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麵的陸長明將池霽這一係列的小動作以及最後小小的歎氣全都盡收眼底，眸中釀出滿滿的笑意，他知道池霽會拘束，於是轉頭禮貌的對服務員說道：“剩下的我們自己點就可以了，去照看別桌的客人吧。”　　“好的，陸先生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待到服務員走遠，陸長明脫掉外套卷起來丟到一邊，隨行自如的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樣，自顧自拿起桌邊的水壺倒了杯熱推到池霽麵前。　　“想吃什麽直接點吧，我請客。這邊菜量不大，我食量還行，不用擔心吃不完。”　　望著種類繁多的菜品，池霽不知怎麽的，竟有些想念米國快餐店簡單粗暴的套餐了。　　他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應該點些什麽，於是幹脆放棄，拿起ipad伸手遞給麵前似乎經常來的陸長明。　　“你點吧，我沒忌口，也沒什麽特別喜歡吃的。”　　“嗯，行。”　　陸長明倒是也沒有進行不必要的推辭和很客氣，很爽快的接過ipad，邊點邊說。　　“這家火鍋不錯，很多好吃的，不過一次性點完的話我們兩個估計吃不完，先點一部分吧，剩下的等下次再來帶你吃。”　　聽到還有下次，池霽連夜買飛機票跑回米國的心都有了。　　看得出陸長明確實經常光顧，花裏胡哨那麽多菜品隻用了不到一分鍾就點完了。　　提交訂單之後，他將ipad隨手放在桌邊，抬眸凝望著池霽，食指輕敲著桌麵緩緩道：“說說吧，當年為什麽不辭而別。”　　因為是被陸長明直接從會議上拉走的，池霽還穿著頗為正式的高級定製西裝四件套。　　當察覺到自己這種著裝在火鍋店裏麵有些吸引眼球的時候，池霽擔心陸長明因此被發現，於是將外套脫下來隻留一件襯衣，含糊其辭的回答道：“決定來的很突然，沒來得及和任何人說。”　　聽到這番話，陸長明長歎一口氣，表情似是有些無可奈何，雖然說著發牢騷的話，語氣中卻完全沒有沾染上任何怨氣，反而有些縱容的意味。　　“好吧……可苦了我了。我一直擔心是自己把你嚇跑，故意躲著不見我來著，最開始那段時間每天怨天尤人難受的要死，連飯都吃不下。”　　聞言，池霽低垂下目光，纖長的睫毛遮擋住視線，陷入沉默。　　中學的時候他因投票選舉被迫成為校草，在學校也算是風雲人物。但因為本身不喜歡和人接觸，即使有很多人接近，依舊總是獨來獨往。　　在那段並不算美好的回憶裏，最濃墨重彩且帶有溫度的一筆，隻有陸長明了。　　時隔這麽多年，池霽依然記得許多和陸長明有關的細節，連相遇的來龍去脈都記得清楚。　　原因無他，隻因為陸長明這個人太特別了。　　他有讓人印象深刻的能力。　　即使他當年並沒有現在這麽有名，穿不起高奢名牌也開不起邁巴赫，卻依舊璀璨明亮，如同天上的太陽，光彩照人。　　當年那些同學肯定還記得他，也肯定因為和這樣的人在同一所學校上過課而覺得幸運。　　反之，自己如今在別人回憶裏，可能就隻有“池家那個鳩占鵲巢的精致贗品少爺”這麽一個關鍵字了。　　也或許，根本什麽都不剩下。　　六年前最後一次和陸長明見麵，是在畢業季告別會之後，本低他一屆卻跳級追上來的陸長明問他準備報考哪一所學校。　　最後不知怎麽的，熱情的詢問變成了一場對當時的他來說突兀且荒誕的告白。　　那年六月，校園裏的夾竹桃爭相開放，兩個少年身在其中，一個直爽熱烈，一個手足無措，心跳劇烈到和耳膜同步鼓動。　　那一個吻，隻差一點點就落下來了。　　這些年來遠在米國，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池霽都會忍不住去想。　　如果那天他沒有躲開那個吻。　　