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沉默中,池承霖垂下濕漉漉的睫毛,眼眶裏匯聚的淚水無聲的滑落,紅彤彤的鼻尖看起來楚楚動人。  已為人母的袁媛看不得這樣,很快就動了惻隱之心,望著池霽屢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說些什麽,就被陸長明毫無征兆的打斷了。  “瞧你這話說的,他回國也沒告訴我,怎麽我知道你不知道?幾年不見這麽垃了?”第028章 尬四下  陸長明語氣倒是十分緩和, 跟開玩笑似的。  懷裏的圈圈一臉懵,愣愣的盯著抹眼淚的池承霖發呆,什麽都聽不出來。  但在場的成年人都從中感受到幾分陰陽怪氣。  池承霖和袁媛會玩到一起去實際上並不奇怪, g市算得上豪門的隻有那麽幾家, 彼此也都認識。  大家都是商人,隻要不存在利益競爭和衝突,自然多條朋友多條路。  兩人是池家少爺和袁家千金,平時多走動搞好關係是雙方父母長輩也樂見其成的事情, 所謂世交無非就是這麽來的。  但除了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還有那麽一句更加廣泛的俗話:強龍不壓地頭蛇。  在場所有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無非因為都是袁媛人脈圈裏的人, 都有背景和靠山。  但這裏是s市, 不是g市。  明星擁有名望優勢,但社會地位不可能高得過商人,因為明星賺的錢歸根結底也是從商業運作那裏來的,吃的就是這碗飯,說難聽點就是資本的工具人。  從第一個封建王朝在曆史上出現,往後追溯到五千年後的今天,階級差異始終存在於人與人之間。  大清亡了,但這依然是不爭的事實。  可凡事做到金字塔頂尖, 就總有例外。  陸長明不是普通的小明星, 他是站在娛樂圈頂層的那個人。  或許他出道這些年賺的錢和資本家比不了, 可他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他可以選擇和誰做朋友。  商圈競爭遠比明星爭資源更加腥風血雨, 無處不在的內卷早就已經卷死不少企業了。  之所以選擇砸錢捧一個明星出道,就是為了壓榨其資源進行變現。  在資本眼裏, 陸長明就是一棵搖錢樹, 他就這麽根深蒂固杵在最顯眼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著眼饞,都想搖一搖讓錢自動掉進自己兜裏。  可搖不搖得動,陸長明說了算。  所以很多人對待他的態度也很簡單,就是沒事兒的時候多澆水、勤施肥。  你不往下麵掉金子也沒關係,我願意供著你。  隻要你別成為敵人的朋友。  這整整一屋子富家子弟平日裏和池承霖的關係固然十分要好,但關鍵時候全都人間清醒。  即使陸長明言語中的諷刺已經明顯到不能更明顯了。  但是,他既然選擇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的態度,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為了池承霖得罪他。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池承霖自然下不來台,他抬起濕潤的眸子望了陸長明一眼,陸長明也嘴角含笑,整個人無論是表情還是氣場都陽光普照,怎麽看都不像在為難人的態度。  可池承霖知道,他就是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膽的排擠自己。  想到今天是袁媛的主場,他用求救的目光轉頭望了一眼袁媛。  但陸長明剛才那句話就是開玩笑的語氣,袁媛這時候出麵反而像是小題大做,不給陸長明留麵子。  這種時候,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渾水摸魚才是上上之策。  在袁媛的猶豫的這幾秒,池承霖就知道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於是他將視線轉移到池霽的身上,聲音有些沙啞,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哥……”  從池承霖出現在眼前那一刻開始,池霽的胸口就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上一樣喘不過氣,那種憋悶的感覺急速擴張,將他的五髒六腑都擠壓的十分難受。  這是一種不請自來的生理反應。  沒錯,他在麵對池承霖的時候已經抗拒到了會產生生理性排斥的程度。  對方討好的叫著哥哥,仿佛自己真的隻是一個犯錯的弟弟。  仿佛自己從來都沒有用相同的方式在學校以及家裏百般刁難,處處排擠。  池霽被個陌生的稱呼喚回神,他緩慢的轉過頭,雙眸耗費了幾秒鍾的時間之後才成功聚焦,靜靜地注視了池承霖好久,薄唇輕啟,輕聲問道。  “你真的希望我回來嗎?”  池霽聲音很小,小到除了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的陸長明和池承霖之外誰都沒能聽清。  這句話落地之後,池承霖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停頓,下一秒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抬起頭睜大眼睛看向他:“當然希望你回來啊!為什麽不呢!媽媽他很想你啊!”  在池霽願意回應之後,他臉上的欣喜實在是表現的十分真誠。  正如和家人終於久別重逢,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但池霽神情冷淡,顯然沒有被他的真情實感所打動,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態度。  隻是用一種冷靜的、審視的目光無聲的和池承霖四目相望。  直到化妝師微挪幾步,湊到袁媛耳邊低語了一些什麽。  池霽意識到今天是別人大喜的日子,婚禮開始的時間也馬上就要到了。  對於池承霖剛才那番話他依舊沒有給予任何表示,隻是默默撇過頭,對著陸長明眨了眨眼。  