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否認，就聽到他說，“那天晚上你那樣問我，是以為我說喜歡你都是裝出來討好你的手段？” 他說得很直接，完全不在乎這樣評價自己，就好像隻要搶占先機把最狠的話插向自己，就能免疫即將到來的傷害，維持住自己不堪一擊的聽不到、看不到、完全不在意的姿態。 林照沒說話，他似乎否認不了了。 葉庭禾看著他，突然覺得林照或許並不混亂，他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看得特別明白。 他總是坦率不了，真誠不了，也清白不了，那些喜歡他的人為他勾勒出的那副討人喜歡的模樣，從來都和葉庭禾真實的樣子相去甚遠。 到了此刻，那些他刻意不去想的事終於不得不攤開在眼前，他的存在，明明在一開始就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而已。 錯的那個人是他，不被需要的那個人是他，先說喜歡纏著對方的也是他。 不管是從任何層麵看，他和林照之間，都沒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葉庭禾忍不住問他：“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要到現在才說出來？” 林照靠近了一些，似乎是在解釋：“我其實是想跟你說，你是現在離我最近的人，不需要委屈自己讓我開心。”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很久之前，他問林照我們是什麽關係，他當時笑了笑不說話，是自己非要問他才說 不需要向我示好，不需要在我麵前說違心的話。 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到，林照也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 漸漸的，是他自己模糊了示好的目的是單純出於喜歡還是別的什麽，才把林照帶的那麽混亂，和他一起自我懷疑。 “如果我”葉庭禾突然開口，半張著嘴卻沒有說下去。 他想問，如果我對你已經沒有用處了，真實的樣子又不夠討人喜歡，會被你們丟掉嗎？ 可心裏已經有一道聲音告訴他答案了。 “葉庭禾，爺爺留你隻是因為他要一個好名聲，你不聽話又對我們沒有用處的時候，一定會被丟出去的。” 他好像被某種深藏著的情緒偷襲，沮喪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林照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葉庭禾搖了搖頭，很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林照不由蹙起眉，略微有些擔憂的眼神凝視著他。 葉庭禾突然很想離開這道目光，他知道這不是林照的錯，可他沒法讓自己不難過。第59章 ================ 一大早，燕彌恩就提著她的小行李箱過來敲門了。 給她開門的是葉庭禾，小姑娘眨巴著眼睛，眉眼彎彎地和他打招呼：“小禾哥哥好！” 葉庭禾回了聲好，往後退開讓她進來，神色淡淡的。 燕彌恩敏銳地察覺出他興致不高，小小地吐了下舌頭，沒再說什麽，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的房間放下箱子，跑去餐廳拿碗盛粥，相當自覺地加入他們的早餐隊伍。 “哥，這個粥是你做的嗎？”燕彌恩嚐了一口，驚喜地捧住碗。 林照點了點頭，她便豎起大拇指，大力讚美他的廚藝之精湛高超。 林照笑了一下，有時候他好像能理解燕之鳴對她的偏愛，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確實挺招人開心的。 林照問她：“打算在這兒玩幾天？” “什麽叫玩呀，我有一個作業要找你幫忙，一會兒就拿給你看。”燕彌恩鼓著臉說。 她伸手去夠餐桌上的一杯椰奶，林照餘光捕捉到她的動作，剛想阻止：“那是他的” 葉庭禾吃完站起身，走了。 林照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回頭時對上燕彌恩有些茫然的眼睛，他輕輕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喝吧。” 燕彌恩轉頭，也看了一眼葉庭禾離開的方向，小聲問：“小禾哥哥一直這麽安靜嗎？” 林照本來想說不是，可思考了一會兒後，他說：“我也不知道。” 說是來寫作業的，可燕彌恩壓根沒把她的作業帶過來。 她在箱子裏裝模做樣地翻了翻，一拍腦袋說“呀，我好像忘帶了”，隨後就心安理得地賴在林照身旁，纏著他陪自己玩最近新出的雙人遊戲。 一直玩到她被3d畫麵晃得頭暈才不得不停下，捂著額頭坐在旁邊。 林照放下手柄，看著她暈乎乎的樣子覺得好笑，說：“不玩了。” 她乖乖點了點頭。 