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觀客隻看見天壇結界中白霧籠罩,望不見霧中情形,神識也探不進去,紛紛熙攘起來。有修為高出逍遙境者,神魂之力全部加持神識,也摸不清霧中情形,不免輕“咦”,輕歎英傑譜後生小子可畏可敬。


    葉婉柔的這幾手高明法術已被太易經改缺重構,譚非學得爽快,心裏暗自高興偷笑,想道:“老頭兒說的不錯,學了太易經同境界不敗,因為別人使的手段都被我明知破綻,能夠輕易破解,而且能改掉其短處,創出比原來更厲害的法術,當然不會敗。其實老頭兒說的有點謙虛了,我看不是同境界不會敗,就是高一境界,也不會敗。”


    譚非幾乎已經忘記了曾經敗在尋道境的肖淩玉手裏,險些喪命之事。


    白霧已變得極濃,燕無求隻能望出半尺。他神情不變,因為沒有神情,自然不會有變化。一隻白皙的手輕輕自他腦後摸來,沒有聲息,也沒有驚動霧氣。


    霧是極輕盈之物,即便是毫毛揮動的輕微的變化,也會將其擾動,但是那隻手卻沒有驚動霧氣,仿佛不是真實存在的虛影一般。


    眼看這隻手就要摸到燕無求的時候,另一隻手將它抓住。抓手的手,是一隻幹淨、平滑、有力的手,是燕無求的右手。


    燕無求不知何時轉過了身,也是沒有驚動霧氣,右手一拉,從濃霧中拉出葉婉柔。葉婉柔似乎早有所料,咧嘴一笑,變作一團白霧,白霧又成千百小白蛇,靈活地往燕無求手裏鑽去,眨眼間就全部鑽進他體內。


    修士或許會將修成不破金身,但是卻難以修成不破筋髒,被詭物侵入體內,往往致命。葉婉柔的白霧小蛇雖然沒有毒,但是一定比最凶猛的毒蛇還要可怕。


    燕無求張口吐出一口白氣,正是鑽進他體內的白霧,吹得天壇白霧翻滾,葉婉柔霧中殺來。外人隻見白霧驚濤駭浪般鬧騰,霧中嬌斥聲、呼呼聲、熊熊聲、金鐵相擊聲等各類聲音傳出,可想霧中鬥得凶狠。


    看台能知霧中情形的人不多,譚非是一個。他見到葉婉柔瞬間使出數十種各不相同而且精妙無比的大成法術,但是百般手段,都被燕無求輕輕化解,就跟宮無敵打石進冬時那樣,縱使葉婉柔使出平生之力,也不能讓燕無求露出一絲一毫急色。


    譚非心裏計較,尋思:“葉婉柔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出手那麽快,大成的法術一下就丟幾十個,這麽一會功夫,已經丟出幾千個了,我都學膩了。燕無求更厲害,任她法術神通風吹雨打般來,都輕鬆化解,簡直不像隻有尋道境的修為……可惜,他們都沒有我厲害,再厲害的法術,太易經也能解析,沒有領悟道意的都不是我的對手。”


    白霧翻湧一陣,裏麵忽然沒了聲音,跟著一隻無形大手撥散雲霧。眾人隻見葉婉柔衣衫淩亂,披頭散發,手上一把品質不低的寶劍碎作殘鐵,燕無求脖子上有一道血痕,雖然比女人的發絲還細,但是瞞不過修家的眼睛。


    葉婉柔大聲道:“諸位道友,你們看清楚了,小女子傾盡仙力險勝一招,是燕無求輸了!”


    燕無求道:“我沒輸,我贏了。”


    脖子上有道血痕,明眼人都知道燕無求輸了。看台頓時罵聲大起,多是罵燕無求不要臉、無賴,卑鄙無恥下流的言語層出不窮,讓譚非這山村小子都見識了一番。


    燕無求神色不變,也不說話,徑自往壇下走。葉婉柔叫道:“燕無求,言而有信,你答應娶我了麽?”


    燕無求腳步不停,道:“我沒答應過,也沒輸。”


    觀客罵聲更重,幾乎如大浪拍山般喧囂。一個穿鳳舞流仙曲裾的女子擋住燕無求去路,須彌戒靈光一閃,兩顆白電滋滋響的雷珠夾在指間,喝道:“燕無求,你若負心,便休怪我無情。”


    雷珠散出的威勢讓所有人心悸,有幾個修為不在逍遙境之下的修士化作流光逃出壇外。


    六妖目光一斂。青山真人手一揮,在南見愁幾人身前施下一層靈力盾。南見愁道:“那兩顆雷珠,有天劫的氣息,應該是采天雷煉鑄而成的寶物,若是放出,殺死逍遙境修士輕而易舉。”


    譚非問道:“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要威脅燕無求?”


    洪屠屠這時已回了來,道:“她是落霞宗的秦月緋,雲蒼英傑譜第六位。聽說她喜歡殺那些負心的人。”


    燕無神望著秦月緋,麵無神情,道:“我負不負心,關你什麽事?”


