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庭禾就搖晃他的胳膊:“撤回,你不要這樣說我喜歡的人,貓貓很要麵子的!”  最後相框擺在了二樓起居室的一株水仙花旁,不算公開,也不太私密。  下午季栩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擠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聊天。  林照問葉庭禾,如果季栩沒有來找他,他現在大概率會在做什麽?  葉庭禾說:“上學,在糾結是工作還是考研?”又突然想起某件事,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我畢業論文還沒寫!”  林照望著他跑開的身影,很輕地笑了一下。  習慣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悄無聲息地改變著許多東西。  林照不願意的事好像沒人能逼他做,季栩是一個人來的,來時神色平常,仿佛上午的爭吵沒有發生過,也如約放出了林照還在休養的消息,引得無眠姐姐們哭成一片,哭完繼續罵三夔不做人。  難過的同時,也不耽誤她們的偵察工作。  在這周五的晚上八點整,她們集體放出了葉庭禾的童年上學照,用事實證明葉庭禾的背景是陸家,這場愚弄了他們近四年的大戲,都是時嘉搞的鬼。  轉發抽獎的金額在當夜加碼到百萬,唯一的限製條件是沒有關注葉庭禾,給的很多,要的很少,所以24小時的轉發量高得嚇人。  葉庭禾點開照片,看到童年時圓滾滾的自己,哭得滿臉通紅,年輕時候的陸岩站在旁邊有點嫌棄,等他哭完才用帕子給他擦臉。  那時陸時停還坐在背景裏的那輛黑色轎車上不肯下來,鼓著臉發脾氣。  他們見第一麵起就在吵架,視彼此為仇人,但葉庭禾總是輸,因為他比陸時停瘦弱很多,動起手來他打不過,又不如他能說會道,總能顛倒黑白,把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  第一麵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好像是陸時停大發脾氣,把家裏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怒氣衝衝地指責陸岩不該把自己資助的小孩領到家裏來。  陸岩沒有解釋,搞得後來他總是低陸時停一頭,心甘情願被他指使著做了很多事,也背了很多黑鍋。  直到自己想走的那一天,他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不是陸岩資助的孤兒,不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外人,而是他的外孫,有四分之一他的血。  也有二分之一他憎恨的人的血。  “你還想回去找他們?”  陸岩曾經對他說過,“你以為我是怎麽把你弄過來的?十一月份的雪天,你爸在電話亭給我打電話,說你現在就在我家門口,讓我趕緊抱你進去。我當時在開會,哪有空理他,讓他趕緊滾。  “回去才真的看到你,再晚一點就要給雪埋了,送到醫院,手腳都凍爛了,醫生還怪我呢,這些事你知道麽?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醫院住了多久麽?  “你以為我想留你?我願意養著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爸那個畜生嗎?可你也是我女兒的孩子,我能怎麽辦?  “我年紀大了,早就氣不動了……葉庭禾,你能不能懂點事?”  葉庭禾合上雙眼,仿佛隻要沉入夢中,那些糾纏他的過往與現在,就能都與他無關了。第50章   第二天,葉庭禾收到陸平嘉發來的消息,帶著一大串感歎號,最後才問:你是我哥?!!  葉庭禾回他:是啊,傻弟弟。  回完陸平嘉就沒聲了,也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他的。  除了陸平嘉,他本來以為陸時停也該說些什麽。這個人的脾氣並不算好,平白被人當了槍使,難道不該就昨晚發酵的事件朝自己大發雷霆?  但他卻一直沒動靜,好像早料到葉庭禾不會搭理他。  接下來的日子裏,林照發現葉庭禾非常自覺地閉關斷網了,專注於寫他的畢業論文,以期順利畢業,少數拿起手機的時候也是在跟學校裏的老師聊天。  好些人都在給他提建議,挑個喜歡的專業去國外進修,去演話劇,或者推薦他去其他能護住他幫他轉型的經紀公司。  但葉庭禾都拒絕了。  他早就預想過這個故事的結局,壞與更壞,有無數種。  但沒有一個是以自己的落荒而逃作結的。  多出的很多空閑時間,林照就帶著他打遊戲,死去活來地玩了四個多小時,終於在走到中後期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卡關了。  林照放下手柄,出去拿飲料。  葉庭禾回頭看了一眼他離開的身影,想偷偷查一下攻略,摸口袋摸了個空才回憶起來自己的手機丟在臥室了。  他隨手拿起林照的,還沒開始打這個遊戲的名字搜索關卡,突然在曆史記錄裏看到一個名字葉庭禾。  他點進去,都是些沒頭沒尾亂編的黑料,隻看了一眼就退出了,轉而又打開了微博。  林照登錄的還是之前那個微博賬號“苗苗的24小時”,不知道掛著林照大名的賬號是季栩沒給他,還是他自己不想要了。  他轉到搜索頁,唯一一條搜索記錄仍是他的名字葉庭禾。  這次搜索到的內容就不再是那些不痛不癢的爆料和搬運了,在熱門第一掛著的是內娛粉絲互撕時永遠離不開的惡意詛咒與鬼圖九宮格。  林照推開房門,傳出細微的碰撞聲,林照看到葉庭禾很輕地抖了一下,像是從某種狀態裏驚醒。  