陸長明心神領會,也不管強行轉移話題會不會太過於生硬,直接低下頭望向正在玩兒自己衣服上麵蝴蝶結的小女孩兒,在空氣中細嗅兩下,伸手戳戳她的臉:“怎麽甜甜的,你是不是藏什麽好東西了。”  圈圈抬起手對著自己的掌心哈氣,然後仔細聞了聞,眨巴著眼睛抬頭說道:“剛才吃棒棒糖了。”  陸長明彎起嘴角,輕輕跳了兩下眉毛,沒接話,但默默的朝她攤開手,勾勾指尖。  小姑娘心神領會,翻過身從他腿上下來,站在原地左掏掏右掏掏,最後從腰間的繩結拽出來一個精致的繡花荷包,手腳不是很靈活的把上麵的繩結解開,從裏麵掏出來一根紫色的棒棒糖放在陸長明手心裏。  陸長明眼都沒眨的將其塞給旁邊的池霽,再次朝她伸出手。  圈圈捏捏自己的荷包,發現隻剩一個的時候氣鼓鼓的撅起嘴:“我隻帶了3個,再給你一個就沒有了。”  池霽見不得他欺負小孩兒,拿著手裏的棒棒糖想要還回去,剛抬起手就被陸長明攔下了。  “小朋友不能吃太多糖,會生蛀牙。”陸長明頭也不回的反手摁著池霽,一本正經的對圈圈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口袋裏肯定還有大白兔呢,奶香味兒以為叔叔聞不見?”  聞言,被一語戳破的圈圈為了保住自己的大白兔,趕緊把最後一根棒棒糖拿出來上交,然後死死捂住荷包口藏到身後。  經這麽一鬧,剛才拔劍弩張的對峙和僵硬的氣氛立刻被衝淡了不少。  台階給的既不動聲色又恰到好處,袁媛立刻順勢而下,笑容滿麵的將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這孩子果然還是聽你的話。平時我不讓她吃太多糖她能撒潑打滾哭鬧半天,怎麽哄都不行,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  “女孩子嘛,寵一點沒什麽。”陸長明笑眯眯的接上話,點了點圈圈的小鼻子正色道,“但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不讓你吃是為了你好。”  圈圈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長明叔叔。”  在他們聊天的這段期間,池霽一直低垂著眼,默默的注視著握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  對比之下,陸長明的膚色比他更深一些,也許是因為用了些力氣的緣故,上麵的青筋脈絡清晰可見,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無形中給人一種安全感。  房間裏開了中央空調,溫度適宜。  對比之下,更暖的是陸長明的掌心。  池霽感覺自己手心裏攥著的那根棒棒糖已經快要因為這種熱度融化了。  可他整條胳膊都是僵硬著的。  除了工作生活上交際時禮貌的握手,他從來不曾和誰有過肌膚相觸。  哪怕是勾肩搭背這種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他一向和別人保持距離,不會主動這麽做,身邊也沒有那麽一個足夠要好的人對他做這些事情。  記憶裏最初和陸長明認識的時候,倒是有過那麽一次。  那是他們兩個一起結伴去食堂……  不,準確的來說,是陸長明在放學之後自顧自的跟上他,絮絮叨叨的表示要和他一起吃飯。  那時候兩個人才認識沒幾天,實在算不上很熟,至少池霽這麽覺得。  他一如既往的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沒有同意是因為理解不了別人吃飯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聊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有什麽必要,他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吃飯對他來說的作用僅僅隻是填飽肚子。  沒有拒絕是因為食堂不是他家開的,他無權幹涉陸長明什麽時候踏進去,坐在哪一桌。  那天陸長明還是像前陣子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說著最近學校裏發生的趣事,在並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越說越起勁兒,下樓梯的時候隨手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  這其實是一個十分自然的動作。  但這種程度的接觸對池霽來說太陌生了,當陸長明校服上洗衣粉的香味飄進鼻翼之後,他本能的繃緊了神經,走接下來幾步樓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著的。  心裏的感覺十分怪異,他滿腦子想著怎麽擺脫,於是就在下完樓梯之後迅速蹲下去,假裝係鞋帶。  可當時他的鞋帶是好好的。  感受到陸長明低下頭投過來的目光,池霽隻好把原本係的好好的鞋帶扯開,假裝重新係。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係出來的樣子都和另一隻腳完全不一樣。  早上出門之前,家裏傭人幫忙係出來的鞋帶是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對稱又不容易鬆動。  那種手法他不會。  從小養成的習慣讓他無法忍受自己兩隻腳係鞋帶的方式完全不一樣,於是就開始反複嚐試。  眼睜睜看著池霽滿頭大汗,低著頭重複了三次係好鞋帶又扯開的動作之後,陸長明蹲了下來。  然後伸出手,靈活的指尖繞了幾圈,三兩下就係好了。  至今,池霽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自己的臉燙的有多厲害。  彼時的陸長明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朝著食堂的方向揚揚下巴,說了聲“走吧”。  後來,陸長明並沒有因此和他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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