如果那天回到家的時候池少爺沒有鬧，沒有壓垮他的心理防線。　　那麽結局是不是會和現在不一樣？　　池霽不知道陸長明特地來找自己是不是為了索要一個解釋，無論是與不是，自己都欠對方一個說法。　　他很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動了動唇，幹巴巴的擠出三個字。　　“對不起。”　　“說什麽對不起啊，我又沒有在怪你。”陸長明仿若滿不在乎一般輕鬆的笑了笑，不緊不慢的把玩著手裏的玻璃杯，“要走要留都是你的選擇，沒必要和誰報備。我那點煩惱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小心肝，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話本來還挺感人的，將池霽心中的陳年積鬱打散不少。　　但“小心肝”這個稱呼冒出來之後，就整個開始不對勁了。　　池霽目光飄忽在四周轉悠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聽見，收回視線咬了咬唇，下意識微微皺眉，紅著耳廓壓低聲音說道：“你別這麽叫我……”　　陸長明將玻璃杯輕叩在桌麵上，勾著唇角，笑得坦蕩，“私底下叫一叫沒什麽吧？”　　池霽滿頭黑線：“你不久前在會議上也這麽叫我。”　　陸長明無辜：“剛重逢，我激動了。”　　池霽：“畢業典禮上，我好心彈琴給你伴奏，你當著全校的麵也這麽叫我。”　　陸長明：“我激動了。”　　池霽：“……”　　作者有話要說：　　低情商：我臉皮厚　　高情商：我激動了第003章 台階　　每逢飯點就會在門口排起長龍的火鍋店工作效率很高，陸長明前腳剛離開座椅去自助小料台搭配小料，後腳鍋底就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池霽對著麵前的鴛鴦鍋觀察了好長時間，在陸長明端著兩個小碗回來的時候下意識歪了歪頭，詢問道。　　“剛才點的東西怎麽沒在，先喝湯嗎？”　　陸長明把手裏配好的小料其中一份放在他麵前，聞言勾唇輕笑：“菜還沒有上啊，你沒吃過火鍋嗎？”　　“呃，沒有……”　　從走進這家火鍋店開始就局促不安的池霽垂眸躲開視線，抿嘴輕咬下唇，心說果然還是露餡了。　　很會察言觀色的陸長明很快就解讀出了池霽的心路曆程，心裏難免有些哭笑不得。　　沒吃過火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小心肝臉皮怎麽比從前還薄？　　“這樣啊，也正常。”　　為了不讓池霽感覺到不自在，陸長明故意別開視線，拿著筷子假裝認真攪拌自己碗裏的小料，隨口道。　　“火鍋起源地在我們這，按照米國那邊的飲食習慣，火鍋店應該挺少的，我去過很多次，最正宗的火鍋店都在唐人街。不過按照你的性格，應該不太喜歡去那邊轉悠。”　　有了陸長明給的台階，池霽無比絲滑的下來了。　　他學著陸長明的樣子拿起筷子扶著碗攪拌碗裏的小料，順著話題聊到：“嗯，我住的地方有家不錯的日料店，那裏壽喜鍋不錯，火鍋我隻在網上見過一些圖片，以為都是類似那個樣子的。”　　隨著鍋底溫度升高，濃濃的番茄和牛油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難怪。”陸長明微微一笑，“不過我覺得火鍋比壽喜鍋好吃，一會兒你一定要好好嚐嚐，我保證你會愛上它，尤其是搭配我的獨家秘製小料。”　　說完，陸長明還趁著池霽抬頭看自己的那一瞬間爭分奪秒的擠了擠眼睛來了一個wink。　　池霽觸電一般再次倉皇的撇開視線，低頭望著碗裏的小料。　　“這不是你從那邊料理台拿的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　　一聽這話陸長明立刻來勁了，換了個坐姿如同科學家展示自己的重大實驗成果一般端起碗。　　