他沒回頭看自己,隻是將手裏握著的東西放回了原位。  林照遞了杯蜜瓜汁給他,隨口說:“你在幹嘛?查我手機?”  “是啊,看你有沒有背著我跟別人勾三搭四。”葉庭禾兩手捧著杯子喝了一大口,怔怔地看著屏幕上無路可走的小人,咕咚一下,鼓起的麵頰逐漸平坦,一口咽了下去。  林照沒理他的瞎話,自己抓起手機點開看了一遍,卻找不出他看過的東西的痕跡。  葉庭禾一手握著杯子,轉頭貼在他身上,悶聲說:“你不信我了。”  林照垂眼看著他烏黑的發頂,很想捏住他的後頸把這隻哼哼唧唧的東西拎起來,仔細看看他現在會是什麽表情。  又怕真拎起來了隻會惹得他吱哇亂叫。  林照攥了攥手指,在葉庭禾頭上揉了一把,突然問:“陸時停是你什麽人?”  “仇人。”葉庭禾毫不猶豫地說。  林照“哦”了一聲,看起來隻是隨口一問,並不執著要從他口中得出答案。  聽葉庭禾這麽說,也隻是推了推他的腦袋:“起來,你抓穩點別潑我身上了。”  葉庭禾乖乖地坐起身,從他身上離開,除了雪白的臉上壓出一塊紅以外,神色一切如常。  5月25日是林照的官方生日。  他依舊沒有露麵,隻有三夔官博在0點5分25秒的時候卡點發了一條時長26秒的林照曆史作品回顧,祝他26歲生日快樂。  有人嫌棄它做得敷衍,遠不如粉絲用心。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群素不相識的女孩們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一起籌備這一天,就算主人公缺席,也依舊做得盡善盡美,好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仿佛要將錯失的6年在這一天裏熱熱鬧鬧地全部補齊。  她們好像在說:林照沒有出現又如何,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重歸雲端,永遠有人在等著他。  與之相對的,她們曾經是怎樣一手捧起小林照,如今就是怎樣將葉庭禾推下高台。  錯位了四年之久,那些不屬於他的愛與期待,終於在這一天裏,全部如數奉還。  她們不再需要寄情小林照的時候,這個地方也就沒了葉庭禾的容身之地。  在25日的淩晨,林照開車帶葉庭禾去了青螺山上的一處廟裏。  葉庭禾坐在副駕上往外瞧,有些疑惑:“這麽晚了,寺廟還營業嗎?”  “你說話注意一點,”林照糾正他,“人家是佛家清修的地方,什麽叫營業。”  葉庭禾扭頭,盯著林照看了半晌,忍不住說:“你一個……半個外國人在我麵前說這種話真的好奇怪。”  林照笑了一下:“奇怪嗎?以前拍戲的時候,組裏的編劇老師帶我來過這裏,半個多月天天陪著他念經。”  葉庭禾問:“他信佛嗎?”現在業內好像沒聽說有哪位特別厲害又信佛的編劇了。  林照點了點頭:“非常虔誠,現在已經剃發住進去了。”  葉庭禾一臉驚歎,林照瞥了他一眼,奇怪地問:“你們不信嗎?那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多寺廟?”  “我也不知道。”葉庭禾誠實地說,“我們作為光榮的少先隊員,從小隻能信仰科學。”  下了車還有很長一段山路,暮春時節,兩旁的桃樹梨樹快要過了花期,綽綽樹影在夜色裏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一條從山路橫出來的桃枝輕輕扯住了林照的外套,林照伸手撥開,意外摸到一個毛絨絨、屁股帶尖的東西,稍一用力就被他扯了下來。  是一顆還沒成熟的青桃,帶著一股雨後的清香,他順手扔進葉庭禾的衛衣兜裏。  葉庭禾摸了一下,很小聲地問:“是你的贓物嗎?回去怎麽分?”  “一人一半?”林照也壓低嗓音,想起什麽突然拍了拍葉庭禾的頭,話裏藏著點笑意,“好像是他們自己種的,要是被逮到隻能扣你在這兒念經了。”  “這就是你帶我來這兒的目的?”葉庭禾轉身抱住林照,將臉埋在他頸窩,“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或許是林照不阻止的錯,他越來越喜歡這樣抱過來了,黏黏糊糊的,輕易撕不下來。  “吱呀”一聲響,山門在他身後打開。  一個穿著海青的粗獷大叔打著燈從裏麵照過來,林照被他晃得睜不開眼,仿佛戲劇性地置身於午夜的掃黃打非現場。  “施主,搞對象麻煩換個地方,這裏不提供住宿服務。”大叔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了麵前的人是誰,恍然大悟道,“是你啊小照,十年沒見了,你這是……見父母來了?”  葉庭禾聞言扭頭,眨巴著眼睛辨別他的五官,在心裏狠狠吃了一驚。  同時很沒禮貌地心想:就這基因,得突變成什麽樣子才能生出林照?  “我們不是這種關係,你不要亂說。”林照冷靜地說,他拍了一下葉庭禾的後腦勺,“別看了,他長得那麽醜有什麽好看的。”  “你這孩子,還是這麽沒禮貌!”大叔合上門,惱怒道。  穿過幾道彎曲的側門,大叔領著他倆往裏走的時候,隨口介紹了一下寺裏的情況和每個季度的人流量。  葉庭禾聽得並不認真,隻是出於社交習慣,禮節性地露出“哇,好像很不錯”的表情。  但大叔不知道從他臉上讀出了什麽,單手作禮道:“阿彌陀佛,施主,你可以等畢了業再來,我佛不渡本科以下。”  葉庭禾:“?”  他一臉不高興地拽林照的衣袖,想和他告狀:這裏有人搞學曆歧視!  林照垂眼看向葉庭禾,眉眼稍彎,好像在回應他:我就說沒必要跟他講禮貌吧。  --------------------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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