅,淡淡道:“喬家和這件事無關,但我會去。”


    呂鳳崗冷笑道:“你這個族長倒是當得大方,置身家性命於不顧,這麽急著想讓喬家換族長?”


    “你管得著麽!”喬括一聲冷喝脫口,轉身便走,此行已有結果,他不想再留。


    呂鳳崗對著他的背影叫道:“喬家不去,你還得留下一個說法,好讓我回去有個交待。”


    喬括腳下不停,嘴上說道:“喬家沒空,也沒那個本事。”


    呂風崗喃喃道:“這三家是讓司馬問嚇破膽了麽?耽擱了幾天才說動一個喬括,不過也好,免得他們拖後腿。”


    二


    春宵閣,江湖上消息最靈通地之一。


    花魁雪花香閨中燈火未眠,雪花也是獨自站在窗邊,望著遠方,眼中盡是憂色,她望的方向是鄜州司馬家,她知道小問受傷了,也知道有宵小之輩想趁機加害小問,可她能做什麽呢?


    她輾轉難眠,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辦法,心裏歎道:“看來隻有去求那個人了。”


    司馬雪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小妍,小妍向來隻從雪姐這裏拿她想要的情報,所以,司馬雪可以不把小妍牽扯進來,十七年前,她這個做老大的沒保護好小妍,讓她遭了罪,現在她決不會再讓她涉險!


    司馬雪連續幾天都這樣站著,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北玄甲女堂堂主呂國非要埋伏小問,她一定要去,怎能讓他們得逞?所以,那個人今日要來,她非求不可!


    “咚咚咚”地敲門聲響起,不等司馬雪回應,門外便有人推門而進,是個女子,穿著豔麗,麵容嫵媚,肌膚白皙宛若凝脂,這樣的人,很難看出她是做情報生意的,更難看出她是春宵閣的閣主白琴兒。


    白琴兒問道:“這幾日你心不在焉的,是有什麽事麽?”


    司馬雪道:“我要走了。”


    白琴兒神色一暗,問道:“你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了嗎?”


    司馬雪點點頭。


    白琴兒也走到窗邊,舉目眺望遠方,道:“還記得我們相遇的那天嗎?”


    不待司馬雪開口,白琴兒接道:“那天我偷偷跑出去玩,看到你們姐妹兩個讓來讓去的都想把一個很髒的饅頭讓給對方吃,我以為那個饅頭很好吃,所以就搶了過來一口咬了下去,那又酸又臭的味道我至今都還心有餘悸。”


    說到此處,司馬雪接道:“你搶了我們唯一的食物,當然不能饒恕。所以我們兩個把你狠狠的揍了一頓,你哭著跑了,還沒等我們分勻那個饅頭,你又帶人把我們抓了。”


    白琴兒道:“是啊,我想讓你們給我磕頭謝罪,可你們怎麽都不肯跪下,我讓手下人抽你們鞭子,你把小妍護在懷裏,鞭子全落在你身上,一鞭就是一道血痕,小妍哭個不停,我怕了,不知道該怎麽辦。”


    司馬雪道:“後來大概是你鬧出的動靜太大了,把你父親引了過來,再後來,你父親安排人找來城裏最好的郎中給我開方子,你父親帶你過來請罪。”話到此處,司馬雪忽然笑開了聲,道:“你顫顫巍巍認錯的樣子太好笑了。”


    白琴兒掐了司馬雪纖細的腰,啐道:“那事別提。”


    司馬雪哇呀呀的怪叫著回掐白琴兒,白琴兒也不甘示弱,兩人扭打在一起,沒人能想象一個清秀華麗、予人以出塵之感的女子和一個肌膚白皙、麵容嫵媚的女子張牙舞爪地扭打在一起是何等春光。


    打了一會兒,兩人都起身整理自己淩亂的發髻。


    白琴兒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司馬雪道:“也許會吧。”


    白琴兒歎道:“說來慚愧,父親為奸人所害,若不是你,我還撐不起這春宵閣的營生,隻是在這煙花巷中實是苦了你,欠你的還沒還上,你就要走了。”


    司馬雪道:“我們之間早已說不清誰欠誰了。”


    白琴兒苦笑一聲,道:“也是哈。那個人就要來了,看來你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了。”


    司馬雪道:“其實他人還是挺好的,就是狂躁了些,我走之後,你好生保重。”


    “你走了,我就是春宵閣最漂亮的人了,盼你走還來不及呢……”話沒說完,白琴兒就已轉身往外走了,為的是不讓司馬雪看到她忍不住淌過麵頰的滾燙的淚痕。


    出了門,白琴兒抹幹淚花,又是笑麵迎人。她下到底樓,就見司馬雪等的那個人急衝衝的往裏衝來,忙招呼一聲:“呂爺可是又來找雪花?”


    聽到聲音,呂風崗撥開人群衝到白琴兒跟前,拉著笑臉問道:“雪花在樓上吧?”


    白琴兒道:“老地方。”


    “老”字才落下,呂風崗就已風急火燎地奔著樓上去了,他要去的地方,是春宵閣最高一層雪花的閨房。望著呂風崗急衝衝的背影,白琴兒心道:“別了,小雪。”


    踏踏踏,呂風崗真的很心急,到了頂層,他收了腳步,輕手輕腳地踱到雪花房門前,抬手正要叩門。


    “進來吧。”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從房裏傳出。


    呂風崗很想掐一下臉看看自己是不是做夢,雪花叫他進去!他每月十號都會來春宵閣見雪花,風雨無阻,以往他從未進過雪花的閨房,所以他反而不敢進了,他真的沒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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