“火鍋兩大靈魂一個是底料，另一個就是我們手裏這碗小料了，每個人都可以調出一碗獨一無二的料汁，而且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調出來的是最好吃的那一種。你看我給你弄的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其實裏麵包含了蒜泥香油耗油花生碎辣椒油小米椒白糖還有牛肉醬和一點點辣椒粉，這些東西在你碗裏可以發生神奇的化學反應，一會兒等上了菜涮好了之後蘸著吃你就明白了！小料台那邊東西都是一樣的東西，具體得看怎麽搭配，對了你還沒見過，走我領你去看看，你也可以自己試著弄一碗，一會兒和我的比比看誰的好吃……”　　說著，陸長明就二話不說從椅子上坐了起來要拉著池霽去小料台那邊看。　　池霽從他站起身的時候就頭皮就已經開始麻了。　　以他對陸長明的了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拉過去然後像導遊一樣依次介紹小料台上麵的東西並且長篇大論進行評價的事情完全幹得出來。　　但是以陸長明的知名度，即使戴著口罩，這麽堂而皇之的來回轉悠還得了！？　　四下環顧了一下沒有引起附近的人注意之後，池霽伸出胳膊瘋狂做讓他坐下的手勢。　　“別……你先坐下，別被別人看見了。下次，下次我再自己試著弄行嗎。”　　飛快解讀出“下次=還有下次=下次還可以找借口約飯”這個信息之後，陸長明心滿意足的坐下了，但嘴上還是有些不服氣。　　“被人看見怎麽了？別人都是出軌才怕被人知道，正常吃個飯有什麽問題，我又不是在偷情。”　　……　　池霽無語的歎了口氣，心說把人穩住不繼續鬧騰就好，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畢竟是公眾人物，雖然我對這個圈子也不太了解，但聽說有人會不顧一切的竊取明星信息然後跟蹤，好像叫……私生？你還是注意一些吧，什麽人都有。”　　陸長明仿佛完全不在意池霽擔心的事情，眉毛微動，嘴角含笑：“你是在關心我嗎？我就當是你在關心我了。”　　池霽表情緊繃：“你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正在此時，服務員一次性上全了剛才陸長明點的所有菜品，依次介紹每一種煮多久可以達到最佳口感，完事兒就轉身離開了。　　陸長明夾起鮮切羊肉，一邊涮一邊說道：“幹嘛非要表現得這麽冷冰冰的？你啊，就是這樣麵冷心熱，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其實很會照顧別人的感受。”　　池霽沒有接話。　　折騰了一天，他有些餓了。　　麵前的牛油鍋底沸騰，香噴噴的熱氣環繞在四周，池霽拿起筷子想要夾一片牛肉涮著吃，陸長明卻已經先一步把已經涮熟了的夾到他碗裏。　　池霽感覺他總共沒涮多久，開口問：“謝謝，熟了嗎？”　　陸長明一邊下牛肉丸一邊點頭：“熟了，這個火候最好吃。”　　池霽並沒有懷疑，也沒再客氣，低下頭蘸上料吹了吹就把肉塞進嘴裏，牛肉的韌勁兒和鮮香麻辣的汁水一起在嘴裏炸開的那一瞬間，池霽眼神整個都亮了起來。　　蘸料中的蒜泥達到了很好的提香效果，牛油的辣也被醇香的小磨香油完美中和。　　好吃，無法形容的好吃。　　有那麽一瞬間，池霽甚至感覺自己這些年來吃的那些精致的牛排都是在糟蹋牛肉。　　也有可能是因為牛排吃多了，猛地來一次火鍋這種味覺層次感爆棚的吃法，一時太過於震撼。　　陸長明笑的開懷：“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