和家裏的哥哥們相比，燕彌恩果然還是最喜歡林照，隻有他不把自己當成小丫頭片子，也不會向自己開那些無聊的玩笑，不過分操心她的學業前途，幾歲的時候都願意陪她玩到一塊兒去。 等繞著她轉圈的小鳥一隻一隻地消失，林照眼見著她又一點一點活躍起來，朝自己丟下一句“我出去拿飲料喝”就出去了。 回房間前，燕彌恩特意繞去二樓的起居室，偷偷看了一眼葉庭禾在做什麽。 時間接近正午，夏日烈陽占領了整個室外，一眼掃過去隻見一片過曝的白光。 燕彌恩看到葉庭禾靠坐在沙發上，垂眼看支在一旁的pad。他的姿態放鬆，看起來意外得舒服，絕對是自己在家裏躺得四仰八叉被爸媽教訓時那個別人家的模板。 隻是麵上有些冷，不帶什麽情緒的漂亮臉蛋在此刻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乍一看有點眼熟，像是她在同學的海報裏偶然瞥見過的那副模樣。 還沒等燕彌恩瞧出所以然來，就被葉庭禾逮到，抬眼看了過來：“你有事？” 燕彌恩搖頭，走到他身旁坐下，才發現他竟然在看劇，還是最近很火那部《思昭》，好像他自己也有參演。 燕彌恩有些好奇：“你會追自己的劇呀？” 葉庭禾解釋說：“一般不會，過幾天有個宣傳活動，臨時補一下。” 燕彌恩哦了一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她跟葉庭禾不熟，又直覺這個人不太好相處，本能地不太敢在他麵前多話。好在盯著屏幕看就好，不需要費心找話題。 這部劇還挺有意思的，她沒頭沒尾地跟著看了半集，中間居然一點都沒走神，一集播完後是好幾分鍾的片尾曲，葉庭禾沒跳，安安靜靜地等它自己放完。 燕彌恩微微側頭，看著葉庭禾毫無波瀾的側臉，忍不住想，他好有耐心啊。 緊接著，心裏不禁又生出一點疑惑。 葉庭禾看起來跟林照哥哥一樣，都不是主動的人，那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呢？ 中午季栩過來，帶來了燕彌恩落下的作業，引得小姑娘一陣哀嚎，用眼神控訴林照背棄組織，是個大叛徒。 林照抱臂靠在一旁看著她，好像與他無關一樣坦然。 正巧葉庭禾也下樓來了，在他們麵前走過。見到他，燕彌恩一秒收斂了表情，林照覺得好笑，抬手戳了一下跟前那個晃來晃去的丸子頭，小聲問：“你怕他？” 燕彌恩眨巴著眼睛，還沒說話，就聽到季栩問葉庭禾：“你那個號怎麽還沒注銷掉？” 葉庭禾走到冰箱前，淡淡地說：“不想銷。” 季栩：“你不知道他們現在” “我說我不想銷，”葉庭禾抬眼，冷冰冰地看向季栩，“你要怎麽樣？” 季栩一愣，被他頂得好半天沒接得上話。 見他沒別的話要說，葉庭禾拿了瓶水，轉身又走了。 季栩看著他情緒滿身的背影，懷疑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供了一位祖宗。 燕彌恩旁觀了這一幕，不由對葉庭禾肅然起敬。 她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確認他走開了，才問林照：“他也這麽凶你嗎？” 林照誠實地說：“沒有過。” “那他肯定很喜歡你。”燕彌恩說，又忍不住有些雀躍，“他替我凶了壞人誒，現在就是我這邊的人了！我的新隊友是個有脾氣的人，感覺好酷！” 季栩走過來，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看我吃虧你就這麽開心？” “本來就是你欺負他。”燕彌恩才不怕季栩，躲到林照身後朝他比了個鬼臉，“還不讓人有脾氣？過不過分啊。” 季栩懶得和她打嘴炮，直接把人拽了出來，將那堆作業材料通通塞進她懷裏。而她的靠山林照全程旁觀，沒有半點要為她做主的意思。 燕彌恩方才還喜笑顏開的臉瞬間耷拉下來，她瞪了這兩個人一眼，抱著作業憤憤不平地走了。 送走燕彌恩，季栩才看向林照，一臉納悶地問：“你跟小禾吵架了？他今天怎麽跟炸藥上身一樣。” “我也不確定，”林照遲疑著說，“可能在鬧脾氣？” “什麽叫可能？” “以前沒人在我麵前鬧過脾氣。”林照說。 他更熟悉的相處模式一直是聽到“林照我想xxx”後自己滿足他們，很少遇到這種不抱怨不攻擊也沒要求的悶氣模式。 他想了想，“我去試一下。” 季栩沒聽明白：“你試什麽？” 林照躬身從冰箱冷凍層拎出一桶密瓜冰激淩，季栩一看眼睛就開始冒火：“你又背著我吃冰！能不能稍微顧忌一下你自己的身體” “好，別念了。”林照說，“現在這件事不重要。”第60章 ================ 林照帶著那桶冰激淩上二樓找葉庭禾，看到他站在花架下，仰頭看著什麽東西在發呆，眼神放空，側臉被室外的日光蒙上一層柔光，周身卻透出一股很安靜的難過來。 走近才看清是他看的是什麽。 是那個貓咪相框，裏麵裝著困到暴躁的自己和乖巧又得意的葉庭禾。 林照看著這張相片問他：“是因為很開心才想要留下來？” 葉庭禾垂在腿旁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他轉頭看了林照一眼，搖頭說：“不是，是因為嫉妒。” 說完卻不解釋，收回了投向相框的視線。 注意到林照手上的冰激淩，葉庭禾停了幾秒，問道，“你當著季哥的麵拿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