    秦月緋冷笑道:“是麽?”跟著兩百白光射出,已祭出了雷珠。


    南見愁是大家子弟,雖然窩囊,但是眼光是不錯的,那兩顆雷珠確實能殺死逍遙境修士,但是卻不能殺死燕無求。隻見燕無求取出一根針,兩指拈起,在身前一穿,似在縫衣,將兩顆雷珠放出的天雷縫在一塊電光霹靂的雷光布上。這塊布是以雷電織成,其中驚雷無數,天雷也有幾道。


    秦月緋麵色難看,雷珠已是她最強的法寶,殺逍遙境如毀蟻巢,但是卻奈何不了燕無求。燕無求沒有神情地想要走開。剛抬腳,秦月緋切齒道:“無論你躲到哪裏,我會殺了你!你以後給我小心點!”


    燕無求道:“你為什麽要殺我?”


    秦月緋恨道:“我要殺盡眼見所有負心人。”


    燕無求道:“你殺就殺,關我什麽事?”


    秦月緋道:“你負心,既然被我看見了,以後你就別想安穩。”


    燕無求道:“我沒負心。”


    秦月緋道:“你答應葉婉柔娶她,卻反悔了,這不是負心是什麽?”


    燕無求道:“我沒答應她。”


    秦月緋冷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麽?”


    燕無求道:“我為什麽要當你是三歲小孩?”


    秦月緋冷哼一聲,道:“你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燕無求道:“我為什麽要記住?”跟著抬腳就走,似乎並不怕秦月緋忽施殺手。


    秦月緋臉色鐵青。葉婉柔從背後追上來,要扶他的手,被他躲開。葉婉柔奸計得逞地小聲威脅道:“看到了嗎,你如果不娶我,以後多的是秦月緋這樣的笨到骨子裏的人找你麻煩。”隻有燕無求聽見。


    燕無求道:“他們找麻煩,關我什麽事?”


    葉婉柔道:“他們找你的麻煩,當然關你的事。”


    燕無求道:“他們為什麽要找我麻煩。”


    葉婉柔道:“因為你答應了要娶我,卻言而無信。”


    燕無求道:“我沒答應過。”


    葉婉柔傳音道:“可是沒人信。”


    就在這時,他腦中英傑譜傳來一個消息,一個英傑譜區區第四十位挑戰第一位的消息。他一動念,直接拒絕了。


    譚非施展憑風臨仙,仙人般飄飄飛渡落入天壇,直望著燕無求,叫道:“燕無求,我在英傑譜給你下了戰書,為什麽不接?難道是怕了麽?”


    燕無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我為什麽要接?”


    譚非一愣,他隻想著搶燕無求的“第一位”,風發意氣,受萬千人膜拜,卻沒想到他竟然不肯接受挑戰,道:“跟我比,你也不接?”


    燕無求道:“你隻是英傑譜第四十位,為什麽跟你比我就要接戰?”


    譚非如今已上了壇,如果燕無求死活不肯一戰,那麽他別說揚名了,隻怕會被人傳為笑柄。他心裏也清楚,又是氣惱又是著急,勉力支起譏笑神色,大聲道:“燕無求,你不接戰,莫非是怕了?”


    燕無求道:“我不怕你,但是我為什麽要接戰?”


    譚非道:“我看你就是怕了我,膽小鬼!懦夫!窩囊廢……”他一連罵了許多話,若非是在眾人眼底,他隻怕連山野小人的穢語汙言都說了出來。他嘴上叫罵,暗自卻傳音道:“燕無求,我知道你剛才沒輸給葉婉柔。她使了個障眼法,騙了所有人,隻要你跟我比試,我就說穿她的法術,還你一個青白。”


    燕無求確實贏了葉婉柔。白霧散盡後,燕無求脖子上的血痕是葉婉柔的障眼法,不知為什麽連那些修為高絕之人都瞞了過去,而她又拿了一把劍,觀客當然都以為是她劍下留情才沒有殺死燕無求。在看台眾人眼中,是葉婉柔贏了,至於為什麽英傑譜的名次沒有變化,大概是因為他們不是通過英傑譜挑戰的,而譚非有太易經,解析天下術法,自然看穿了障眼法。


    燕無求沒有神情,傳音道:“我本來就是贏了,為什麽要你來證明?”


    跟著他像是再無話可說,轉身就走。譚非嘴上還在叫罵,暗自傳音道:“你要怎麽樣才肯答應跟我一戰?”


    燕無求傳音道:“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譚非止住叫罵,麵色一會滾紅一會石青一會僵白,極為難看,他也不能去攔燕無求,那樣顯得無賴,不合高人風範,一時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一人躍上壇來,盯著譚非,怪笑道:“小子,你是跟紅霸王一起來的人麽?”這人正是雲蒼英傑譜第四位神靈穀淩層雲。


    譚非眼中一亮,尋思:“不能搶第一位,搶第四位也不錯。”目光昂然望著淩層雲,高人般淡淡開口:“不錯。”跟著腦中念頭一動,已在英傑譜向他挑戰。


    淩層雲一笑,接了挑戰,他心中火氣未消,本就是上來教訓人的,區區英傑譜第四十位還不在他眼中,接戰隻是想讓譚非高興高興,然後狠狠將他打得找不到東南西北。


    譚非裝著高人的樣子,淡淡一笑,右手作請道:“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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